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真正的公主从很小的时候,就要接受各种的训教,从进食、梳妆、行礼、问安皆有章法可寻,还要参加庆典、朝会、祭祀,该有的气度和仪态才是最难模仿的,毕竟看和真得去做之间可是云泥之别。妘挽公主病前一直是美名在外,若是相差太多,生病这个借口怕是那以搪塞过去的。其实…骊华公主早年间也一直是循规蹈矩,只不过霍王后去世之后,才变得…荒唐起来。如今放眼天下能帮您报仇雪恨的只有东夷,所以我们信任您,也请您务必信任我们。”陆暮笙道。骊华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对面泰然自若的公子,“信任吗?我如今已是骑虎难下,木已成舟,我似乎…没有第二种选择了。不过眼下我尚有两个疑问,还请陆公子为我解惑。”“姑娘请讲。” “第一,陆丞相布今日之局,非一日之功,耗费如此心力,真的只是为了东夷国吗?我曾听闻陆丞相并非东夷国人。”骊华道。 “家父虽非东夷国之人,但东夷国君对家父有知遇之恩,又授以丞相之职,陆家定鞠躬尽瘁以报王恩。”陆暮笙道。 “鞠躬尽瘁以报王恩,陆公子这话说得漂亮,我…暂且信了。这第二件事吗,其实从一开始,陆公子就一直在回避一个问题,妘挽公主的病到底是如何来的?”这个问题一出,骊华就发现原本毫无波澜的陆暮笙,情绪有了些许变化,“……早年间,公主…不慎落水染上寒症,陆某知道的…仅限于此,今日已晚,姑娘早些休息。”说完便径直离去,背影却好似落荒而逃。 ----
第30章 缘分匪浅 == 静谧的夜晚中又飘荡起了悠扬的笛声,不过今日吹笛之人的心境似乎格外不好,同样的曲调,却平添了许多伤感。骊华躺在床上,耳朵听着笛声,脑中反复想着陆暮笙说的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真的…要嫁给炎国太子为妃吗?真的能做到与仇人同床共枕、强颜欢笑吗?骊华瞪大了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头顶的床幔,洁白无瑕的月光将屋外树枝错乱的影子映在床幔之上,那些晃动的影子,此刻在骊华眼中像极了长牙舞爪的妖怪,它们咆哮着、怒吼着,肆意展示着自己顷刻吞噬弱小的力量;又像黎国王宫那场漫天的大火,顷刻间将亲人、朋友、玩伴和所有的一切都无情地吞噬。 骊华双手颤抖着,拼命的想抓住些什么来发泄情绪,可除了软弱的被角,她一无所有。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流淌,越流越多,不由地小声啜泣起来,可悲伤一旦找到宣泄的出口,就如同洪水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人只有在做抉择的时候,才明白自己有多么的无助,此时的骊华再也没有父母的爱抚、朋友的关爱,只能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掩面而泣。 今晚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唤雪阁中,早已服过药的妘挽公主,亦是久久难以入睡,“丹夏,她很好,真的要她……替我嫁到炎国去吗?”一旁名叫丹夏侍女道,“回公主,陆公子确然是这么说的。”妘挽公主转头看着立在床边服侍自己的丹夏,“若没有她,你也甘愿…放弃自由,去那凶险之地吗?”只见丹夏二话没说便跪在地上,神情愤然的说:“当年,炎军杀我父将,灭我三军,今生若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妘挽公主看着决然的丹夏,心中五味杂陈,人啊总是拼尽全力去争取那些自己想要的,而忘记自己已经拥有的。曾几何时自己也同她们一样,有豁出性命也要实现的执念,可当自己真的为此付出一切之后,才发现当时的痴迷和执着只不过水中月、镜中花,那么的虚妄、那么的荒诞,怎比得过人间的简单、质朴、平凡的美好,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窗外笛声千回百转,屋内人的心泣血成霜,愿你们这些为心中执念孜孜前行之人,有生之年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也许因为都经历过生死,斑驳的命运让本该平行的两个生命发生了重合,如今两人的身份都已被对方知晓,谁都无须在对方面前刻意隐藏,本就相似的性格,让妘挽和骊华两人很快就成无话不谈的知己。每日骊华都会算好时辰,在妘挽进完药后精神最好的时候,去同她说说话。 这日,天气格外的好,和煦的秋风吹拂着园子里盛放的金桂,阵阵扑鼻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突然骊华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加快步伐朝唤雪阁走去。屋内,妘挽已经吃完了药,看见进屋的骊华,会心一笑。这几日虽然身体越发的虚弱,但精神却越来越好,早饭都比以往多吃了几口。“妘挽,今日…我们去园子里晒太阳吧。”此话一出,妘挽心中一紧,旁边的丹夏赶忙阻止,“姑娘见谅,今天日头倒是不错,但是已入深秋,秋风寒凉,公主会着凉的。”骊华闻言,并没有接话,只是直直地看着妘挽,“你要去吗?妘挽,只要你想…就可以。”骊华坚定的说,“我要去。”妘挽紧紧地握着骊华的手缓缓地说道。 骊华在廊下的朝阳处放了把椅子,在椅子上铺上毛毡,在丹夏的惊讶声中,骊华一把抱起了躺在床上的妘挽,向屋外走去,走过丹夏身旁时,不忘嘱咐道,“丹夏,别忘了毯子和手炉。” 妘挽永远也忘不了,当她被抱着走到屋外的那一刹那,闻到的第一缕芬芳,是多么的鲜活,多么的摄人心魄,那一刻自己许久未在跳动的心脏,仿佛也活了过来,随着鸟儿一同飞翔,随着秋风一起游荡。