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前院,后院就安静了许多,侍从将妘挽引入了应晖堂,太子正坐在书案旁奋笔疾书,辛禾将物件轻放至一旁的案几上便退了出去。凤凛抬眼看了一下,轻笑道,“太子妃有心了。”妘挽抿了抿嘴,道,“额,这些……都是凝承微、丽孺人和乐孺人她们的心意,臣妾只是帮忙转达。” 太子顿了下笔,收敛了笑意,语气有些阴沉道,“所以,本宫即将远行…而太子妃却空手而来为本宫送行吗?” 妘挽赶忙摇了摇头,道,“臣妾…臣妾有书稿请太子过目。” 凤凛一听,打趣道,“莫不是…太子妃有些话羞于启齿,而寄情于书稿之中吗?”妘挽只是低着头,没敢作声,但只觉耳根发烫。 “呈上来吧。”凤凛未再继续玩笑,拿过书稿看了几行,凤凛原本戏谑的表情竟变得严肃起来,虽然只有几张,但凤凛却看得格外认真,过了一会儿,凤凛问道,“这书中之言皆为真知灼见,本宫想知道这几张书稿…太子妃从何得来?”妘挽道,“此书稿乃臣妾所写,自是臣妾的所思所想。” “噢?是吗,以本宫看,太子妃自小养在深闺,对天灾人祸怕是也只有耳闻,怎会有如此见地,莫不是函公借你之手……” “师父的忌讳,臣妾自是知道,怎敢劳他老人家大驾,这手稿上的一字一句确实出自臣妾。”妘挽知道凤凛不信,便道,“殿下可定了出发的时间吗?”见太子摇了摇头后,妘挽道,“臣妾想殿下应该是在等,在等通往湘南诸郡的路修得畅通…”说完,妘挽看了太子一眼,果然对方面露惊讶之色,妘挽知道自己说对了,继续道,“路不通,大批的钱粮、药材、布麻都运不过去,只靠小波的人力和带去的东西,于救灾而言是杯水车薪,可只要路一通,真正的救援才能开始。” “还有吗?”太子继续试探地问道。 “臣妾……猜测,等殿下到达了灾区,首先一定会建立大规模的扶安所,因为大量灾民若流散至周边郡县定会引发新的问题,再者殿下您带去的人再多也抵不过那些郡县原有之人,既如此就应该就地取材,安抚灾民,并从中选出可以参与救灾之人,都是生活了半辈子的故土,任谁都不甘轻易舍弃,所以只要后面的补给到位,他们会比您带过去的人手干的更卖力…殿下,还需要臣妾再说下去吗?” 看着眼前滔滔不绝之人,凤凛觉得她不像是太子妃,倒像是自己的谋臣,“太子妃字字珠玑,让本宫受教了。”看着难得说软话的太子,妘挽也谦虚道,“太子过奖了,臣妾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若殿下觉得有些用处,臣妾亦荣幸之至。”本来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谁知妘挽非但没有要退下的意思,反而煞有其事地向太子跪拜道,“臣妾…还有一事禀告。” “说吧。”听得出太子此刻心情不错。 妘挽咽了咽口水道,“臣妾想同殿下一道前往湘南赈灾,还望殿下准允。”妘挽以最快的语速把话说完,然后便低下头,不敢抬头看太子一眼。此言一出,凤凛果然愣在了原地,脸上闪过很是精彩的表情后,幽幽地道,“东宫太子前往赈灾,居然携带家眷,你觉得这世人…会怎么看待本宫呢?” 妘挽道,“臣妾…臣妾此去只为尽绵薄之力,不求封赏,臣妾可以扮成小厮、随从什么都行,如此一来,自然不会有人说殿下的闲话。” “太子妃考虑得倒是周全,看来你想去湘南的想法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早有预谋。”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妃,凤凛想到如果他拒绝,那么以太子妃的脾性,定不会善罢甘休,偷偷溜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既如此倒不如把她带在身边,此去湘南事关重大,自己确实分心不得,“此去路途艰险,幕天席地,你可怕苦?”