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人在半空飞行,突然多了一人,到底力难支持,带着云天赐向河中直冲而下,大怒喝道:“找死!”翅膀下光芒一闪,格开云天赐的剑,尖喙倏地啄出,跟着又一掌狠狠击在他胸前,云天赐不由自主松开了手,向下跌落,鸟人再度飞起。 云天赐来到大离,原是因为奇异天象,流星雨星迹行经黄道十二宫,辅以密法,与天接语,承受神秘天象中蕴含的巨大力量。当时这个仪式是做完了,可裴、华突然出现,之后又有武林人士强袭白帝山顶,他所吸纳的天地精华灵气,没有来得及行进经脉,就此存于丹田之内,后来不管怎样引导,那团灵气只是化解不开。 此刻历经大悲,心潮激荡,受到那鸟人致命一掌,胸口气血翻腾,丹田之中那团始终化解不开的灵气,却象是缓缓苏醒一般,舒展开来,片刻之间,融入奇筋八脉之中,云天赐人已向下坠落,却集中全部力量向上劈出。 那鸟人飞不多远,这一掌力量汹涌,无论他怎么抵挡躲避,都已不及,闪电猛地照彻,鸟腹从中一切为二,现出一条人影,鲜红得刺眼。云天赐无暇震惊,双方对了一掌,他坠落之势更快,那鸟人却全身剧震,下落两丈有余,勉强维持住平衡,向远处缓慢飞去。 裴旭蓝赶至河边,浊浪滔滔,再也找不见华妍雪半分影子。他眼泪滚滚而落,抢至河边,颤声叫道:“小妍!小妍!你在哪里?” 雨流如注,雨帘如雾,天地间混沌一片,焦雷滚滚,一个个都似打在河面之上,激起惊涛骇浪,伴着他悲声呼唤,叫到后来,泣不成音,但天地旷野,哪有半点回响? 裴旭蓝不死心,纵身跃入河中,来来回回搜寻了几次,浪急风大,一无所获。他又冷又急,全身簌簌发抖,游到脱力,只得重返岸上,忍不住放声大哭。 雨势减弱,雷鸣渐少,片刻后完全停住。 天空如被水洗一般,月色重又自轻云中透出,月华如银,月明如水,撒遍河岸、芦苇,与那个孤伶伶的小小石龛。 裴旭蓝怒从心起,奔至那石龛之前,拾起断剑发力扫过,哭道:“我求你,拜你,信你,可你不但不保佑好人,反而眼睁睁看着恶人杀死小妍,你、你、你不灵验,不慈悲,供你何用!” 他求的是保佑师傅,可没提到华妍雪,这时悲愤之下,哪里还想到这些,简陋的香案在他手下纷纷碎裂,他一下下重击不休,石龛终于轰然倒塌。 石龛倒地,他心间也自轰然一声,仿佛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破碎了。 晓风轻拂,鸟声轻鸣。天色渐渐晓亮。远处有了人声动静。 芦苇荡里,一条人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云天赐。 他先中了一掌,而后灵气冲击奇经八脉时与鸟人再对一掌,真气禁不住震荡,一时间闭气晕绝,幸好只跌在浅水滩里,一来芦苇遮住了他,二来裴旭蓝悲恸万分,哪里还记得这同生共死并肩奋战的同伴。云天赐晕厥良久,自行缓缓醒转。 两个少年默不作声地对视。裴旭蓝泪流满面,很快转过了头。云天赐却是奇怪的神色,一半儿是哭,一半儿是笑,凛凛狂怒杀气涌出。原本雪白的衣裳,在泥水浆里浸得污浊不堪,风撩衣袂,长发乱舞,看起来更类妖魔。 他趔趄 走到河边,河心波浪翻腾,在月色下粼波细细,数只水鸟悠闲地扑腾游动,雪白芦苇轻触水波。谁能想到这样美丽的河流,在吞没了一个人以后,还是这样安然、静谧,若无其事。 “小妍……妍……”他低唤。狂怒杀气,猝然间化作深深的悲哀与无力。 裴旭蓝伸手抹去眼泪,低声道:“云兄保重,我去了。”