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宜边上台阶边皱眉, 这门开着, 可怎么这么安静? 等跨步进去却与屋中回头的男子对视上——看见了不得了的一幕 “!!!”下一瞬,顾清宜眼神一烫连忙移开眼。 只见身量修长的男子站在窗侧, 但往日光风霁月的男子如今却有些...凌乱不整。 冠玉被摘了搁在一侧, 鬓角的发丝微乱, 显然真是去赛马射箭了, 最最要紧的是, 他正褪着衣裳, 大半的后背和臂膀都露着, 皮肤白却不显女气, 反而流畅的肌肉透露出力量感。 裴霁回显然也愣住了, 连忙拢起交领的寝衣, 将肌肉线条流畅的背脊遮挡了起来: “......咳” 他尴尬地轻咳, 眼神却也跟着不敢看人, 微微看向她身侧的窗柩。 “顾、顾表妹。” 一时之间两人不说话, 却感觉周围的空气好像凝滞了。 顾清宜盯着地面,明显的感觉到热气顺着咚咚直跳的心脏流至周身, 一瞬间耳红的如滴血。 “.......对不起,我、我不知这是洗浴的地方。” 说完, 她也不敢抬眼,往日的镇定清冷更显出她现在的慌不择路,低头转身的时候绊倒了一侧摆着圆肚玉瓷的四角架...... 她自己倒是连忙扶住门框站稳了,但这圆肚的玉瓷美人瓶却没幸免于难。 一瞬间清脆的碎瓷声响起,砸在本就分外安静的屋里,更显突兀。 “......”她要急哭了。 “你先...先去正厅等我片刻。” 裴霁回看着背对着他、站在一地碎瓷中的身影,好心解围道。 哗啦啦的碎瓷声动静不小,连在外忙活的两位侍卫都惊动了。 院中的幸桥和幸樛赶到正好见到从西厢浴房出来的顾清宜,见她面色如同三月的春霞一般,他们二人一人提着沐浴的热水,一人端着茶水,都呆住了。 幸桥:“表、表姑娘,属下给您泡了些茶水,要不喝点......” “!”他没说完腿上却被踢了一脚,幸樛收回脚,微微笑着不敢出声。 “......也好,多谢。” 她的声音如细蚊,低着熟透的脸跟幸桥继续回了小厅。 跟在幸桥后面,她又不自觉地抬手捂了捂耳朵,企图用手的微凉温度消了耳后的热气。 她发誓,要不是真有要事相商,她真的想捂头就跑! 西厢,幸樛提着热水进屋,瞧见一地的碎瓷,心底咦呦的惊讶两声,面上却很镇定:“大人,热水来了。” 他抬眼看桌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裴霁回的穿得很齐整,连外裳也穿上了,听见幸樛的声音,裴霁回抬眼扫了眼他,神色不辩。 幸樛:“呃.....大人恕罪,方才属下一时急着烧水,忘了...关门了。” 他的目光扫过裴霁回的耳后,红的不亚于方才的表姑娘。 幸樛一边倒水一边吸了一口凉气:不是吧,耍流氓的人是表姑娘?! 白素瓷盛着青绿的茶汤和细嫩茶芽,顺着旋起的水打转圈,过了差不多一刻钟,顾清宜的神色才算恢复如常,幸桥愣不登的站在屋外后着,站得挺直。 “大人,您来了!”幸桥大声喊道,吓得屋中顾清宜的手一抖,茶水都洒在了小桌的漆盘上。 “......” 裴霁回扫了眼他,暗暗警告的眼神让幸桥瞬间老实,“属下先告退。” 他提步进来时,顾清宜才用绢帕将撒出来的茶水擦净,“......咳,听说表妹着急寻裴某?” 顾清宜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有移开落在他的身上,她起身努力正色道:“正是。” 从袖口处将信笺掏出来,递给了几步开外的裴霁回。 他眼神停在那封信上,一时没有伸手接过,眉心微动,再次跟面前的少女解释道: “你若是不想说,可以不必告知我,至于你父亲之事,顾大人也算是我姨丈,于情于理,我都该......” “不是,”她打断道,看着他难得出现微怔神色的眼眸,顾清宜认真道: “不是不想告知,昨夜是我考虑不周,我从昨夜至今考虑良久,表哥若当真是想伪造书信,能有什么好出?是我多疑了,当初表哥为了父亲一事还让书折监史尤大人查看历年的信笺往来,对父亲之事很上心。