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比月色还要软。 银池心中最为坚硬的寒冰被这柔软融噬,塌下去一小块。 “再不松开我咬你了。”银池斥道。 “咬哪里?”陵渊低头俯就,“脸?耳朵?脖子?” 银池伸手就揪他的耳朵:“你是无赖吧陵渊?” 陵渊笑起来,握住她揪自己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去吃点东西吧,这些天你受委屈了。” 银池看了他一眼。 “受委屈了”这话,陵渊对她说过不止一次,每次都让她感觉特别真心。 也许是她愿意相信他? 银池轻哼,想缩回手,却被陵渊紧紧握着。 “我可不会松手了,”陵渊瞥向银池,“免得又不见了。” 这话说的,像是她属于他,他不能失去她的踪迹。 银池掐他的手,使劲掐,但他就是不松开。 掐累了,银池负气道:“缉事司督公惯会强迫人!” 陵渊一笑,“嗯”了一声:“殿下今日才知道?”他的眼风斜睨着她,“既然不让说,那就只有做了。” 不让说?什么不让说? 银池反应了一下才想起,那日他说“澹台银池,我喜——”,她没让他说完。 他是在说这个吗? 一时语塞,银池已被陵渊牵至桌边,桌上摆好了热气腾腾的清粥小菜,虽简单却看着颇为可口。银池已有多日不曾吃过顺口的东西,呼呼啦啦吃了两碗粥,还要再添,陵渊却摇头道:“下顿再吃,饿了这么久不可多食。” 银池故意叹道:“在宫里不自在,到宫外还被人管着。” 陵渊一笑:“微臣岂敢管束殿下?不过是忧心殿下的身子罢了。”他扫了扫屋内,“殿下的东西都在这里吗?微臣让人收拾一下,这就回宫吧。” “谁说要回宫了?”银池瞥他一眼。
第50章 陵渊想了想,说道:“殿下是想就此脱离皇上?” “不全是。”银池语气淡淡,但明显已是深思熟虑,“只要我还在大烨,就总在他的阴影之下,躲到哪里都是无用的。既然已经出来了,总得做点什么才能回去。” “我要前往北戎。”银池神情坚定,“借着这次北戎与南楚有龃龉的当口,把南楚架于火烤油烹之地。” 陵渊看着她:“看来这些天,殿下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你不反驳一下?” “殿下想做什么尽管试试,”陵渊笑道,“微臣全力相助。” 银池一笑:“我要杀了澹台璟涛,你也全力相助吗?” 陵渊也笑:“有何不可?” “有这般能耐怎么不干脆篡位自立?”银池瞥着他笑。 陵渊淡淡一叹:“我对皇位,没有执念。”他又看了看周遭,不满意地皱眉,“住在这里太委屈了,殿下不想现身也可以,我安排一下,住到更舒服的地方去吧。” 银池:“不了,帮我准备些东西,我要尽快启程。” 虽然知道她并非说笑,却没想到这么快。 陵渊微微变色:“殿下打算带哪些人前往北戎?” 银池:“二十人足矣,除了我这边的五个人,其他人你帮我找来。另外藏在宫里的机关兽,我提前安了一个小机括,你只要掰动几下就能开启,让人骑着就会像骑马一样简单。” 陵渊笑着看她:“在宫里就想好了?殿下可真是瞒得密不透风。” “起先只是想同归于尽罢了,”银池笑笑,“出来后才觉得,这是个可乘之机。” 陵渊凝眸:“同归于尽?跟谁?皇上?” 银池默认。 陵渊凉淡地笑了笑:“好啊,那我呢?” 银池斜他一眼:“你怎么?” 陵渊“啧”了一声,说道:“殿下就没想过我会怎么样吗?”他靠近她,带着些威压,“你若随便死了,我追到地府也不会饶了你。” 银池见他如此认真的模样,像是被他的目光灼了眼,微微偏开头,淡声道:“何必呢?还是活着更好。” 陵渊:“知道就好好活着,别再想着同归于尽。”他盯着她,“他不配。” 银池倒是赞同这句话,点了点头:“嗯,他不配。”她看着他笑笑,“我乏了。” 又赶人。 “既然殿下不愿意到我安排的地方去,那我只好也在这里住下了。”陵渊四下看了看,嫌弃道,“这种地方殿下也住得下去?高床软枕不舒服吗?” 银池知道他是激将,笑道:“再腌臜的地方我也住过。” 陵渊凝眉看她:“在南楚?” 银池一笑:“你倒明白。那熊鸿锦气性大的时候就将我丢进马棚,住个几晚想不起来也是有的。” 她说的云淡风轻,陵渊却听得面上阴沉,冷哼道:“那厮还对你做了什么?” 银池笑笑,不答。 陵渊也不追问,知道有些事,即使是再亲近的人也不想出口。但他又有些计较自己是不是与银池还不够亲近她才不说,语气便染了点委屈:“算了,殿下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我等着便是。” 银池瞥他一眼:“你就什么事都愿意跟我说吗?” 这话听着亲近不少,还带了点埋怨似的,陵渊的唇角立即就翘了起来,凑近说道:“殿下想知道什么,我就说什么。” 银池:“你跟老太监的事,也能说么?” 陵渊变了脸色。 银池凝视着他,似乎想看看他在盛怒之下会不会对自己发火,就这么一直盯着。 陵渊的脸色变了几变,又恢复了平和,继而微微一笑:“殿下打探过我的事。”他见银池并不否认,笑意更甚了些,“不管是为何打探的,殿下对我倒是上了心。” 