铜漆城门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身着银色甲胄的卫衡迎了上来:“郡尉路上可还顺利?” 鱼听雪跳下马来,温和笑道:“顺利,卫军侯这边可都安排妥当了?” 不待他说话,就见万御之灵巧似燕的身影从城墙上飞掠而下,稳稳落在两人面前。 拓拔晗亦走上前来,沉声问:“安排地如何了?” 万御之点了点头:“放心。” 却在看清他的面容时嗤笑出声:“这是不装了?” 他的眉宇间有着淡淡颓意,闻言神情未变,询问地看向鱼听雪:“商议一下入城事宜?” 她轻“嗯”一声,其余两人也无甚异议。 “我们的计划是,身后这一千人马兵分两路,一路跟随我和祝郡尉直捣巴勒府邸,另一路由万御之调遣,势必将鱼龙帮和黑云寨死死拖住,不能给他们增援巴勒的机会。” 他转头看向万御之,挑眉:“有问题吗?” 后者不置可否地转了转刀。 “龙泉营则需要卫军侯带领神刀营的弟兄摸黑潜入,趁机将他们拿下。” 他抬头看向卫衡,掀了掀唇:“卫军侯觉得可以吗?” 卫衡没答话,转头看向鱼听雪,轻声询问:“祝郡尉觉得呢?”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计划我也赞同,只是龙泉营那边人马多,可能需要你多费些心了。” “属下领命,”他说着直起身在前引路,“各位先进城吧。” ** 直到万御之和卫衡带人向着各自的目的地离去,鱼听雪才疑惑出声:“龙泉营有两千五百人,除开城门守将和巡逻队,驻地那边起码得有两千人,卫衡带着那么点人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拓拔晗轻嗤一声,转头看向她。 “这次的事若成,日后他可就是番禺郡的二把手,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不拿点真本事出来,怎么镇得住底下那帮人。” 她勾唇笑了笑,心知他这话尚有些保守。 待此间事了,她极有可能被漠北王召回京,空出来的郡守和郡尉两职,恐怕就是卫衡的囊中之物。 其实说他是一把手也不为过。 拓拔晗见她面色淡了下来,也就歇了搭话的心思。 百余人的队伍悄无声息地驶过街道,万物在呢喃中苏醒。 抵达巴府对街时,他抬了抬手,身后的兵士训练有素地蹲下了身。如伺机待发的豹,只消一瞬,便能让猎物命丧黄泉。 两人下马将身影掩在墙壁阴影处,敛了气息盯着前方漆黑一片的巴府。 “有些不对,”鱼听雪扯住他的胳膊,“巴勒喜奢,府邸内外日夜灯火不熄,怎么这会却是这副模样。” 拓拔晗盯着她被自己的黑衣衬得有些苍白的手,低声道:“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趁此次机会打他个措手不及,等他反应过来,我们就被动了。” 她抿着唇没说话,心下却也知晓他说的是对的。 可现在巴府明显就是有问题,难道她们还得自投罗网吗? 院墙后响起一声突兀的鸡鸣,她转头看向他:“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他讶异地盯着她,显然不知她所说的办法是为何。 “我怀疑巴勒安排了人藏在暗处,只等我们进入巴府,再将我们一网打尽。 “所以我先带一小部分人进去跟他周旋,等隐在暗处的人暴露后,你伺机出手将他们拿下。届时巴勒手下没了可用之人,只能束手就擒。” 她刚说完拓拔晗就沉着脸否定:“太危险了!你又不会武功,这不是羊入虎口是什么?” “正因为这样他才会放下戒心,只要他松懈,你就能得手。” 她的声音轻缓,神色认真,一副与他商量的语气。可他无比清楚,她决定了的事情,他再怎么反对都没用。 “我不同意。” “就这样决定了,”她撇过头不去看他愈发阴沉的脸色,朝身后挥了挥手,“来十个人,跟我走。” 说完她便站起身朝巴府走去,越过他身边时手里被猝不及防地塞进了一块冰凉的东西。 她低头看了眼,是他那个从不离身的银制小刀。 迈出的步子顿了一下,她轻声道:“我相信你。” 拓拔晗身子一震,拳头攥紧又松开,却是再没有伸手去拉她。 巴府匾额一如既往地黑沉,檐角处的大红灯笼却不似初见那般火红,她站在石阶下仰首看了看,抬脚走了上去。 当头兵士赶在她之前推开了府门,将她围在中间,缓缓前行。 甫一进去其实并未发现怪异之处,除了那黑到有些令人憋闷的光线外,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她们一行人全部走下台阶,漆黑的院落突然亮起烛光,朱漆铜门也瞬间紧闭,院墙上、屋顶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寒意逼人的箭头直直地对准了她的脑袋。 “祝迎朝。” 她猛地抬头。 “你有胆识!” 一身黑色盔甲的巴勒端坐在檐下,冰冷刺骨的大刀直立在身旁,狞笑着盯着她。 鱼听雪紧紧攥住了揣在袖中的小刀。 “带着这么几个残兵败将就敢闯老夫府邸,我是该夸你勇猛呢?还是该骂你愚蠢!” “郡守大人,我今日拜访,是有事想提醒你。”小刀已经不再冰凉,她摩挲着刀柄处的钻石,心里安定了几分。 巴勒嗤笑一声,挥退了要朝她冲去的守卫:“来,说说看。” 他的胜券在握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劣势到了极致的处境,她的胸口有些发闷,被衣袖挡住的手微微颤抖。 