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你这是!”太子被她吓一哆嗦,眼睛晃得慌,她头上插满了各种闪耀珠钗。 郭念云皮笑肉不笑:“殿下,这个忙,臣妾恕难从命,臣妾与那陆家娘子不熟,没法运作。倒是阿如,待嫁期间有得忙,我得多看顾她。” “她一女娘,忙什么,有什么可忙?”太子指天。 “殿下忘了?阿如是书肆铺头,上善书肆可是西市名店,开春后日日爆满,人家可是嫁人事业两不误呢。”偏头瞧着李佑城,嘻笑一声:“李将军来长安不久,可否到过西市?没有吧,哪天有雅兴去看看呀!臣妾告辞。” 她这自问自答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两男人还未有所反应,她便刮风般走了。 *** 邕王府,瀚海池,如意阁。 冷锋将挑拣好的信札一一铺在案几上,眉头紧锁,朝正卧于榻上研读兵书的李佑城,摇头道: “将军,就这些了,实在搜不出东西。属下按您的吩咐,搜完后,把他寝卧点了。” “嗯。” 李佑城用手撑着脸,修长精壮的小臂半露,衣服轻薄,透出微凸的青筋脉络,他就这样支在塌垫上,另一手偶尔翻页。 如此闲懒,猜不出他对此事意下如何。 冷锋疑惑,叹道:“真不知道,许娘子是着了什么道,怎会和宫中老太监牵扯不清。” “嗯?”李佑城斜看他一眼,嗓音微哑。 “属下用词不当,错了。” 李佑城搁下书,起身过来,随手拿起一片被烧掉一半的信笺,那上面的黑色烟痕凹凸不平。 “这字体像她的,但又有区别,我猜,可能是她母亲的。” 冷锋点头:“有可能。高训那边跟的消息是,许娘子几乎每月都要进宫一趟,听说她母亲的药就是从宫中拿的,而居文轸这边也与一位来长安贩药的胡商联系紧密。这样推测——” 他骤然抬头,对上李佑城的黑眸。 “他在拿阿如母亲的命做要胁。”李佑城垂眸,拇指抚摩那些字迹,“……怪不得,她会如此疏远我。” 冷锋还是不解,双手比划着分析,质疑道:“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就是人家许娘子真的想嫁入陆府,而不想再提滇国的狼狈日子?” 气氛静默半晌,只剩窗外瀚海池的水拍打墙壁的声音。 “冷锋。”李佑城沉声唤他,目光如刀。 冷锋恍然意识到问题,讪讪:“哎,将军!那个……此事蹊跷,我与高训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属下……这就去查!” 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 三千晨鼓后,长安西市开门迎客,纵横错落的街道转瞬塞满熙攘人流。 辰时至巳时是上善书肆最忙碌的时候,伙计们几乎没法歇脚,订货的、阅书的、探店的、西市署巡查的…… 清如快要忙晕过去。 临近日中,店内伙计给她打包了酸汤馄饨,她捎带扒拉两口,又去和货商讨价还价了。 午后时光总算消停下来,让人喘口气。 但今日有大部头的书籍需要抄,雇的十来个佣书人不太够用,于是清如亲自上手,顾不上半空的肚子,抓紧赶订单。 倒也不是全为了银子,她要好,守信,在乎质量,所以很多事情只能苦了自己,亲力亲为。 伙计阿七年纪小,刚满十五,喜欢和落缨逗嘴,打趣说,许娘子这是何苦,都快嫁入豪门士族了,怎还揽这些破活? 落缨敲他头,说你不该问别问,又自言自语感慨:“也许忙碌起来,就想不起某些人了吧。” 阿七丈二和尚般挠头,店里的这些阿姊一个个都很美,怎一谈感情问题就避之不及呢? 门外一阵响动,阿七出去打点。 两位郎君刚刚下马,其中一位太过惹眼,一身玄色也挡不住那矜贵深沉之气,以至于阿七差点忽略了直奔过来的陆三郎。 “阿如在忙吗?”陆简祥边走边问。 “在佣书。” 阿七引着他们入店,不忘多瞅后面那位身形高瘦的男子几眼,说不出的深邃隽美。 陆简祥步履加快,喊着清如名字。 “阿如,我来了。阿如快看,我带谁来了?” 许清如在一楼大堂屏风一侧抄书,听见这声音,忙搁笔,一边拿手去解襻膊带子,一边往外走。 也不知怎的,襻膊带子竟是个死扣,缠在一起,她遂放弃,就这么赤着半个小臂,迎客。 还真是稀客,贵客。 她的视线越过春风满面的陆简祥,落在他身后的男子上,硬朗线条勾勒出的轮廓,却有种水墨般的柔和。 他平静得很,目光渗着笑意,似隔了久远时空。 下意识,她又去解那个死扣,被陆简祥一把拉过去,介绍着:“李将军,我们许铺头可是整个西市的门面,来长安,逛西市,不逛上善书肆等于没来,若有幸见了许铺头,那回去可有得吹了。” 清如局促:“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向李佑城作礼:“见过李将军。” 李佑城的视线在她裸露的手臂处停留片刻。 清如用手不动声色掩住。 “阿如啊,李将军第一次来咱们这,你好生介绍下,可不能让李将军空着手回去。”陆简祥朝她眨眼。 清如迷惑,这两人为何如此熟络了,难不成是因为李佑城就要娶陆简祥的堂姐了? 