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了润嗓子,妘挽开口道,“你一定很好奇吧,一个看起来如此美好的开始,怎会有落到今日的田地。”“不仅仅是好奇,而是有种想要打人的冲动。那个青衣少年如今可还活着,若是活着,看你如此深情,却不做回应,此等薄情之人,该打。”骊华看似说笑着把玩着茶杯,心里还真盘算着打人的事。 妘挽笑了笑,“他还活着,而且他时不时还会来这立雪园…看我。”骊华僵住了,常来立雪园中的男子,难道是……。看着骊华的神情,妘挽知道她已经猜到了,“不错,我心仪之人就是陆丞相之子…陆暮笙。”“怎么会是他,那个冷面阎王…”骊华意识到了自己的心直口快,立马抿住了嘴。 妘挽倒也不甚介意,“嘿嘿,他表面上是清冷了些,但是我知道……他有着一副火热的心肠,而且他很好…不是吗?”骊华心中有些不忿道,“是了,是了,你的陆哥哥武功好、文采好、还会吹笛子,确实是难得的妙人啊。”“嗯嗯,说的不错。”妘挽脸上露出了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娇俏,骊华道,“一个是天之娇女,一个是丞相之子,家室匹配,为何……” “因为有些情意……同家国大事相比,不值一提。”妘挽收起了刚刚的欢喜,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忧思,“一来,陆公子的父亲虽是丞相,但他的生母却并非丞相夫人,丞相糟糠之妻早亡,陆公子乃丞相发妻所生,在那些迂腐的世族之人眼中他依旧是血脉卑贱,”文姝郡主虽不是陆暮笙的生母,但是在丞相府的时候,郡主对陆暮笙很是疼爱,想来她膝下无子,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了吧,骊华心里想着,嘴上却不作声。“二来,是因为我的身份,因为我…早早便被内定为炎国太子妃的人选。”咣当一声,骊华把杯子甩了出去,气氛道,“又是炎国。” 妘挽苦笑一声,“很早的时候,我的母妃就告诉我,成为炎国的太子妃,得到他的宠爱,我的弟弟在未来的王位之争中,就会有巨大的优势,我的牺牲可以为东夷带来安宁,也会为我的母族带来荣光,这是我该承担的责任。说来可笑,生为公主并非我愿,富贵荣华也非我所想,而我……却要为了这些缥缈的虚妄奉献一生!咳咳…” “你不甘心,对吗?”骊华又给妘挽添了一盏茶。 “不甘心,咳咳,我不甘心……又能如何,王室宗亲都想着苟安于世,只是牺牲一个公主罢了,又有谁会真正在意,咳咳,可最让我心寒的是,面对如此大的压力,我尚且据理力争,可他却早早地放弃了,咳咳……咳咳…”妘挽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了,她用尽全部的力气扶着桌案想要站起身来,腿上的手炉和毯子滑落在地,“为什么他要放弃呢?咳咳咳…开始的时候是,明明有情的…咳咳咳,为什么?骊华,咳咳咳……”她虚弱的身体支撑不起她如此大的动作,胸口的剧烈起伏已经说明她呼吸已经不畅了,骊华一下子慌了,一把抱起妘挽,向屋内走去,“丹夏,丹夏,快去寻岐医师,快。” 经过岐医师两个时辰的救治,终于让妘挽转危为安,骊华一直在门外候着,直到岐医师亲口告诉她,已经无碍,骊华悬着的心才放下,骊华内疚道,“岐爷爷,我…是不是做错了?”岐岩道,“你啊,也别太自责,公主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她很感激你为她做的一切,叫你安心呢。”骊华道,“真的吗,岐爷爷,她不怪我!”岐爷爷叹了一口气道,“哎,公主已经时日无多了,在那之前多做些喜欢的事,何错之有啊!”说完就忙不迭地去备药了。 唤雪阁外,一个身影亦在那候了两个时辰,听见了岐神医的话,他长出了一口气,转身正欲离去,骊华声音在背后响起,“既然关心,陆公子何不进屋探望,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先放弃?这是妘挽晕倒前,拉着我的手问的。