他大哭大叫多时,此刻说出话来,声音嘶哑。 云天赐道:“你去哪里?” 裴旭蓝凄然道:“我去见清云王夫人和杨世伯,让他们派人往下游寻找小妍。她受了一掌,未必一定就是死了。” 他话是这么说,却知希望渺茫。华妍雪并不精熟水性,这条河转弯处便是出海口,刚才那一阵骤雨激起的湍急河水,一旦将重伤在身的华妍雪卷入海中,当真是神仙也难救了。 云天赐募回头,盯着裴旭蓝,眼里燃着熊熊烈焰。裴旭蓝被他眼中这股怒火吓了一跳,脱口道:“怎么了?” 云天赐沉默一会,似渐渐冷静下来,道:“我在江上和那人对了一掌,眼见鸟腹从中一切为二,里面现出个人来,隐约瞧见,那人一身是红。不过别的,都来不及瞧。” 裴旭蓝一凛,他知道云天赐在怀疑谁。——王晨彤。 他脸色微微发白,脑海中迅速掠过小妍向他复述的经过,她认为王晨彤处心积虑置沈慧薇死地,颤声道,“你难道认为……” 倏然另记一事,便似重锤狠狠撞在胸口。他打斗之始便放出了求救讯号,为鸟人所阻,可是,此地距离镇上清云休憩之地并不遥远,这一战时间不短,江湖中人向来警觉,怎么可能一无所知?这么长的时间,并无一人赶来。 云天赐皱着眉头,他心里也有一个大大的疑团。瑞芒世子何等尊贵的身份,看似落单,背地里不知有多少跟从保护,同样也直到此时无人赶来,这是什么缘故? 他认定了小妍这事和清云有关,但自己这边的异常,却也令他暗生烦恼。 两人先向小镇而来,云天赐低声道:“等会你最好只让你那个杨世伯知道,别告诉清云。” 裴旭蓝心下缭乱,没有回答,云天赐冷冷道:“你莽莽撞撞,去教人遍地寻找,岂不怕那凶手就混迹于寻找的人群中,只对她不利,若小妍……小妍好好的,说不定你又害她一回。” 裴旭蓝咬紧嘴唇,咬得沁出血来。他自幼对清云深怀感激,从无妍雪那样的叛逆,师傅长期以来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也不敢往深里去想。此时突然意识到,清云园中藏有用心险恶的杀人狂徒,无数暗施逆行的阴谋诡计,骤然之间,怎么也不敢承认、面对。 二人来到小镇,远远看到客栈那边纷纷扰扰,大清早的,王晨彤身着红裳,已经上了马,不耐烦地兜马来回转,马鞭一阵阵虚扬,显是怒气难抑。 云天赐咬牙切齿:“清云!她们居然要出发了!” 裴旭蓝眼望着队伍中一辆黑布密封的马车,悲酸不胜,往常纵有难决之事,师傅纵然不会说什么,但只消她温和宁静的一个眼神,天大之事化为乌有。可是如今,小妍凶多吉少,师傅在那车里受苦,十四岁的少年独自承受这漫漫心事,愁恨何已。 两名弟子疾奔而来,禀报:“夫人,附近都找过了,不见华姑娘踪迹。” 王晨彤从鼻孔中哼了出来:“不等她,出发!” 清云众人面面相觑,一名弟子低声道:“可杨堡主的少爷……” 王晨彤怒道:“什么羊堡主牛堡主,你们是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杨独翎自客栈内走出,说道:“王堂主,华姑娘说不定遇到什么紧要意外之事,我看还是等一等的好。” 王晨彤一提马鞭,冷笑道:“那小姑娘贪玩爱闹,天知道又去哪里玩了?再者你的儿子身上有病,你陪他好了,只管拉扯清云这样等下去,是何了局?杨盟主,恕不奉陪。” 金风堡前两日行程缓慢,她倒也肯将就,可是今天就象吃了火药一样,再不肯拖延半分。杨独翎略皱眉头,似乎不想和她过多纠缠,回身低低嘱咐了清、奇几句。 一行人方欲起程,王晨彤忽然怔了一怔。 “晨彤。” 一缕虚无缥缈的声音,清晰入耳,却无从分辨发出这声音的人身在何方。王晨彤猛地回头四顾,只有数十名清云子弟整装待发,满场鸦雀无声,哪有他人? 那声音缓缓道:“找回小妍,她若有分毫意外,我必取你性命。”