一道刺眼的眼光射入眼底,妘挽赶紧闭上了眼,可是很快眼睛的灼热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阵阵清爽。骊华想得很周到,桌椅案几和火炉早早就备下了,炉上已经烧开的水,正在突突地冒着热气。妘挽迫不及待地欣赏着周围的一切,她还不知道原来自己住了三年的立雪园是这么的美丽。她看见了青松和红叶,看见了池塘和水车,看见了亭台和楼阁,看见了一望无际的蓝天和白云,她贪婪地吮吸着香气,害怕这是梦,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良久,她躁动不安的心得以平静,她才慢慢地相信,自己终于回到了那…阔别已久的人间。 “谢谢你,骊华,咳咳,就算下一刻死了,也是值得的。”妘挽看着头顶流动的白云,平静地说。骊华不慌不忙地替妘挽盖严了放在腿上毯子,“不许胡说,你想看,我们天天来,好吗?”妘挽知道骊华是真心对她好,从来不把她看做奄奄一息的病人,妘挽道,“你这么好,为什么…大家都说你荒唐呢?” “因为我不喜欢王宫的拘束和规矩,他们总在对我说我不能做什么,却从未关心过我想做什么。其实…我阿娘也不喜欢王宫,可是她喜欢阿爹,所以为了阿爹她放弃了原本的海阔天空。有阿娘在时,我的生活虽然枯燥但却很甜蜜。”说道这儿,骊华不觉发自内心的欢笑,“可是后来,阿娘走了,带走阿爹的快乐,也带走了我的快乐,王宫对我而言太过冰凉,我不愿也不想成为什么受人爱戴、受人敬仰的公主,我自始至终只想成为阿爹、阿娘的女儿罢了。” 也许话题有些沉重了,骊华不愿破坏妘挽难得的好心情,转言道,“听闻你之前可是个真正的公主,知书达理,循规蹈矩,所以你肯定没有翻过太尉府的闺房,没有偷喝过廷尉府埋在树下的佳酿…”听着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妘挽摇了摇头,“嘿嘿,其实也没什么了,当时坊间相传,孙太尉幺女温婉贤惠,颇有先霍王后之风,我好奇,几次相邀,奈何孙小姐孤傲,以各种理由婉拒,所以我才想着夜探太尉府看个究竟,谁知正巧碰上她在园中私会情郎,被我逮了正着,虽然最后我俩都没落个好名声,但我想……她应该会更惨些。” 说完,骊华给妘挽和自己的杯中斟满了水,喝了口水,继续道,“纪廷尉家的夫人善酿酒,逢人就吹嘘自己酿的酒天下无双。我阿娘生前最喜桃花酿,她酿的酒那才是一绝,我不服气,就跑到廷尉家,挖了他夫人埋在树下的酒,一尝简直比马尿还不如,索性就把酒全毁了,省得她再去骗人。”“哈哈哈…果真是荒唐…”妘挽笑得合不拢嘴,骊华看着妘挽笑,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你的父王知你如此,没有责罚于你吗?”妘挽问道,“怎么会不罚,只是我犯错从不遮掩,只道‘这错我认了,父王罚我便是。’于是……父王也就小惩大诫了…”骊华说着,心里全是那时的温暖。现在细想起来,她当时着实荒唐,不过只要是同她阿娘有关的事,骊华就格外上心。这两个人就这么肆意地笑着,这深秋之美景有了她们的笑声,愈发动人起来。 “骊华?” “嗯?” “你有喜欢的人吗?” 妘挽突如其来地一问,骊华怔住了,明媚的阳光忽然晃了下眼,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许久未想起的、生气而冰冷的脸来,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算是有吧,不过…我只见过他一面,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因为误会,我还当众…臭骂了他一顿,哈哈,我想我这辈子应该没有机会……再见到那个倒霉蛋了吧。你呢,妘挽,你有心仪之人吗?”骊华顺口一问, “嗯…有的,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喜欢的人。”妘挽弯着嘴角,看着远方,好像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之中,两人明明喝的是茶,却仿佛饮酒一般有了微醺的状态,骊华托着腮帮子看着妘挽,静静地听着。 “我一直都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样子,因为他的身份,他总不招那些王孙公子的待见,虽然明面上那些人做不了什么,但暗地里他吃了不少亏。记得我五岁那年,父王带着百官和几乎所有王室宗亲的公子哥们去西山狩猎,父皇宠我允我相随,二哥哥怜我不会骑马,就带着我在猎场周围闲逛,却正巧看见七八个公子哥把一个青衣的少年围了起来,他们由最开始的辱骂、到推攘、更甚者拿小石头砸,那个青衣少年只是生着气,却并不还手。当时我还小,打心里看不起那个少年,嘲笑他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可后来不知谁说了什么,前一刻还弱不经风的少年,下一刻便挥舞起拳头朝一个个公子哥们扑了过去,那些公子哥都是世家子弟,其中不乏一两个身手好的,可在那个青衣少年面前却不堪一击,他挨了一拳,就还回去两拳,顷刻间就把那些刚刚欺负过他的人,打得是人仰马翻。那天的阳光也同今日这般明媚,青衣少年咬着牙关,抡起瘦弱的臂膀,无畏对手的强大,肆意地挥洒着拳头。有个公子哥打怒了,搬起身旁的大石头要偷袭少年,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甩开二哥哥的手,跑上去把那个公子哥推到在地。你可能不相信,我当时在那个少年的眼睛里看见了光芒,从那时起,他便活在了我的心上,一活便活了这么多年。咳咳咳…”骊华起身,又给妘挽倒了一杯水。才子佳人,本是一段佳话,可如今的情形,到底是如何而来?骊华颇为好奇,但并没有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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