银池没想到他这般峰回路转,瞪了他一眼:“不想说便罢了。” “殿下既然打探过肯定已经知道了,”陵渊却又说了,“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污糟事,不过那老太监早已被我弄死了,剩下的仇人也在掌控之中。” 剩下的仇人,应当说的是景妃了。 银池:“熊鸿锦若落在我手里,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弄死他才好。” 陵渊:“眼下的熊鸿锦若好好利用,何愁真正的熊鸿锦不落到我们手里?” 他说了“我们”,这是要帮银池一同报仇的意思了。 银池心下感念,叹道:“你也知道这熊鸿锦是假的。” 陵渊一笑:“真的假的有什么要紧?用得好,假的也能是真的。”他轻轻拍了拍银池的肩,“现在就当有两个熊鸿锦,另外一个的下落我已派人去追查了。” 银池看向他:“这次帮我,是为什么?” “明知故问啊,殿下。”陵渊命人搬被褥进来,将床榻铺得厚软,又在榻下铺了两床被褥,拍了拍仍然嫌弃,“我可是好久没睡在地上了。” 银池嗤笑道:“这么委屈自己做什么?你去睡你的高床软枕。” 陵渊:“那可放心不下。” 银池睡下了,陵渊躺在她榻下的地上,侧身看着她。 “被人盯着我可睡不着。”银池没睁眼地说了一句。 陵渊笑了笑,闭上眼睛,说道:“跟你同处一室,我也睡不着。” 这话说得有几分暧昧,银池不知丢了个什么过来砸他,他捡起一看,是她的一方丝帕,正是他献上去的流云帕。 想起敬献这帕子的缘由,陵渊不由得笑了。再看向银池,她翻了个身留给他一个背影。陵渊抿唇,再次闭上了眼睛。 次日,陵渊收到宫中消息,澹台璟涛对南楚发出敕令,责令南楚立即送还嘉恪长公主殿下,否则马上开战!陵渊对此有些许诧异,不明白一向不愿开战的澹台璟涛为何这般强硬。银池嗤笑道:“他有了金沙矿和枢节,召了一大批工匠日夜赶工,认为造出机关兽指日可待,自然硬气许多。再者他是真的以为熊鸿锦被捉住了,就更为嚣张。” 陵渊点头赞许,说道:“他这脾性能在当初力挫其他皇子,也挺稀奇。” 银池笑了:“还不是我那些哥哥弟弟们都不争气,这才给了他可乘之机。而且以前他还是皇子时,小心谨慎又恭谨有礼,现在想来是装得不错。”她微微叹气,“我在出嫁前对父皇说了不少澹台璟涛的坏话,父皇也一直不打算传位给他的。” 两人一时无话,过了一阵,有侍卫送来早膳。两人对坐用膳,陵渊仍像在宫里那般伺候银池,她吃了两口却道:“你这人好没意思,再这么伺候着,我就叫你‘小陵子’。” 陵渊听出这是不必他伺候、想与他平等相待的意思,心里泛甜,含笑看着她说道:“这么聪慧的人怎么看不出来?我这是伺候吗?”说着又给她夹了一筷子小菜。 不是伺候,是想对你好,是一起用膳的意趣。 银池略有些不自然,但也略略勾起了唇角。 用晚膳,陵渊要回宫里安排布置一番,临走前叮嘱银池道:“若我派人来传信只会派沈放,其他的人都不要相信。机关兽安排好之后给你送到哪里?可有计划?” 银池:“往北戎去的方向大致有三条路,我选了最东边那条。” 陵渊点头:“够僻静,也够快。”他扫了一眼外面的几个侍卫,“这些人留给你用,都是能以一当百的好手。” 银池见他依依不舍似的,都走到院门口了还在回头张望,嗔怒地白他一眼。陵渊笑笑之后走远,银池还看着他的方向,默默看了一阵。 被人依依不舍的滋味,着实不错。 陵渊的速度很快,不出两日就派了沈放来传信,还点了十五好手一并送来。沈放讨好地对银池禀报完一切,说道:“殿下一路小心,刚才禀告的联络方法还请牢记,以备不时之需。” 银池点头:“你家督公真是到处都有人手呢。” 沈放笑眯眯:“督公知道殿下会说这句话,让小的回复给您:‘那还不是紧着你用。’” 银池轻哼了一声:“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是。” 银池带着二十个人,趁着夜色骑马出发了,向着北戎而去。除陵渊给的十五人之外,那假的熊鸿锦被她秘密带着,不示于人前,玹珪与琥珀也在队伍中,还有三个也是她养在京城的暗桩。此番北戎与景妃合谋强抢银池,事败后北戎拒不承认还反咬一口,致使景妃腹背受敌,被澹台璟涛和陵渊一同责罚,已经没了人模样。银池打算突袭北戎嫁祸南楚,彻底挑起两国之战,借此从中渔利,将大烨从被压制中解脱出来,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从未如此清晰过的目的。 宫中,陵渊接过沈放呈上来的线报,立即打开查看—— “路程过半,可放机关兽跟上。遭遇北戎探马,已处置。殿下一切安好。” 简短的几行小字被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接着将这短笺放在烛火上烧掉。火光簇簇,映照着陵渊温柔的面庞,使他看起来不像平日里的缉事司督公,倒像个平常人家思念妻子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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