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是什么绝色尤物,”她垂眼打量着半蹲的许清如,目光尽是不屑:“姿色也不过如此,比我身边服侍的小婢子强不到哪儿去。” 裴氏姐们最能煽风点火,故意引出邕王的话题:“是啊郡主,就她这样的,当年还妄想嫁入邕王府呢……怪不得京中都传,此事太伤天害理,所以她把邕王克死了。” 一提邕王,周若水泪眼汪汪,总觉得是许清如抢了自己的婚,虽然她已嫁做人妇,可那是姨夫舒王安排的,是联姻的工具而非自己的真爱。 “郡主,裴娘子,你们大可以骂我,指责我,但别带上邕王。” 清如依旧躬着身子,若再不讲话怕要被唾沫淹死了。 “你也配提邕王?我看她们说的很对,你就是邕王的克星,是你克死了他,克了他还不罢休,去了滇国,还克死了郑氏一族。妖孽一般的女人,竟还会有郎君要娶你?看来佛祖对世间众生是兼爱非攻的。”周若水居高临下看着她,语气悠慢,尾音拉长。 清如苦笑,笑她没有脑子,纠正道: “‘兼爱非攻’是春秋战国时墨家思想,而非佛家教义。” “……” 章婵附在表姐裴韵娴耳边,蹙眉道:“好像是诶!” 被裴氏掐了把屁股:“你闭嘴!” 清如不想再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不如飞蛾扑火,反正都是战,破罐子破摔嘛! 清嗓道:“各位娘子,我许清如既然有如此大的本事,何苦还等在这里被各位数落?难道你们就不怕,一会过拱桥的时候,被我克住,全都掉下去淹死吗?” “天呐,果然低贱商女鲜少教养,竟对郡主您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言辞!” “是啊,她还真是粗鲁!” 周若水终于被惹恼,火冒三丈,将衣袖往上撸了撸:“那好,本郡主今天就好好见识一下你的本事,看看到底是谁掉下去淹死!” 旁人继续讥嘲:“她这种卑贱之人,鱼藻池的锦鲤都嫌晦气!” 周若水几步上前,扯住清如袍袖,往池边拽。 毕竟是娇气的贵女,没多少力气,清如很快挣脱开她,可周若水依旧不放弃,挥手去扯她发鬓。 清如只好用双手挡在胸前,一步一退,只可惜裙裾繁琐,每退一步都踩到裙摆。 旁边的女娘们拍手叫好,周若水占了上风,将她逼到山茶树丛里。 脚下泥泞,清如一步没站稳,往后跌去—— 本以为自己会重重摔倒,可悬空的身子骤然停住,腰间被一股深厚之力轻巧托起,她陷入一个舒适暖和的怀抱。 姿势是她喜欢的,气味是她熟悉的,那种高山阔木的气质,是让她兴奋的。 顿然,那双修长有力的手又紧裹住她的肩膀,给她支撑,让她重新站立。 白山茶的花瓣零星而落,混着身后那人沉敛淡郁的香气—— 清如的心跳刹时停止。 那个名字在她心尖打个颤,倏得消失了。 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抬头看他。 同样惊住的,还有对面的周若水。 她还扬着手臂,保持进攻的姿势,可许清如身后的人,混着熟悉的陌生脸孔—— 她不敢确定,嘴巴一张一合,最终也没能叫出心底那个名字。 只结巴问:“你……你……你是谁?” 众女子纷纷走近,许清如的热闹没看成,却看来了一位身形容貌惊为天人的郎君! 虽猜不出是谁家的,可那一身华贵雅致的装扮,以及整个人散发的温和淡然之气,定然不是俗物。 大家你推我我搡你,暗自将襦裙往下拉了拉,露出白晃晃的酥胸。 “如此喧哗,所谓何事啊?” 太子李淳从他身后走出来,看样子,都是路过。 众人皆拜,清如趁机将头压到最低,躲开身后人的怀抱,往一旁撤了撤,屈着身子,随众人作礼。 太子大手一挥,笑道:“不必拘礼,都是皇家的亲眷,随意一些。” 众人谢过太子,又重新将视线瞄到李佑城的身上,细碎议论。 “荣义郡主,为何大动干戈啊,说来听听,看孤可否帮到你。”太子道。 周若水这才撇了眼低伏的许清如,冷哼一声:“教训下人而已,太子殿下莫要见怪。” “下人?”李淳四处望望,“这满目皆是贵女,哪里来的下人?”又看向清如,“你抬起头来,让孤看看。” 糟糕,清如想起自己满是花钿的花猫脸,尴尬至极。 她只微微直了直身子,木然抬脸,可眼睛始终垂着,使劲往下看。 太子左右细看,终于笑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光德坊许府的许清如。” 于是笑得更大声:“今日盛装打扮,孤差一点没认出来!” 这个太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清如咬牙坚持,真想用郭念云的话骂他。 “太子殿下,”周若水打断,实在耐不住了,指着眼前的李佑城,眼里泛泪,颤音问:“他……这位郎君,是何人?” “哦,这位是剑南西川道新上任的节度使,李佑城将军。” 众女子骚动,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暄和战神,果然人如其名,名不虚传。 