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破坏枢节的人并不完全精通此道,只敢破坏旋转压片而不敢触动内核,并且两次都是一样的手法,显然是在机关术一道上毫无进境,很像机关府那些人的手法。 嘉恪细想上次枢节失灵,若她修不好,只怕就会被群臣要求立即送还南楚,皇帝就能安排她假死,此后深藏别苑做一辈子的禁脔。 而这一次如果这个枢节修不好,北戎对她失去兴趣,皇帝仍可再次安排她假死,不过鉴于南楚连她的尸身都要夺回的局面,皇帝可能会直接毁了她也说不定。 按照皇帝的脾性,这是极有可能的。 尤其在之前的谈话中,嘉恪表露了“绝不可能与皇帝在一起”的意思。那时她是想震慑皇帝,让他离自己远些,她怕她虚与委蛇地应付他反而让他觉得有希望,怕他会不管不顾地亲近自己。 如今想来,这两次枢节损坏,应当都是皇帝的手笔,而与陵渊无关。 那上次他所谓的谈生意,是顺势为之,还是……不愿让她难受? 不,不会的,不可能。 没有人会考量她的心情,没有人。 但心头渗出的缕缕欢喜是怎么回事? 压下去,一定要压下去。 嘉恪忍住心头纷乱,摆弄了几下那枢节,吩咐道:“传陵渊过来。”
第34章 陵渊很快来到嘉恪面前,见她手里拿着那枢节,便问道:“可能修?” 嘉恪一笑:“这次坏的跟上次一样,督公大人觉得孤能不能修?” 陵渊:“殿下只要不赌气,定能修好。” 嘉恪:“孤为何要赌气?”她看着陵渊望着自己笑,明白他的意思,说道,“赌气也要看时候,孤知道。” 陵渊笑着瞥一眼嘉恪座下的次席,嘉恪只当没看见他这眼神,说道:“这几日送了这么多东西来,又有什么大生意要孤照顾?” 陵渊莞尔:“没有生意就不能送些好东西给殿下?” 嘉恪:“哦,那就是知道孤嫁往北戎已成定局。” 陵渊:“没有此事,绝没有。” 嘉恪:“督公怎么知道此事绝不会发生?” 陵渊凝她双眸:“微臣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嘉恪立即偏开目光,就听得陵渊马上说道:“不然微臣在大烨的生意怎么办。” 气氛似是一凝,又立马一松。 嘉恪看向陵渊:“孤问你一件事,你说实话,孤就赐你个软墩儿坐。” 陵渊一笑,得寸进尺地看向嘉恪身边的座席。 嘉恪瞪他一眼,说道:“还想跟孤平起平坐?” “不敢,”陵渊笑意更浓,“不过就是——腿疼。” 嘉恪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横了他一眼:“孤有那么大力气?现在还疼?骗谁呢?” 陵渊故作无奈地一叹:“微臣也是想着殿下的力气没多大,但也不知为何现在还疼。” 嘉恪想让他滚出风华无双宫算了,又想起还有事要问,便也故作无奈地一叹:“说来说去不就是要坐?”她眼神一瞥让他坐,他笑着坐在她身边的软椅上,不过非常有规矩地欠着身,只坐了椅面的一半。 陵渊看着嘉恪笑:“谢殿下赐座。殿下有什么想知道的,微臣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嘉恪呵呵一笑,挑眉看他:“上次和这次的枢节,都是皇帝命人弄坏的吧?” 陵渊并不意外她能想到这一层,略带点歉意地笑了笑,说道:“是。” 嘉恪:“你不告诉孤,还跟孤说是你命人弄坏的,又以生意遮挡——这是为何?”她盯着他的双眸,“总不会是怕孤伤心难过吧?” 陵渊含笑默认。 嘉恪垂眸,笑道:“伤心事这么多,也不差这一桩。” 陵渊认真看着她:“伤心事已足够多,少一件何妨。” 嘉恪看向他,迎向他认真的目光,说道:“多一件少一件,又能如何?” 陵渊:“少一分伤心,便多一分欢愉。有何不好?” 嘉恪:“这是督公多年来的心得?” 陵渊:“算是吧。” 嘉恪想起让琥珀打听的关于陵渊从前在宫中的旧事,属实是难言的酸涩与苦楚,在遍地污糟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想必他能得到片刻欢愉的时辰,少之又少吧…… 莫名地,嘉恪问了一句:“在孤这宫里,你是伤心多,还是欢愉多?” 陵渊微怔,很快笑着答道:“在殿下身边,自是欢愉倍数于伤心。” 嘉恪扫一眼他的腿:“伤心什么?腿疼?” 陵渊笑了笑,语气有些认真:“伤心——殿下从未真正信任过微臣。” 嘉恪看了他一眼,瞥开目光,说道:“督公与孤之间,要信任何用?有交易便是了。” 陵渊:“其实刚才殿下愿意给微臣赐座,微臣与殿下实话实说,这便是信任了。”他像是怕嘉恪反驳,紧接着说道,“殿下无需多给,只要给微臣一点点信任就可以。” 嘉恪微微皱眉:“孤的信任……对你很重要?” 陵渊:“重要。殿下若信任微臣,此次与北戎南楚之困,定能顺利解围。” 嘉恪凝神看着他:“你说。” 陵渊笑道:“殿下愿意给微臣一点点信任了?” 嘉恪抬脚做势要踢他:“腿不疼了是吗?” 陵渊笑道:“微臣建议,殿下可以先修不好这枢节,待北戎离开后再于群臣面前展示枢节之妙,之后入主机关府,成为大烨不可或缺之臣,令人不敢轻动。” 这与嘉恪所想不谋而合。她不免凝他一眼,笑道:“陵督公不做个辅政大臣,可真是屈才了。” 陵渊也笑:“微臣志不在此,殿下见笑。” 