第二八章 野辰风雨暮云飙 自戕 声息悠悠传出,天地震动,空气中微尘迷离,仿佛展眼间改换一个世界。王晨彤脑中微感眩晕,牢牢握住了马缰。她骇然色变,这声音以传音入密送入耳中,在场数十人中,只有她一人可闻。语音清和,速度缓慢,分明是个女子,但毕竟改了声音原本模样,她急切间分辨不出是谁。 传音入密将语音凝成一线,送入另一人耳中,双方距离不可太远,且口唇不免稍动,王晨彤二次回视众弟子,锋锐如刀的眼神一一扫过,个个都闭嘴无声,见她举动有异,有人不免露出些微惊疑与询问之意。 她倏一纵马,满面煞气的以马鞭挑开囚车轿帘,沈慧薇在车里,面色憔悴,神气萎顿。发丝散乱,遮挡了她半边脸庞。 她瞪视半晌,沈慧薇一动不动。 心中仍有疑惑,试探叫道:“慧姐,你说什么?” 沈慧薇听得询问,眼睛微睁一线,暗弱的目光一闪即逝,不加理会。 王晨彤募然掣剑在手,一剑斩去,沈慧薇身后的坐席赫然从中断裂,一无所见。杨独翎怒喝:“你在做什么!”急赶至马车之前。 沈慧薇对这一剑未有半点惊动,反而缓缓闭上双目。王晨彤目中精锐缓缓散去,但见面前病残女子十成死了九成的样子,传音入密可能会是她所发吗? 那声息淡淡响起:“不用找我,你找不到我的。我说到做到,但请自重。” 这次的声音似乎更加贴近,就在她耳膜里缓缓生成,字字句句,中正平和,却如海涛一般,源源不绝,生生不息,震动她的耳膜,以至脑海,以至筋脉,王晨彤猛然掩住了嘴,有淅淅沥沥的血自指缝间流下。 她摔了帷幕,心中猛起一念:“天底下哪有这样奇异的内力,况且慧姐早被我锁住功力,莫不是有鬼现身?”抬眼见雨后青空如洗,晨曦白云,哪里有半丝鬼影?她自幼经历魔幻,对神鬼之事信得几分,不由患得患失,脸色难看不已。 云裴两人只怕被人发觉,藏得远远的,只能瞧个大概,王晨彤剑劈马车,裴旭蓝惊得差点冲出去。劈过这一剑之后,见她面色青白不定,倒似犹豫起来,两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便在此时,两名金风堡弟子急奔而至,向杨独翎禀告了几句,献上两件东西,光芒一闪,云天赐惊觉,正是他在河边失落的宝剑。他心头一凛:“有人去那边查探了,可为什么我和裴旭蓝都没发觉?若是我们离开才有人去,这么快便能发现蛛丝马迹?我都不记得剑掉在哪里。” 他转头视裴旭蓝,后者也同样疑惑不解,但见杨独翎拿着那剑,以及另外一样物事,两人瞧不清楚那是什么,只见杨独翎和王晨彤交涉两句,随即发下令来:两派人分成两队,沿河下游水陆两岸细细搜寻。 云、裴见清云和金风堡一干人分散开来,忙忙碌碌,寻寻觅觅,有骑马而行的,有索舟下水的,裴旭蓝道:“是在找小妍。”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原本在发愁如何避开清云,向杨独翎求救,可金风堡先一步发觉河边争斗的痕迹,大约从找到的物事发现她落水了,因此直奔下游寻找,这样一来,倒不必忙着现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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