可周若水不信,她是见过邕王的,她曾私下里画过他无数次。 于是斗胆,看着他,问:“那李将军祖籍何处?可有家室?” 李佑城长身玉立,背着手,没理会。 他目光始终定在一旁的许清如身上,片刻后,音色稳沉: “许娘子,可否受伤?” 四周皆静,只有风吹过树叶,荡出一丝响动。 清如依旧垂首默立。 于是他又问了一遍,身子也微转向她,声音极度温柔,如方才的春日和风: “许娘子,可否……受伤?” 清如这才回神,脑子里闪过一道光,讷讷道:“哦,哦……没、没受伤。” 就像一场好戏,可观者的嫉妒心却被熊熊燃起,女娘们的眼睛刀子般剜着清如。 面对她的回应,李佑城似乎并不满意,无视他人目光,直接牵起清如左手手腕,将她拉至跟前,迫着她仰头,与自己对视。 他另一只手很自然抬起,拇指与食指轻轻捏住她下巴尖,稍稍用力,左转,白皙的右侧颈子上,一道浅淡的红痕赤裸在他面前。 他眼里闪过一丝愠怒,但声线依旧温柔: “还撒谎。” 清如大惊,当着这么多好事者的面,他不能这样!! 于是慌乱拿手去覆住那个地方,那是方才被周若水的锋利指甲划伤的。 可她手还未触到划痕,又被李佑城精准掐住手腕,轻拉下来。 “别摸那。” 他轻声一句,随着呼吸发出来,更像呢喃。 清如惊恐,凝视他眼睛,听见彼此的心跳,还有隔着衣物,起伏的喘息。电光火石间,她脑海闪现与他亲热时的情形,他热浪般的吻,滚烫的触摸,直接的填充,反复的抽离,身体的记忆依旧清晰,这让她在光天化日下,每一寸呼吸都无处遁逃。 好在,李佑城敛住目光,很快侧头,对早已呆若木鸡的周若水,平缓道: “这位……郡主,可否给个说法,若无,我不介意以暴制暴。” 周若水显然没有任何防备,愣在原地。 太子见状,顾不上众人惊诧目光,忙挡在李佑城身前,解释: “李将军刚来长安,不太熟悉形势,战场上多了,总爱打抱不平,军中都说他爱兵护将,看来果真如此——他这是还没转换身份,以为自己怜惜下属呢!” “好了,都散了吧,若水啊,你也消消气,你今年刚成婚,万事和气才好!宴席就快开始了,诸位娘子准备入宴吧……” 太子的话好使,不一会儿,这里便撤空了,只留满地山茶花瓣。 “李淳——” 太子妃匆匆赶来,出现的很是时候。 清如试图挣开李佑城的手,可他不放。 去踩他脚尖,他也没有任何躲避。 等太子妃快走近了,他才终于浅浅一笑,松开她的同时,也低头在她耳边问了句: “送你的白山茶,还喜欢吗?” 清如一滞,倏然抬眼,撞进他墨亮瞳仁。
第50章 050. 回家 邕王喜欢送她东西,什么都送,品类繁多,有比较难弄到的珍稀字画,也有天街刚买的热乎糯豆包,但有一点,都是投其所好,她喜欢,他就送。 每次送完,等下一次来时,都会有王府里的小监子捎话: “王爷问,上次送娘子的永昌围棋,还喜欢吗?” “王爷问,上次送娘子的錾花金执壶,还喜欢吗?” “王爷问,上次送娘子的《云汉图》《北风图》,还喜欢吗?” 王爷问…… 从赐婚到邕王出事,只有不到半年时间,可在她们短暂的关系里,仿佛形成了一种默契,这种默契让清如深深明白,邕王在试着懂她。 以物传情,他想与她一起过平凡日子,相知、相悦jsg。 所以,当李佑城这样问的时候,她仿佛又回到六年前那个长夏,等待嫁给邕王李明澈的日子。 可许清如不明白,眼下李佑城是要给她释放什么信号? 他如此不管不顾,大庭广众之下行为逾矩,且在去年便命人在禁苑种珍贵的白山茶,为了能回长安,今年在西南平叛如入无人之境,种种迹象表明,这个男人早有预谋。 至于预谋什么,她不清楚。 可这与自己何干?他们早都说好了,要彼此忘记,互不打扰,他有他的计划,她有自己的生活,滇国的日子是生命之空白,这就是彼此所能给的结果。 况且,她上一次对他说了绝情的话,说自己爱慕虚荣,说他只是个远在滇地,居无定所,整日打打杀杀,与流民猛兽为伴的五品校尉。 清如莫名隐忧,自己身上还背着居文轸的债,就在前几日,居文轸还将写有母亲字迹的亲笔信交到她手里,如此要挟,她实在无力反抗。 她烦闷,宴会上的节目一个也没看进去,四周的人在畅聊,饮酒,场上的歌姬舞姬表演正酣,可她只觉喧闹、压抑、难捱。 “阿如,你陪我去吧?”陆简祥整理袍服,正欲站起。 他们坐在末席,与高台上的太子相隔很远。 “去哪?” “去拜见李将军,这个时机一定要抓住。”他指指太子旁侧那个清凉帐下的人,四周还有一群围着的人。 “现在过去,还能排上号。” “我不去吧,男子议论朝政,不便听。” “走吧,你去了我才安心,不然你自己坐在这,一会有其他娘子过来说些有的没的。” 清如拗不过,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等到了跟前,还需再等,前面先来的人说完,他们才能进到李佑城帐子里。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4 首页 上一页 44 45 46 47 48 4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