她见不到你问不出口,我来替她问,因为你的富贵前程吗,因为你的功名利禄吗?”骊华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向陆暮笙怒吼道。 “你真的认为我在意那些吗?”低沉地声音,理智提醒他要保持冷静,但是颤抖的身体却将他内心的波澜暴露无遗,“什么公主、太子妃,我不在乎,挽儿她也不在乎,我甚至计划好了逃跑路线,和她浪迹天涯……”陆暮笙双手紧握栏杆,低着头,黑暗中,骊华看不清他的表情,“你相信吗,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与生俱来的责任吗?我以前不信,可我现在信了……我有…我的不得已。我本以为只要我远离她,时间久了,她就会慢慢把我淡忘了……”陆暮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可…被内定为炎国的太子妃这件事让她成为了某些人的眼中钉,她本来就心思单纯,缺少防人之心,难免被人钻了空子,那年冬日,她……不慎失足落于寒池之中,被发现时只剩一口气了…”骊华质问道,“堂堂公主,怎会失足落水,你难道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吗?”陆暮笙看了骊华一眼,“其他的……我不便多说,也许等姑娘……回到东夷王宫,自然就会知晓。” 说完,陆暮笙再朝唤雪阁看了一眼,转身落寞离去。骊华看着陆暮笙孤寂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她能感受到陆暮笙的悲伤,他分明对妘挽是有情的,他的不得已真的那么重要吗,哪怕牺牲了妘挽,牺牲了他们的未来也是值得的吗? ----
第31章 一别两宽 == 又过了几天,骊华一如既往地去陪妘挽说话,而陆暮笙前日接到了丞相府的信件,遥看了一下唤雪阁,便离开了。 这天,骊华刚刚晨起,丹夏便神色慌张地推门而入,“公主…公主她…”骊华心道一声不好,便披了外袍向唤雪阁奔去。一进屋,骊华就紧张地向床榻看去,却没看到妘挽的身影,“姑娘…姑娘莫急,奴婢没说完……公主她…自己起身在…在梳妆呢。”丹夏兴奋地从骊华身后跑来,不同于丹夏的喜悦,当看到正在镜前装扮的妘挽时,骊华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她转身对丹夏以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快、快去找岐医师。”虽然丹夏很迷惑,但看着骊华严肃的表情,她便急忙跑了出去, “这丫头是去哪里啊?我还等着她梳头呢。”骊华勉强定了定心神,慢慢地向正在打扮的妘挽走去,镜中的妘挽巧笑倩兮,“骊华,我好看吗?”一样的话语,一下子把骊华的记忆拉回了她十二岁那年。 那天骊华同往常一样去紫宸殿看望病重的母后,可当她进入殿内,却看到昨日依旧虚弱的母后,今天居然能起身在镜前梳妆,母后那天也问了她同样的问题,“?儿,阿娘好看吗?”“好看,阿娘是全天下最好看的阿娘。阿娘你的病好了,真的好了。”开心的骊华上前一把抱住阿娘,娇嗔地在阿娘怀里说着让人心醉的贴心话儿,那时的骊华在想,一定是上天听到了她日日的祈祷,感念她的虔诚治好了母后的病。没过一会儿,父王也来了,带着刚满五个月的小弟。那天父王没有去朝会,而是陪着母后、弟弟和我一起玩耍。自从母后生病,骊华就再也没有同那天般快乐,可就在骊华以为,今后会一直这样快乐下去的时候,母后却再一次晕倒了,而那一次……她再也没有醒过来,骊华从那天起便成了一个没有阿娘的孩子。 “骊华,骊华?”妘挽的呼唤把骊华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你怎么哭了?”骊华拭去脸上的泪水,挤出笑容说,“高兴的,真的。”“我也很高兴。骊华,这园子后面有个马场,我想骑马,你知道吗,我的骑术很不错的呢。”说完妘挽顿了顿,又自言自语地说道,“因为…是他教的,所以我当时学得格外认真。” 