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妍……”施芷蕾低声,眼中募然有了光采,指住玉璧上“冰洐”二字,“那天师傅带我们出园,我看到这两个字了!” “什么?”华妍雪一呆,看她。出园的那天,因她一病,不知不觉过去多日了。芷蕾深藏着这一件秘密在心,素日却与常人无异。 施芷蕾语气肯定:“虽然隐在苍松翠竹之后,车子很快过去了,但我看得很清楚,不会有错。是一块指示作用的石碑,上面写的,就是这两个字!” “嗯。”华妍雪应了一声,瞧着那两个字,隐约浮起某种奇特之感,只是沉吟,“冰衍、冰衍……” “怎么?”施芷蕾紧张起来,“你也见过它的?” “不是……也许……你等我想想,”华妍雪努力想着,苦恼地敲敲头,“好熟悉呀,真的好熟悉!” 施芷蕾倏然立起,拉着她的手,语音微颤:“什么熟悉?熟悉什么?小妍,你好好想想,快想想!” “文晗心法!文晗心法!”华妍雪豁然想通,大叫,“这两个字,和文晗心法的笔迹是一样的!” 施芷蕾脸色苍白:“是么,你能确定?就这两个字呀,你能确定?你的心法呢?” “文晗心法”焚毁大半以后,妍雪后悔,加倍爱护,迁到语莺院,也带了过来,文晗心法的字迹早已深镌于脑海。“冰衍”这两个字,因是题名,笔力意境开拓,心法则匆匆草就,略见散乱,可那灵隽清逸的笔意,无疑如出一辙。 两人奔至妍雪房中,找出那本心法,再三核准,确信无误,两个孩子激动得双手发抖。 写书人,不知姓名与身份,刘玉虹等人几次提到,都只称“慧姐”。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人决非寻常人,刘玉虹说过,只要她肯收为徒,这徒儿亦不必从无名弟子做起。 “我的伤连谢帮主都束手无策,却求助于她,我瞧她多半是清云十二姝之一。”华妍雪思绪飞转,“为何从不露面?” 施芷蕾想了想道:“我拜师时,正副帮主,十大星瀚都出来过,名字里并无一个慧字。” “也许清云十二姝并不就全是星瀚级以上人物,要不问问绫夫人。” “不要!”施芷蕾断然否定,“师傅有意隐瞒,问了她,非但不会说,反令她们以后更加注意。再想追究原因,更加不能了。” 华妍雪笑道:“你放心,我必不令她起疑,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 天气越发炎热,晚饭后,施华与许绫颜三人在院中纳凉。流萤小扇,明灭点点。华妍雪有一句没一句闲扯,话题渐渐扯到文晗心法上去,说:“最近练的,我有些看不懂呢。” 许绫颜意态悠闲,懒懒散散地斜倚竹榻:“哪里不懂,念给我听罢。” 华妍雪笑道:“我真奇怪,救我的那人,难道人间蒸发了?她撂下一本书,我看不明白,岂不是救人只救了一半,却要别人来收拾场子。这人做事,怎地那样不道地?” 说时,拚命递着无声的眼色,施芷蕾会意,微笑问:“师傅,我也奇怪,那文晗心法是谁写的?小妍是她救的?怎地从不出来呢?” 许绫颜沉默了一会,慢慢地说:“小丫头不必撺掇蕾儿了,其实不必瞒你。她叫沈慧薇。你的伤是经脉受损,非有人有这份功力打通经脉不可。你昏迷以后,刘师姐连夜带你赶回清云,请她出手疗伤。” “她也是清云十二姝之一么?她住在哪?为什么总不出来?” “慧姐是本帮第四代帮主,可是获罪罢黜。困居幽绝谷,迄今已有八年。唉,冰衍沈慧薇,就此……”许绫颜忽的住口,脸色微微变了,仿佛懊悔自己说的太多。 冰衍!这两个字落在施芷蕾耳中,隆隆犹如滚雷。那个人,果然和“冰衍”有关系!她一时间气变色更,身体僵直。 华妍雪却只顾震惊。——“困居幽绝谷”,换言之,便是贬黜以后囚禁在那儿的!沈慧薇,有那样一份深厚内力救她的人,竟然会是一个囚犯?! 她颤声问:“我能去看看她吗?” “别胡说了。”许绫颜蹙眉道,“蕾儿?” 施芷蕾淡淡应了一声:“师傅。” “夜深了,你乏了么?我不听见你说话。” “我在听,师傅,小妍要去看她呢。” “不成!”许绫颜断然,“小妍,那儿是不能去的,听到了吗?” 施华从未看过她有如此不容半点玩笑的凛冽,都不再言语。 那晚是个例外,之后任凭如何转弯抹角,旁敲侧击,许绫颜坚不多说其人一字。
第七章 指点虚无引征路 幽绝 又到月初,许绫颜出园的日子,两人按照计划,遣开他人,顺利溜出语莺院。 许绫颜不小心说了五个字,“冰衍沈慧薇”,而正是这“冰衍”两字,明确无误地将芷蕾那块玉和清云园挂上了联系。 这两个字,可能是江湖绰号,便如“无情剑”,也可能是清云前帮主昔日居住之地,就象“语莺院”。但可以确定的是,沈慧薇目下是个囚人,住在一个叫“幽绝谷”的地方,那自然是在山里。 两人直接朝山里出发,为避开清云弟子监视,有意偏抄小路,进入连云岭山麓。 走了一阵,便发现,她们已经迷路。就是想回转语莺院,也不可能了。她们从前跟着迎枫游玩,有人带领亦未用心,万料不到清云园是如此寥阔深远,道路穿插错综复杂。