她不敢问,只引着两人在摆满书籍字画的书架间游走。 不一会,陆家来了厮役,说家主丢了件重要东西,要陆简祥回去问话。 清如以为,李佑城会随他而去。 然而并没有。他留下来,紧跟在她身后,不说话,表情也淡jsg,只随意浏览着书架上的书。 清如终于受不了他的稳沉,与他相对,小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佑城不去看她,而是随意从架子最高处抽了一本乐府诗,翻着页。 声音从容随和:“陆员外求我教他箭术,作为条件,他带我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 “想你了,想见你。” “李佑城。” 清如压低声音,四处看看,好在没人注意这边: “别这样,你我都是有各自归属,要成亲的人了。” 他将手里书又原样放回去,垂眸,目光倾泻在她脸上,所答非所问。 “上善书肆的市价多少,我想买下来。” “什么?”清如不明所以,无力辩驳,却也让他死心:“……你是想把我也买走,让我做妾吗?” 他只淡然一笑,不予理会,继续问: “邕王府,去过吗?” 清如放弃挣扎,这人今天不大正常:“……我没去过。” “那你以后得常去了。” 清如半眯眼睛,猜不出他心思。 “我把邕王府买下来,送你了。” 李佑城挂上一丝笑意,眸子如夏夜的星,清澈疏朗: “邕王府的一切,都是你的了,当然——也包括我。”
第52章 052. 芍药 刚进四月,天气就燥热起来,广袤大地如烈日下待燃的柴火,滇地急需一场大雨。 萧云霁从果棚钻出来,拿袖子拭汗,顺便将怀里装满各种瓜果的竹篮塞给眼前人。 “吃吧,新鲜的。” 那人不屑道:“本王要吃鲜切加冰的,才不吃你这没洗过的脏东西。” “有的吃就不错了,诏国才复国,咱能省则省,切忌铺张奢靡啊!况大王是女子,更应该勤加持家,如此才不违国本。” 眼前这人正是当年诏国的长公主,现在的诏王,阿姹。虽是女子,却生了一副硬朗骨架,眉宇间英气十足,不仅武艺傍身,还颇有理政的能力。 她找萧云霁几次了,可都被这位傲娇大祭司婉拒,今日实在忍不了,带着卫兵冲了进来,刚见面就被这婆娘数落,肚子里火气蹭蹭上窜。 既然她说到勤俭持家,那就好好和她白活白活。 索性,阿姹找了个石凳坐下来,屏退卫兵,抓起一只青芒带皮吃起来。 “加点胡椒吧!”萧云霁云淡风轻道:“大顺馈赠。” “好!” 阿姹边吃边继续:“你一口一个俭省,我问你,诏国给大顺的岁贡怎么突然涨了三成?本王信你,所以将岁贡之事任你做主,可你倒好,搞了一笔糊涂账。” 萧云霁装没听见,抬手逗着一只大仙鶲。 “云娘,我自小阿母走的早,好些东西都是你亲自教我的。” 阿姹换了种语气:“这么算来,我也是你的亲人,可同样是亲人,你能否一视同仁?” 萧云霁顿时来了精神,哄走鸟儿,转头惊讶看她。 阿姹笑得无奈:“你是不是把钱给了你那位皇室外甥?” “女儿啊,我的辛苦没有白费,还是你最懂我!”萧云霁打起亲情牌,眸中闪烁母爱泛滥的泪花:“只是有一点你错了……不是三成,是五成。” “……!” “咱们娘俩,可是在长安有个歇脚的地儿了。” *** 李佑城站在楼梯口,指了指二楼,问:“可以吗?” 许清如点头,“无妨。二楼是一些字画和瓷器,都是展品,没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 什么东西在他那里算值钱呢?一个连邕王府都敢买的男人。 清如跟在身后,踩着他脚印拾级而上。 想到二楼无人,男女共处一室难免招人诟病,于是对着楼下阿七喊道:“阿七,二楼上一壶桂花乌龙。” 阿七应声去准备。 李佑城一直背着手,浏览得很随意,那种闲情逸致与他持兵器杀伐的状态判若两人。 有时候真是猜不出他的心思和想法,他像一个没有答案的迷,却又让人忍不住去猜。 清如倒也尽了自己地主之谊,为他细致介绍着从各地淘来的货,文玩器具常和书籍搭配着卖,也是书肆部分收入。 李佑城边听她说,边缓缓而行,时不时点头。 终于,他在一副角落高挂的画前驻足。 画纸中央偏上的部位画着一簇开得正盛的粉白芍药,而中间和下部都是空白,画作无落款,无印章,是佚名的。 他有些惊讶,问:“这幅画,是哪来的?” 清如循着他视线看去,顿了顿,回忆了下:“这是几年前,我从宫市那换的。宫里太监要买我的书,又不给现钱,让我从宫中物件里挑几样,我一眼便看上了这幅画。” “这画,有何特别之处吗?” 李佑城的身侧就是支着的轩窗,午后的光晕投在他颀长身子上,光线穿过卷曲浓密的睫毛,在他卧蚕处形成阴影,清如甚至能瞧见他脸部皮肤上的细绒,盈满了光辉。 他稍稍走近一点,低头,仿佛很渴求她的答案。 她撇开目光,后退半步:“可能是……留白太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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