这边,丹夏找到了正在研磨药材的岐医师,当她把公主的状态向岐医师描述之后,一向冷静的岐医师却打翻了身旁的刚刚配好的药材,一边摇头,一边道,“哎,不中用了,该来的还是来了。”丹夏一听吓了一哆嗦,“医师,您…说什么,什么不中用了?”岐医师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此乃回光返照,公主的大限……已至啊。” 屋内,在骊华的帮助下,妘挽换上了最喜欢的襦裙,看到刚刚回来的丹夏,不由地嗔怪道,“夏儿,你一大早跑去哪里了?”看到丹夏带着泪痕的脸,骊华知道她猜的没错,忙道,“妘挽莫怪,是我吩咐丹夏,去准备…些东西,你身子既已大好,我们定要好好庆祝一番的。”打消了妘挽的疑虑,骊华对丹夏附耳道,“不管用什么办法,让陆公子快来立雪园。”丹夏看了一眼骊华,一咬牙,踱门而去。看着仍在精心装扮的妘挽,骊华自觉能为她做的,可以为她做的,也仅此而已。“妘挽,这里真的有马场吗?来此地已久,我竟不知道。”“真的,是……后来建的。”说着,就挽着骊华的胳臂往外走。 看得出来,妘挽很兴奋,她来不及停下来沐浴耀眼的骄阳,来不及欣赏已经遍红的枫叶,来不及倾听小桥流水的惬意,就这么快步地挽着骊华向外走去。妘挽的双腿久卧,支撑不了她的步伐,与其说是她挽着骊华,不如说骊华搀扶着她。走到园后一处不起眼的角门,妘挽推开门,一个精致的小马场便映入眼帘,马场被山势和环廊所挡,不细看还真难以察觉,场中有一颗粗壮高大的柏树,熠熠生辉。既然是后建的,那修建它的人一定知道妘挽喜欢骑马,而且能在王室别苑动土的定不是凡人,难不成是…… 还未等骊华细想,她们已经来到马厩前,“小五,小五…你居然还在啊!骊华,她叫小五。”妘挽爱抚小马的鬃毛,看得出这匹小马毛色光泽,体态健硕,是得到悉心照料的,“我第一次学骑马的时候,小五还很小,这些年,小五长得真快,骊华,你会骑马吗?”骊华笑道,“当然,我的骑术是我阿娘教的,有机会我们比一场。”妘挽亦笑道,“好啊,有机会……一定比一场。” 两个女孩儿充满默契的相视一笑,谁也没有点破那层窗户纸,“骊华,我有些累了,你先同小五玩一会儿吧。”骊华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面带笑容地说,“好呀,但你可不能偷懒啊。”妘挽并不言语,只是笑了笑。 骊华将妘挽扶到树下坐好,便翻身上马,围着马场跑了起来。马背上,一切事物都在快速的向后飞去,仿佛时间倒流,万事逆转。一圈二圈,每次路过妘挽声旁,骊华就会大声地呼喊妘挽的名字,妘挽也会微笑着回应,可第五圈时,无论骊华怎样地呼唤妘挽的名字,妘挽就像睡着了一样,闭上了眼不再予以回应。骊华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可是陆暮笙还没有来,妘挽心心念念的人还没有出现,她不能这么带着遗憾离开。 突然,骊华想到了什么,她脱去了白色的外袍,露出了青色的衣衫,拔下了头上的发簪,撕下衣衫的一角,束了头发,飞身下马,大声呼唤着“挽儿、挽儿”向树下的妘挽跑去。依稀听到有人在喊“挽儿”,妘挽勉强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一抹青色向自己跑来,是他,一定是他,她奋力地向那抹青色伸出手,以微弱地气息喊着,“笙哥哥…笙哥哥…”这似乎耗尽了她最后的心力,伸出的手徒然落下,却被稳稳地接住,下一刻,妘挽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笙哥哥,真的是你吗?”那人并不言语,“能死……在你的怀里,挽儿真的……很开心。从把你放在……心里的那刻起,我就没有后悔过。我不怪你,真的,你也不要怪你自己,我知道这些年…你也不好过。挽儿…要走了…望你今后…多加…珍重。”说完,失去气息的妘挽,重重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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