鱼听雪用力咬了下舌头,直到血腥味在味蕾爆开,她的神思才再次冷静下来,冷声喝道。 “巴勒,你可知罪?” “哦?老夫有何罪?”他诧异地停下擦拭刀锋的动作,饶有兴致地朝她看了过来。 “你发现矿山却不上报,反倒占为己有,此为其一。” “你纵子伤民,残害无辜百姓数以千计,此为其二。” 巴勒尚未说话,随侍在他身侧的巴若霖便搭了腔:“姓祝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残害贱民了!不要血口喷人。” 她勾了勾唇,诘问道:“你心里没数吗?” 语落她又看向巴勒。 “你与尹青山、肖石宇等江湖匪莽勾结,私占矿山,私铸伪|币,祸乱纲纪,此为其三。” 她问:“桩桩件件没有冤枉你吧?” 巴勒点头:“没冤枉。” 他擦拭完刀锋就站了起来,壮如山丘:“可你个无毛小儿有什么资格审判老夫?你不也跟万御之相互勾结,你又清白到哪里去?” 鱼听雪点头:“你说得对,但我相信王上自有定夺。” 这话也不知触碰到了他的哪个笑点,他突然放声大笑,边笑边走下台阶:“你说得对。等老夫砍下你的头颅,抓了万御之,谁才是王朝蛀虫,王上自有定夺。” 他的身子极为壮硕,每走一步都能震得尘土飞扬,像是迎面走来了一堵肉墙。 围在她周围的兵士见他持刀走来,沉默着冲了上去,却被接连不断的箭矢缠住。 鱼听雪沉默着后退,悄然拔出了匕首。 只要他上来,先不管不顾戳他一刀再说。 在场所有人都在盯着孤身直立的那道蓝色身影,却忽略了身后悄然而至的威胁,直到刀剑捅进胸口,才不甘地咽了气。 “可你没这个机会。” 话音刚落,三只闪着寒光的箭矢直冲巴勒头颅而去,他本就年迈,平日里再如何硬朗此刻都来不及躲过。 两根箭矢被扑上来的巴若霖挡在了一边,可另一根却是“噗嗤”一声没入了他的胸口。 “啊——” 拓拔晗自墙上跳下,缓步走了过来,一步步像是催命的阎王。 “巴勒,我早就警告过你,只要你及时收手,我可以让你安享晚年,可你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 巴若霖扶着巴勒痛苦地蜷缩成一团的身体,惊恐地看着午夜梦回时总会出现的那张脸。 “爹,爹,是他!” 巴勒强撑着站了起来,却在看清他面容的刹那失了语,只讷讷道。 “殿下。” 片刻后他双目赤红,赴死般大喝:“动手,给我杀了他!”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只要他死了,凶手就是祝迎朝! 可他引以为傲的那些守卫不知何时全部失了气息,徒留残存着余温的尸体堆叠在墙角。 “没事吧?”拓拔晗仔细打量着鱼听雪,见她摇头后才转头看向他。 “你要杀了谁?”他低笑一声,语气却阴沉,“是我吗?” “殿下,老臣知错,老臣知错。”他反应极快,骤然间见大势已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哐哐叩头。 “求殿下饶老臣妻儿一命,老臣百死谢罪!” 拓拔晗揽过鱼听雪的肩向外走,嗓音淡淡:“你去向我父王说吧。” 身后巴勒的求饶声变得隐隐约约,直到被他们带去的兵士堵上了嘴,再不得喊。 苍穹之上红日露出半张脸来,驱散了阴湿和黑暗。 鱼听雪抬手揉了揉脸:“也不知万阁主和卫衡如何了?” 拓拔晗沉声道:“巴勒调了龙泉营的人过来,彭驰那里肯定人马不多,卫衡若是连那么点人都搞不定,就趁早辞官归乡吧。” 她抿唇笑了笑,也没反驳。 两人沉默着向前走,夜间寒气被太阳一照,便散了许多。 “我就陪你到这了。”他突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笑着看她。 “这里的善后事宜只能你自己处理了,巴勒、尹青山什么的你找人押送回京,另外遇到压不住的残余势力你就去找万御之,她会帮你的。” “对了,卫衡那小子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他心思很深,用他的时候多留点心眼,要是不老实你就让万御之收拾一顿,若仍存着不可见人的小心思,你就不必再手下留情,直接让人绑了送到边境,我来调教他。” 鱼听雪蹙眉盯着他,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操心过了头,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你要去哪?”她上前一步仰头看他,眸光倔强。 纯黑马儿踩着蹄子跑到他跟前,低头蹭了蹭他的肩膀,他顺着马儿的鬃毛,轻声解释:“边境很快要乱了,我得回去。” 他退后一步翻身上马,逆光而站。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到他的声音轻柔又缠绵,却似江南七月的雨,带着淡淡的潮意。 “我向父王求娶你时,想的是父王若是同意,我就退出王位之争,一心辅佐拓拔旭。可他没有同意。” “后来我离京时又想,等我在边境站稳了脚跟,就带人把你抢来,哪怕你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哪怕后人骂我是个夺兄弟之妻的畜生,我也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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