这才开始后悔,连云岭纵横八百里,万一那“幽绝谷”并不在清云内部,这样盲盲无从的找法,直是海里捞针。 “有致亭。”华妍雪念道。她精神总不能持得长久,顶着炎炎烈日走了许久,早是汗下如雨,气喘如牛,“有致亭,去坐坐吧。” 那是一个斜坡上的亭子,四角飞翼,方位极佳,可遥勘全景,远处山谷青峦,清云数条大道恍在脚下。不过大道看似极近,当真要走过去,却还有一大段距离,更兼支路斜出不计其数,不是对这一带胸有成府,绕上一圈仍得迷路。 施芷蕾担心她的状况,道:“你觉得怎样?我们已经迷路了,若是你很累,我们回去罢。” “回去?”华妍雪向来的脾气,不肯半途而废,“当然不可以。况且,迷路了又怎样回去?” 施芷蕾似笑非笑横了她一眼,徐徐打量周围景色,除草虫鸣啾以外,看不到附近有人执守,但必定是在某些路口,有着她们看不到的人。 “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我们走到现在,并没脱离清云的眼线吧,自然一呼即应。不过,这一次既不成功,我想,师傅她们一定会猜到我们想做什么了。” “那还不至于。”华妍雪指住自己鼻尖,“别忘了有我在你身边,都是我怂恿你去找幽绝谷呢。” 施芷蕾摇头:“哪会?你想问那人所在,完全理直气壮,师傅都说到点了,你要问必定早就直截了当问了。她无意中透出过两字,本就不免疑惑,眼下不问而寻,自然不是你的事而是我的事。” 华妍雪无语可对,只有佩服她心思缜密,甘拜下风。 施芷蕾神情恍惚,注视山峦起伏,沉默了一会,突然道:“她们什么事都瞒着……小妍,你说清云园倒底是否好意?” 华妍雪被问住,结结巴巴回答:“只怕、只怕没有恶意吧?她们可是一路保护你来的。” “我义父和叔叔为此而死。”施芷蕾平淡语气下面,隐隐藏着危险的味道,和她尚显稚嫩的嗓音,似不相符,“清云园来接我之时,故作神秘,遮遮掩掩,行动殊非光彩。” 华妍雪震惊地看着她,这个女孩儿,一天到晚不声不响,可她心里倒底在想些什么?突然之间,似乎两人十分遥远,她和她坐在一起,走在一起,分分时时不离分,可她真的了解她么? 但这念头也只一转而过。想来芷蕾从小流离颠沛,遇事比他人多想几层,亦是应有之义。 歇息片刻,继续出发。 这一程尽向偏僻中行,没多久只见四围青山,充盈清森冷郁之气。一条砌石山径赫然呈现,向两个地方分别延伸。无论向着哪一边看,都是草木深茂,似往连云岭山腹深处而去,两人饶是大胆,面对深不可测的延绵山岭,也有些害怕。 山路幽僻,落了满满一层木叶,风儿卷起那些颜色尚自青翠的落叶,寂寞翻卷。 一声鸟鸣,小鸟飞出林梢,带着十几片木叶飘落,同时“砰”的轻响,一块石子落在落叶地上。 两人 互视,心头砰砰直跳,这粒小石子的出现,决计不是凑巧!无暇多思,就按着那石子所指向右边疾行。 这条小路弯弯曲曲,不时有岔道斜出,每到分歧路口,就会有石子指路。明知这事透着蹊跷,但想云姝做事的风格,一向喜欢故弄玄虚,就象上次她们客栈逃脱,明明尾随于后,不到紧要关头,却不露面。不妨就按照这指示走下去,看一看到底是谁,在玩什么花样。 约摸一盏茶时分,迎面大片竹林,疏烟如织。竹林前面,醒目立着一块石碑,施华不约而同轻轻叫了一声。 石碑上赫然三个红色大字:幽绝谷!斜阳夕照,“幽绝谷”三字色迹鲜红,望之不寒而栗。 指路之人,竟把她们引来幽绝谷。两人倏然转身,身后只有小道蜿蜓,落叶积寸,风响沙沙,哪有半个人影? 华妍雪问:“进去么?” 施芷蕾微微一笑:“当然没有过门不入之理。” 那调皮的女孩子反有些迟疑。一刻之前,她想找到幽绝谷、想见那人的欲望或比性格沉稳的芷蕾还要强烈,但见到了这么一个意在警示的石碑之后,心情却复杂起来。 无法解释那纷乱心绪,只是说不出的心烦意乱,心头砰砰作跳,紧张不已。——幽绝谷中的沈帮主,倒底是怎样一个人?她救了她性命,已影响到一生。但是,自己会喜欢她么?她又会喜欢自己么?她们之间,果如刘玉虹所言“有缘”么? 募地记起了那天行入帮之礼,正中纱屏上绘着各代前任帮主的像,除了创始之人是个男的甚是惹眼以外,还有一件奇特处,旁边三名女子,两个画得是正面,有一个却是侧影,连容貌都未绘出——莫不是这就意味着,那位帮主因获罪罢黜,已没有资格出现在前任帮主的绘像之中? 她怎会获罪?是何种大罪,以至于一代帮主,落得凄凉如斯?她是个无辜受冤的好人,抑或十恶不赦之罪人? 这些问题,从来没有考虑过,在这一刹那间,潮水般纷至沓来,从极细小放至极大,占据了整个脑海,令得她莫名生出胆怯了。 施芷蕾低声说:“要是你不愿意,那么,就算了。” 暮色逐渐掩来,昏暗的颜色重重叠叠堆在身上。 华妍雪打起精神,笑道:“进,当然进!这么好的机会,怎舍得放弃?再说,天也晚了,咱们看样子回不去了,只能求幽绝谷留咱们住一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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