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最后两名死士落网,你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老友。你身边还有谁?谁会把我的通敌证据送去大理寺?” —— 晏容时半夜被紧急叫起身。 隋淼带来一叠纸,横平竖直写满了字。 “小满娘子说,只能郎君一个知道。有些字实在不会写,她便画个圈代替。事情重大,希望郎君费些心思猜一猜。” 厚重的整叠纸拿在手里,晏容时掂了掂分量,唇边泛起温柔笑意:“难为她了。” 才翻过头一张,边角处竟显出触目惊心的血痕。 才显露的笑意凝住了。 晏容时盯着那刺目血痕:“怎么回事?” 隋淼急忙道:“受伤的是雁二郎,小满娘子安然无恙。小满娘子书写时坐在雁二郎旁边,盯着他不许乱动。兴许从桌子边角沾的血。” 隋淼把当夜邸店里的遇袭情况简略描绘一番。 晏容时又扫了眼血痕。小满坐在受伤的雁二郎旁边,盯他? 嘴里没多说什么,他开始翻阅纸张。 “河童巷老仆来寻我说话。说他姓盛,是爹爹当年的京城好友。” “盛老爹说了许多当年和爹爹在京城的事。他真的是旧友,问起爹爹这么多年在村子怎么过活的,家里过得好不好,问起我爹的瘸腿,又问起坟头葬在何处。” “他问我为什么要来京城。我告诉他,爹爹让我来京城报仇,还要我去余庆楼归还五十两银。盛老爹哭了。” “盛老爹说,要去爹爹坟前拜他。我说路太远,有话我替他带给爹爹就行。盛老爹说,这么多年,我信得过的,0有你。你没有0负我的信任。” 晏容时按住字纸,应小满不会写的两个字在心中补全。 他心头默念盛富贵带去庄九坟前的话: 【这么多年,我信得过的,唯有你。你没有辜负我的信任】 两人闲聊的家常占据了满满四五张字纸。应小满在最后一张纸上提起: “老人家给了我两本旧书卷,让我收好,说很珍贵。但书卷有年头了,纸张黄脆,沾了雨水,有些字都糊了,不知怎么晾干才不伤纸。你能不能写一个晒书的法子,叫0淼带回给我。” “小满。”
第74章 秋雨越下越大。 军医背着医箱冒雨赶来城郊邸店, 给半夜遇袭受伤的禁军指挥使查看伤情。 大堂满地的血。雁二郎躺在临时搬来的小榻上,脸色白得像纸,气色实在不大好。 不过说话的力气还是有的。 “谁找来的军医?从哪儿来回哪里去。”他不满地摆摆手:“这里有人照顾我。照顾得好好的,别多事。” 应小满坐在小榻边的长凳, 把才松绑就乱动的手臂又按回去。 摸了下雁二郎发烫的额头, 她回身招呼尴尬停在门外的军医:“他发烧说胡话呢。郎中快过来看看。” 军医查看片刻肩膀伤口。匕首扎得深, 好在已厚厚糊了整层的金疮药粉, 又被布带狠勒上臂止血,顿时松了口气。 “虽不是致命伤,但血流过多危险。还好用了些紧急止血手段。邸店条件简陋, 尽快挪回京城医治为好。” 雁二郎的脸颊开始呈现病态的红。应小满取来井水,把细布浸入井水里拧干,凉冰冰的细布搭上额头的同时,纤长的指尖碰触滚烫的额头, 停了一会儿。 她皱起秀气的眉, 跟军医说:“越来越烫了。赶紧挪吧。” 雁二郎整个人都飘了。装作忍疼, 把头扭去朝着小榻里,没人瞧见的地方, 弯唇笑个不住。 小满不止心疼他, 还亲自动手照顾他。挪什么挪, 死在邸店里也不挪! 他强忍着笑, 重重呻|吟两声, 痛苦说:“不能动。瞧瞧外头官道塞成什么样了。一路慢腾腾挪回京城,路上也颠死了我。” 军医迟疑道:“路上颠簸,确实对伤口不好……” 邸店虚掩的大门忽地从外推开。 秋风夹杂着冷雨呼啦啦从门外吹进大堂, 聚拢的热气散个干净。 雁二郎头对着小榻里面,人忍不住地笑, 却装出怕冷的模样:“身上忽热忽冷的,我是不是要冻病了。小满,帮我看看……” 应小满捞过一床被褥搭在雁二郎身上,眼睛却向着门外。 隋淼三更天出门,眼下凌晨四更末,快马来往京城的话,人该回来了。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从门外走近邸店。 领头进门的果然是隋淼。 应小满心里一喜,正要招呼他时,隋淼却停在门边,把两扇门拉得大开。 身后十来个晏家长随簇拥着当中身穿大氅的颀长身影踏进门来。 一双总是含情带笑的桃花眼此刻冷静而锐利,目光四下里扫过,落在大堂当中坐着的应小满的身上。 两边的视线在半空里一碰,晏容时目光里的锐意便淡去了。他解下湿透的氅衣,往大堂当中走来。 应小满又惊又喜,瞬间从小榻边蹦起身,三两步奔来门边,“七郎!你怎么来了。” 晏容时张开手臂,把扑过来的小娘子稳稳地揽住。 他身上里外几层衣裳都湿漉漉的。和隋淼一同从京城快马出城,路上免不了淋雨,把人搂在怀里片刻就松开“我身上湿。