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挽用沸水冲淋茶壶,笑道,“吕大人,您来得有些晚了,不如坐下喝杯茶吧。” 吕炜道,“谢太子妃,臣…站着喝就行。” 妘挽道,“大人随意。”说着便开始醒茶,“大人觉得,那些围在太子身旁之人,都在说些什么啊?” 吕炜朝那边的人群中看了一眼,有些不屑地道,“臣以为…不过是些歌功颂德的溢美之词吧。” 妘挽将茶倒入杯中,让侍婢端给吕炜,“那大人要同殿下说的不也是那些吗?”吕炜略略尴尬地笑了笑,“大人请喝茶。” “谢太子妃。”吕炜道,刚抿了一小口,口中却尽是苦涩之感,吕炜皱了皱眉头。 “大人觉得这茶如何啊?”妘挽问道。 “还行……还行。”吕炜哪里敢说不好,然后又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是吗?可本妃喝着有些涩了。”然后看向一旁的侍婢道,“你去兴乐宫,将太子寝殿中柜子上第三层那个白色罐子拿来,那里面的茶太子爱喝。”侍婢应了一声,然后小跑着离开了。没了侍婢,十步之内,便只有太子妃和吕炜了。 “吕大人,东郡是个什么地方啊?”妘挽问道。 “太子妃,您可能有所不知,东郡可是个好地方,那里物产丰富,民生富足,相传那里是女娲娘娘的故乡,还有先人在那里羽化登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宝地啊。”吕炜道。 “哦,那若是宝地,必会后祈福祭祀的地方吧?”妘挽问道。 “嗯,不错,东郡之北确有一座年代古老的祭坛,是东郡子民世代祈福之地。”吕炜道。 妘挽拖着下巴,故作思索道,“如今,东郡之地瑞兆频发,又是天外飞石,又是红光映天,若本妃是朝臣,定会建议太子率百官亲赴东郡,于祭坛诵经祈福,以回应上天恩赐。” 吕炜一听,瞬间茅塞顿开,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拍了拍大腿道,“妙啊,太子妃,您真是高见啊。如此好的建议,怎么还未同殿下禀报呢,殿下知道了一定很高兴的。” 妘挽摇了摇头,笑道,“本妃想做个顺水人情,将这个主意送给吕大人,由大人去说,殿下……会更高兴的。” 吕炜一听,期初很是高兴,可转念一想,又有些迟疑,“太子妃,您与臣……第一次见面,就把这么好的主意送给臣,您莫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吧?” 妘挽就知道吕炜不会这么容易上钩,便道,“大人刚刚喝的茶应该甚是苦涩吧,也是,本妃的茶艺……又怎能比得上梦儿妹妹的呢,你说是吗?吕大人…” 听到“梦儿”名字,吕炜瞬间浑身颤抖,他抬眼看向妘挽,妘挽却仍是一副喜笑盈盈的模样,可妘挽越笑,吕炜心里越发怵,腿一软,就要下跪。 “莫跪,你若是这么一跪,太子看见了,你定然不好交待。”妘挽坦然自若地说道,“有些人没了便是没了,可有些人活着却越活越好,本妃当时命人断了你一条腿,如今看来,惩罚还是轻了,应该拔了你的舌头,没了招摇撞骗的本钱,兴许你的余生会更惨一些……” 此时的吕炜已然脸色苍白,冷汗直流,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他悄悄地朝太子那儿瞄了一眼,“不用看了,整个宫里知道本妃恢复记忆的……唯独吕大人你了,获此殊荣…大人心中一定很欣喜吧。” 眼看退无可退,吕炜牙一咬,心一横道,“太子妃……臣对殿下…忠心耿耿,您…您就不怕…臣将此事告知殿下吗?” 妘挽笑道,“哎,困在这深宫之中,有没有记忆……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太子吗不会忍心伤本妃分毫,倒是知道这个秘密的大人你吗,前途未卜。大人你是知道的,本妃非常…讨厌你,在本妃被困死之前,肯定会把你拖下水,你费尽千辛万苦,受了那么多白眼才爬到如今的地位,在没有位极人臣之前,你应该不会轻易罢手吧,与其斗得你死我活,不如相互合作,各取所需。” 吕炜眼咕噜转了几圈,试探性地问道,“臣…怎么知道……太子妃您…不会故意陷害于臣?” 妘挽笑意不减,轻声道,“这个吗?本妃确实无法保证,不过吕大人,你的时间不多了,太子已经注意到咱们了,片刻不到的功夫就会过来,你是要功成名就,还是要万劫不复,可待快点拿主意啊。” 果然,吕炜的余光已经瞥见太子朝这儿走来,而太子妃仍是气定神闲,绕有兴致地看着他。此刻,吕炜内心正在激烈的交锋,他知道太子妃卖这个人情给自己,定是后面还有用的着他的地方,虽然他猜测肯定不是小事,但如果眼下不答应她,她一个枕边风儿,说不定就将自己给灭了。所以权衡再三,吕炜觉得还是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吕炜这边刚想好,太子就落座在了太子妃旁边,其余众臣皆站在了十步之外。 凤凛坐下后,妘挽并未给凤凛斟茶,凤凛便自个给自个添了一杯,但并未喝,只是放在鼻下闻了闻,看了一眼抿嘴笑而不语的妘挽,又看了看站在一旁似乎满怀心事的吕炜,道,“吕大人,这茶……好喝吗?” 吕炜跪在地上道,“回殿下,太子妃的茶艺甚好,此茶清冽甘甜,回味无穷啊。” 凤凛轻笑了一声道,“吕大人能尝到太子妃亲手泡的茶,也算是一件幸事。” 吕炜道,“回殿下,此乃臣三生之幸也。” 凤凛道,“刚刚……吕大人在同太子妃聊些什么,让太子妃那么开心。” 