凤凛正襟危坐地问道。 妘挽直起身,直面太子道,“臣妾不怕。” “救济灾民,常常会日夜颠倒,辛苦异常,你可怕累。” “臣妾不怕。” “好,既然太子妃如此信誓旦旦,那本宫就为你破例一次,不过你要答应本宫两件事,一是不得暴露你的女儿身,二是凡事量力而行,不可冲动。” “是,臣妾…不,属下谨遵主子之命,属下这就回去收拾行囊。”嬉笑颜开的妘挽拜别太子,迈着轻快的步伐出门而去。 等妘挽离去,凤凛看着桌案上的书稿,陷入了沉思,虽然表面上是落落大方、循规蹈矩的公主,可她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皆不是一个养在深宫之中的公主该有的,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疑问了。 是夜,凤凛在桌案旁看着湘南三郡的河道分布图,一旁的桀终是忍不住道,“殿下,您真的决定让太子妃随军南下吗?咱们这次赈灾,一路风餐露宿,灾民又是鱼龙混杂,太子妃金尊玉体,要是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属下还请殿下三思。” “太子妃虽然平日里爱耍些小聪明,但轻重缓急她还拎得清,本宫已将她遣至医属队,他们会在留置后方,本宫相信她可以自保,不过…稳妥起见你安排几名暗卫混进队伍,保护太子妃周全。”凤凛道。 “是,属下遵命。”桀道。 “传韩启来见我。”凤凛道。不一会儿,韩启便来到了书房,“北凌国新君继位之事,先生可曾听闻?” 韩启俯身道,“启禀殿下,属下略有耳闻,北凌国老王上有五个儿子,原本最有希望继承王位的是二王子,但老王上临终前却把王位传给了四子傒取,王子傒取非北凌王后之子,生母家族并不显赫,虽然听说王子傒取从小聪慧机敏,得老王上喜爱,但属下觉得他此次能继承王位,更多的是其谋士叔弋之功。” “如今这个叔弋已经被封为北凌的国相了,先生对他是否了解?”凤凛问道。 “启禀殿下,叔弋字子菲,早年前师从圣家先贤,聪慧过人,深得真传,但却不故步自封,所主张的思想与其师大不相同,“喜刑名法术之学”,善从“观往者得失之变”中探索变弱为强之道,深受北凌国民众爱戴,却多年不得国君赏识,机缘巧合之下与王子傒取一见如故,傒取仰慕其才学,拜其为师。叔弋虽身在庙堂,但常常于乡野间讲学布道,属下游历诸国时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此人确实才能卓绝。”韩启道。 “那先生对此人为相有何看法?”凤凛问道。 “启禀殿下,叔弋与北凌国权贵多有不睦,属下料想其上位后,定会大兴改革之道,若得国君支持,恐对炎国大为不利。”韩启道。凤凛听后,皱眉道,“眼下炎国遭逢水患,本宫确实无瑕顾及北凌,这段时间先生…要多留意北凌的动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先生是否明白本宫的意思?” 韩启笑道,“殿下放心,属下定会替殿下筹划妥当,误不了殿下的大事。” 月漓阁中,得知太子妃要同太子一道前往湘南赈灾,除了丁香高兴之外,丹夏和辛禾都是一脸的担忧,丁香兴奋道,“太子妃您真厉害,这下没了其他人,殿下可就是您一个人的了…啊……好痛啊!”丁香话还没说完,就被丹夏狠敲了一下头,丹夏生气道,“你以为是去游山玩水啊,湘南三郡现在可是房倒屋塌、灾民遍野,不是什么好去处!” 丁香道,“天啊,这么惨,那……那太子妃您还是别去了,您金枝玉叶的,干嘛要受那个苦呀!”