当心把你弄湿了。” 应小满摸了下他的脸颊,又去摸他的手。脸颊沾雨冰凉,手掌倒是热的。她牵着晏容时的手往小榻边的长凳上坐。边上两个禁军都尉忙来行礼。 晏容时低头打量榻上躺着的伤号。 雁二郎早在那声“七郎”时便一个大翻身,脸朝门外瞪视过来。 此刻盯着不速之客,皮笑肉不笑地磨了磨牙。 “大晚上的,你忙得很啊,七郎。” “彼此彼此。”晏容时随手掸去衣摆上沾的落叶:“二郎专程跑来京郊官道锯树,也忙得很。听说半夜遇袭受伤了?” 他叫来军医询问:“打开包扎查验过没有?雁指挥使肩膀的伤是真是假?” 军医摸不住头脑,实话实说:“真伤着了。匕首利刃伤,直刺入肩胛四寸,流血不止,人还未脱离危险。” “听到没有?遇到贼人,追赶打斗中受伤,谁拿假伤哄人。” 雁二郎冷嗤一声,转头对着应小满哼唧:“小满,我还未脱离危险,需要人照顾……” 应小满纳闷问:“不是有军医?” “军医那双糙手!哪能碰我。”雁二郎转了下头,在灯光下刻意露出失血虚弱的面色:“小满,我疼得很。你动作轻手轻脚的,军医哪有你会照顾人。” 晏容时略打量两眼,从小榻边起身,自己的影子直接挡住雁二郎的脸,对应小满温声说:“你也累了罢?看你眼下发青,夜里没睡好?” 应小满抬手掩住困倦的呵欠,泪汪汪说:“两更天才睡,三更天被吵醒,困……” “你回去歇着,大堂这里有我照应。你房间在何处?” “二楼西边。” 晏容时捏了捏应小满夜风里微凉的手指尖,攥在温热掌心里。两人肩并肩往二楼木楼梯上走。 周围无人,他轻声说:“河童巷老仆给你的两卷旧书,你悄悄收好了,莫要说给旁人。等得空时拿给我看看。” “嗯。压箱底收着呢。” 应小满沿着木梯走上二楼,进房前回头望了一眼。 雁二郎不知何时从小榻坐起身,一条长腿半屈半伸着,从大堂下方往上张望,唇色苍白,气色羸弱,不复之前的精神奕奕,瞧着有些萎靡。 她的脚步停了停,“雁二郎的伤……” 晏容时:“有我在。毕竟从小认识,总不能眼看着人死在面前。我来看顾他。” 七郎做事向来妥当,应小满冲他笑了笑,放心地进门休息。 晏容时沿着木楼下大堂,站在雁二郎面前,又打量他几眼。 雁二郎躺回小榻上去。面朝里,背朝外。 “盯得真紧啊,七郎。”心情不好,小满又不在,说话无需顾忌什么,雁二郎张嘴冷嘲热讽。 “快马整个时辰赶来的?马上就到五更天,官衙点卯要误了,大理寺的案子不查了?小满和政务,两头都抓着,两头都想要。你顾得上么?” 晏容时把细布浸入井水里,冰凉湿透的细布拧得半干,往滚烫的额头上搭。雁二郎冻得浑身一个激灵,翻身朝外骂娘。 “不提前说一声就往老子头上招呼?!” “有人看顾你不错了。人要知足,二郎。” 晏容时不慌不忙地继续拧细布: “世上有些事你做不到,莫以为旁人也不行。世间有些人和你只有相识一场的缘分,莫强求。” 雁二郎嗤笑。“你嘴皮子上的本事我是佩服的。小满这头探望过了,还不快马回大理寺点卯去?” 晏容时非但不走,反倒在大堂当中寻一处干净桌椅坐下了。 “邸舍昨夜新出一起贼人袭击朝廷武官的重案。禁军轻伤都尉一名,重伤指挥使一名。今日就地查案。” 他吩咐军医:“雁指挥使说了半天废话,瞧着精神不错。去楼上寻一处干净房间,把人抬进去。有什么治疗手段,可以即刻开始。治好了再把人放出来。” 二楼东边现成空着三间甲字房。当即就把雁二郎抬进最大的一间房治疗。 清扫干净的大堂中央,灯火全部点亮。 随行大理寺差人铺开长案卷宗,准备好纸笔砚台。晏容时坐在黑漆木长案后,静候京城第二拨人来。 —— 禁军武官在城郊遇袭重伤,消息不可能压下,必然连夜报入京城。 更何况重伤的不是普通的禁军指挥使,而是兴宁侯家嫡子,太后娘娘的母家后辈,官家的内侄儿。 一队八百名披坚执锐的禁军早晨从京城赶来,团团围住了邸店。从店主到店小二,乃至几百个房客,全部拘押待审。 但领队赶来的禁军武官人选出乎意料,居然是殿前司四品都虞候吴寻本人。 ——吴寻奉命护卫十一郎安全,轻易不出京城的。 晏容时把人迎进来时,问了句:“怎么是你来了。十一郎让你来?” 吴寻朝皇城方向拱了拱手:“官家的旨意。” 消息是在清晨传入的皇宫。当时官家刚刚起身不久,郑相随侍御前。 “郑相在御前提起,余庆楼死士至今尚有两名未抓获,在京畿四处逃窜。昨夜在城郊袭击禁军武官,导致雁指挥使重伤的,难保会不会是逃窜的死士。” “官家震怒,正好卑职跟随十一郎入宫觐见,官家便点到了卑职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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