妘挽接话道,“殿下,刚刚……吕大人在说关于东郡的事,他有一个很好的想法,臣妾先听了一下,觉得甚好,臣妾是在为殿下开心。” “哦,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吧,吕大人。”凤凛道。 吕炜深吸一口气道,“殿下,臣认为…东郡之事乃上天降下的吉兆,臣请殿下率百官亲赴东郡,祭天祈福,意为炎国荡平九州,成为天下共主,上承于天,下启于民,乃天意所归。” “好,好一句‘上承于天,下启于民,天意所归’”凤凛高兴地拍案而起,“天意如此,何愁大事不成,来人,传旨,五日后,本宫将以炎国储君身份,携百官亲赴东郡,祭天祈福。” 众臣齐道,“遵旨,殿下英明。” 月漓阁中,看着一门心思在打理兰花的太子妃,一旁的侍婢终是忍不住道,“太子妃,您怎么还有心思捣腾这兰花啊,其他宫的主子们聚在殿下的畅春阁…头都快要挤破了,争着抢着要去伴驾,此去东郡少说也要半个月,殿下早就说了他只带一位嫔妃,这种能与殿下独处的机会可是少有,再过两日,殿下就要出发了,人选今日就要定下了,您难道不去争取一下吗?” 妘挽笑道,“殿下选谁呢,是殿下的事,争与不争都是一样……” “什么争与不争都是一样的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妘挽笑了笑,该来的终是会来的,“殿下,您怎么…今日还有空闲来臣妾这儿啊?臣妾听说,您的畅春阁…可是被围得水泄不通呢。” 凤凛落座,妘挽为他斟上了一杯茶,凤凛喝了一口,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道,“是啊,那么多人都围着畅春阁,唯独不见太子妃,所以啊…本宫特意来瞧瞧,本宫的太子妃都在忙些什么?” 妘挽笑道,“臣妾也没有在忙什么,只不过……”话还未说完,妘挽突然想到了什么,吩咐一旁的侍婢道,“兰花朝阳的那面已经晒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吧,快去转一转……”等侍婢把花转了一圈,妘挽好像又发现了什么,赶忙走了过去,用一旁的锦帕细细地擦拭叶子上的水珠,将凤凛晾在了一旁,“殿下稍坐一下,臣妾忙完手里的就来……”可话音未落,却被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的凤凛,从身后一把抱住,凤凛将头埋在妘挽的脖颈间,声音沙哑道,“原来……在太子妃的眼里,本宫竟还比不上这一盆兰花。” 妘挽觉得脖子上痒痒的,笑道,“殿下,您有所不知,温大人将兰花送来的时候,千叮万嘱要臣妾好好将养,再说,臣妾也着实喜欢这株兰花,多费些心思罢了……” 听到温墨言的名字,凤凛就不由地想起,妘挽在望夷宫一舞之事,本该只有他能看的,竟被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误打误撞地给看了去,如今又送来株让人看着就心烦的兰花,凤凛心里越想越吃味儿道,“不好打理就送回去好了,反正搁在这儿也碍眼。”说完便一把抱起妘挽朝内室走去,妘挽忙道,“殿下,眼下可是白天……”凤凛有些使性子道,“这是本宫的后宫,本宫想如何便如何。还有本宫已经决定了,东郡之行由太子妃伴驾左右,太子妃只有时刻跟在本宫身旁边,本宫才能安枕无忧。” 伴驾的人选已定,围在畅春阁的众人都败兴而归。 午时已过,妘挽慵懒地从床上起身,凤凛早已不见了踪影。妘挽沐浴更衣后,略略用了些膳食,便开始为东郡之行做准备了。 “太子妃,温大人来了。”侍婢道。 “嗯,请他进来吧。”妘挽倚在月窗上看着院中的人来人往,等温墨言行完礼后,妘挽直截了当地道,“那株兰花……大人还是带回去吧,它啊,着实不好养,费了本妃不少心力,而且……本妃要同太子出宫了,丫头们做事敷衍,把它交给真心喜欢它的人,本妃更放心些。大人且看清楚了,这株兰花里里外外本妃可是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了,不要倒时少了片叶子什么的,大人再来找本妃理论。” 温墨言看了看眼前的兰花,笑道,“太子妃您把她养的很好,其实养花同育人一样,付出多少就会有多少回报。很多人心怀执念,画地为牢,其实往往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看得出太子对太子妃情深意重……” “温大人,你僭越了,”妘挽一脸严肃地看着温墨言道,“大人如今仍孑然一身,何尝不是心有执念,渡人先渡己,大人还先管好自己的事吧。” 听着妘挽的严辞,温墨言眉眼低垂,眼中难掩失落,低声道,“太子妃教训的是,下臣……告退。”说完,便抱起兰花离开了。 妘挽看着温墨言落寞的背影,心道,对不住了,小哑巴,同你早些划清界限,来日事发,你方能全身而退。 刚刚送走温墨言,月漓阁又迎来了一位稀客。 “太子妃,妾身听闻您要陪同太子殿下前往东郡,如今特来给您送行。”丽孺人巧笑嫣然地向妘挽行礼道。 妘挽笑道,“难得丽孺人惦记着本妃,你的心意本妃心领了。” 丽孺人笑道,“太子妃,您这光心领了可不成,妾身可是这东宫里唯一一个给您送行的,您不赏赐些什么,未免有些小气了吧。” 妘挽道,“丽孺人说的不错,你看这月漓阁中你喜欢什么,只管拿去便是。” 丽孺人环视了周遭道,“不过是一个更精致点的鸟笼罢了,确实没什么……可值得留恋的。”然后上前几步靠近妘挽道,“我要是您,也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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