嘉恪:“那督公大人志在何方?” 陵渊:“不过是安逸享乐罢了,不值一提。” 嘉恪自是不信,不过接着说道:“熊鸿锦不在南楚,不知在谋划什么,南楚使臣既然已听命于你,可让他做局谋划孤的尸身,让皇帝既不能将孤嫁往北戎,也不能将孤弄成假死。” 陵渊:“正是如此。” 嘉恪:“至于入主机关府——督公的意思,是打算推举孤成为率领大烨机关兽奇兵的将军吗?” 陵渊:“若殿下能如此,那皇帝也不能随意将你如何了,毕竟他是一国之君。” 嘉恪一笑:“他这一国之君胡闹的时候还少吗?只怕在他心里,大烨算不得什么。” 陵渊看着嘉恪的笑意,隐隐明白了些她的期许,但此时还不是问出口的时候。 嘉恪倒是瞟了陵渊一眼,笑道:“听闻皇帝在服用进补药丸,这东西服多了伤身吧?” 陵渊并不意外地笑道:“看来皇上身边,有殿下的人?” 嘉恪:“依督公看,皇上平日里最为倚重的皇亲是哪一位?” 这是在问如果皇帝殡天,皇亲之中谁最可能即位。 陵渊:“皇上的三弟,诚王。” “他啊,”嘉恪一笑,“十六七了吧?当年是个怯懦的小子,如今是怎样?” 陵渊:“殿下看他这个封号应当能了解一二。” 嘉恪:“哦,看来还是那德行,对着皇帝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陵渊笑着默认。 嘉恪:“诚王背后有支持者么?” 陵渊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直接说道:“当今朝堂势力分为三股,一部分支持皇上,这是自然的,一部分拥趸诚王以期来日,剩下一部分都是墙头草。” 嘉恪笑出声,说道:“大烨朝堂这个样子,居然还没亡国,是你这缉事司督公从旁监看的功劳?” 其实嘉恪早已知晓朝堂如今的情况,她问陵渊只是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说实话。如今他所说与自己所查一致,心里有些安慰。 陵渊:“微臣岂敢居功。”他笑道,“大烨毕竟有几百年基业,南楚即使有机关兽也不可能很快逾越,北戎虽有猛兽军,但都是些莽夫之流,与之周旋即可。” 嘉恪心中对将来的方向更确信了几分,说道:“不过景妃很想有个孩子,她会为此不懈筹谋,若是她真的有了孩子……” 这是在说景妃若有皇子,朝局会立即变动。 陵渊:“景妃的兄长是宫中禁卫首领,父亲远在寒城镇边,但朝中因此有一些她父兄的势力。若她有了皇子,那这些人自然是拥戴这位皇子。” 嘉恪:“远处的就不说了,鞭长莫及嘛。近处的,全看督公了。” “殿下都知道了?”陵渊笑道,“皇上确实要动她兄长,殿下静观其变便是。” 嘉恪:“左明曾说过他在朝中无依无傍,唯与一个明姓将军交好,这个明将军是什么人?” 陵渊:“明冉是曾经的文武双科状元,皇上一时高兴封了他为将军,但一直也没派什么实职给他,就这么闲养在京中,都快成为群臣笑柄了。” 嘉恪:“听闻此人文韬武略无一不通,就这么闲养着可真是浪费呀。” 这意思是得用用这个人了。 陵渊:“是呢,既是左将军举荐,大约是可以顶替左将军的位置的。” 嘉恪:“孤不过是随口一提。” 陵渊:“微臣也不过是随口一说。” 两人相视一笑,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几番闲聊之间已将朝堂大事说了个七七八八,虽然没有任何约定与承诺,却都明白这是定下了联手的计策。 陵渊离开后,嘉恪站在回廊下望了许久的天色。琥珀顺着她一道望,问道:“主人不相信陵督公?还是相信他了?” 琥珀并不知道嘉恪与陵渊谈的都是什么,也不清楚那是定计,但她知道嘉恪现在有些心绪难平。 嘉恪一阵没说话,之后淡淡笑了笑:“一点点吧。” 一点点相信吗? 琥珀没有再问下去,她只要遵从主人的命令就好了。 机关府的小机关兽和枢节无故失踪,又忽然回到了原位彷如从未失踪,这点小事虽然机关府的人不会上报以免自找麻烦,但机关府内服侍的人却将此事报给了陵渊。 陵渊那时就揣测这些东西的失而复回与嘉恪有关,毕竟别的人要这些东西没有任何用处,何况她还有个功夫不错的琥珀。陵渊不清楚嘉恪拿这些东西做什么,但直觉她是试了试能否驱动机关兽,至于是否成功就不得而知。 所以陵渊建言她入主机关府,重新掌握属于她的命运。 她没有反驳,陵渊倾向于确信她在驱动机关兽方面有了不浅的进展。 难得。 陵渊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嘉恪也在暗中努力为自己筹谋,并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谋而合,他非常喜欢这个词,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隐秘愉悦。 不过这愉悦没能持续多久,他就在每个月都会飞来一次的鸽子脚上接到了一个令他皱眉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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