辛禾倒是沉稳,“太子妃,您真的决定了吗?”妘挽看着三人笑道,“我已经决定了,我呢,不愿意做整日无所事事,却恬局高位的公主、太子妃,虽然我能做得很少,但我仍想做一些我认为对的事。” 辛禾看着太子妃,她发觉太子妃此时的眼中闪着耀眼的光芒,那是只有在她真正开心的时候才会有的,明白了太子妃的心意,辛禾便道,“既然您要去,那丹夏您一定要带着,这样我们才安心。衣物、伤药、足履这些是必备的,您看您还需要什么,奴婢们这就去准备。” 妘挽道,“衣物只需粗布即可,我这次出行是以随从的身份,不可张扬,至于其他……你们帮我备些铜钱、碎银,赈灾饷银支出费时,我带些遇到紧急的情况便可就地支取,方便很多,对了你明日去太医属帮我备几味药材和一些别的东西……” ----
第86章 湘南赈灾 == 三日后,由太子亲自率领,前往湘南三郡的救灾队伍便从惠阳城出发了。为了加快行军速度,除了太医属年龄较大的医师,其余人都是一路骑马前行。妘挽所在是医属队,里面多是隶属太医署的医师和坊间药膳堂的大夫,其余便是像妘挽这般的随从或者学徒。湘南三郡分别为芙蓉郡、泸溪郡和黔阳郡,其中受灾最严重的是黔阳郡,泸溪郡次之,最轻的是芙蓉郡。 经过五日的跋涉,队伍最先抵达的是芙蓉郡,因为太子派了一小队人马先行开道,所以芙蓉郡郡丞早早便在城外恭候太子。与北方夏季的燥热不同,湘南临海傍湖,夏季潮湿闷热,尤其是像这般到了雨季,虽然天上乌云丛丛,但热气和水汽像是从地底下裹杂着泥土的湿润般滚滚涌出,让人感觉浑身不自在,身上的衣物总是感觉潮潮的,不晓得浸透它们是汗水还是潮气。芙蓉郡的水潮已经退去,目前比较棘手的灾民的安抚、房舍的重建及灾后疫病的防治。 太子及高阶属官自然是住在郡丞府,而像妘挽这样的随从或者官职低微的属官则只能住在较为简陋的驿站,丹夏本想着花些钱让妘挽住个舒服些的客栈,好好休息一下,虽然妘挽马骑得不错,可春猎骑马图的是个随性,终究是比不过连日骑马地奔波劳碌,妘挽用衣袖拂去满头的大汗,摆了摆手道,“我还吃得消,咱们的钱后面还有大用。再说我看着芙蓉郡灾情不重,咱们定不会在这里久留,快则午后,慢则明早,咱们就待启程了。”说完便找了廊下一处干净所在,闭目休憩了,丹夏无法,也只得坐在了一旁。 不出妘挽所料,很快在驿站休憩的人马便接到消息,说午时三刻南城门集结队伍出发,尽量在亥时之前赶至下一个驿所。留下了一部分医师和钱粮后,队伍便继续南下。越往南走,天阴沉得越是厉害,虽是盛夏,但刚过酉时,四周便暗了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淅淅沥沥的小雨,为了防止粮草受潮,马车上都覆上了几层布帛,眼看雨势不减,大家也都穿上了蓑衣,以防寒气侵体。虽然环境不好,但行军的速度不慢反而有些加快,人马要赶在天彻底黑之前到达安全的地方。 可又行了几里,比起天气,道路的通行状况更让人担忧,湘南地界本来就是多河道,大水一过,原有的桥梁坍塌,如今河道上多是砂石和木桩堆积而成的临时通道,容易凹陷且有些地方狭窄到仅容一辆马车可过。不停歇的雨,将原本崎岖的路变得湿滑且泥泞,妘挽她们现下所经之地便是如此,许是受了前方路过车马的冲击,加上本身不稳固,妘挽面前的马车,刚行至木桥中间,桥下的石块突然滑落,导致木桥猛地一斜,一个轮辙竟悬在了空中,幸得驾车的马夫控制有方,要不早就连人带马翻下了桥去,妘挽见状,立马招呼人前去帮忙,好在是有惊无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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