是我不该如此猜疑,还请表哥原谅。” 顾清宜这话当真是发自内心,无论是为了党系之争,为了尽都护之责,还是为了其他,裴霁回确实是将父亲的事情记挂在心,也帮了她许多。 “只是我今日找表哥,是当真有事。” 裴霁回漆黑的眼眸看了眼顾清宜,总算伸手接过那信封,打开那一瞬间,连他也愣住了,这可是都护司的官印! “这信是顾龄安给你的?他从哪来的?” “是我父亲的书房暗格,当年就是这封信将我父亲调去除匪,如今不知所踪。”她后半句声音小了些,显然是心底痛怮之处。 裴霁回眯了眯眼,盯着官印没有出声,他心底绝对知道自己没有盖过这红印,那只有另一个掌管这红印的书折监史了。 “都护司的书折监史一正二副,互相监督制衡,正监史就是那日你瞧见的尤松,另外两位副监史分别是张山和贵良,这三人都是从贫寒出身的进士中提拔,均无世家背景。”他解释。 顾清宜微微颦眉,在地方掌兵权的情况下,书折监史可直接将地州事宜上达圣听,已经算得上圣人信任的近臣了。 因此选的也多是没有世家盘根纠葛的贫寒出身,极大可能地确保其忠心唯用。 “这些都不是我今日要寻表哥的重点,表哥仔细看这信笺。” 她环顾了一周,一时不顾礼节的上手拉了裴霁回的衣袖,带着他来了窗边。 裴霁回眸光微动,眼底的疏冷四散没了踪影,顺从地跟着顾清宜来到窗边,神色也有些难以察觉的温和。 可下一瞬,他眼底的温和却被一把冰刃搅得一干二净—— 如今正是辰时,日光从窗边斜射进来,将纸上的花纹照得分明。 裴霁回瞳孔一缩,眼底泛出丝丝麻麻的冷意: “淀花笺。” 语气里是确认和肯定。 淀花笺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只有在日光下,才能看得出花纹,即便是在烛火下看也与寻常的宣纸信笺无异,今晨顾清宜无意在日光下展开,这才发觉纸张的来头。 顾清宜紧抿着唇,抬眼看男子的冷意十分明显,解释道: “这信笺来源为真,并非我......有意陷害,挑拨你与二表哥之间的关系,大表哥应该也知道这淀花笺的来源,我是那日去了二表哥的松泉苑收整物件才第一次见过那淀花笺。” 她的言外之意是,若是她不接手管家,自然去不了松泉苑,更没机会机会见到这淀花笺。 她拿到信的时间是晚上,按理说不知道淀花笺更不会知道信笺的不同,若是她不上心多多端详,怕是很快就忽视了过去。 “国子监能使用淀花笺的人,亦有三五人。”他语气起伏不大,不是在为裴霖章辩解,只是在客观的陈述事实。 “我知,可是表哥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那日庙会回来后的夜里,便有一个黑影跟着我的事吗?” 顾清宜冷静分析:“先前我是怀疑潭姨娘那边,但我发现不是,三表哥忙着秋闱,潭姨娘自从双姨娘入府之后,也不怎么见人了,如今我发现了这淀花笺,很难不怀疑。” 听起来实在荒谬,当初若是潭姨娘,她尚可理解。 如今发现有破绽的人可能是裴霖章,前景大好的郡王府嫡二子,她是怎么也想不通了,即便是顾清宜心里想的也只是细微起疑,实在不敢盖棺定论怀疑裴霖章。 裴霁回不知什么时候将目光放在了顾清宜身上:“霖章是我亲弟,你如今对我全盘托出,难道就不怀疑是我与霖章一起做了这局吗?” 顾清宜抬眼看他,藏在的紧绷神色下,是一览无余的坦然和清明:“先前我就与大表哥说过,昨日是我之过。 我虽然比不上高洁人士的谦谦君子德,却也知‘信信,信也’的道理,我既然今日说了信任表哥,自然是相信你,才将所有知道的消息和猜忌说与你听,无论对象与表哥是何种关系。” 她说这番言语镇定坦然,有旁的姑娘少有的淡然之气,让裴霁回都想不起最先开始时,那谨小慎微,随意被下人忽视欺压的表姑娘是何种模样了。 也许,最近展现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漆黑的眼眸因为这发现,浮起了几丝愉悦一般的细光,被他很快掩下: “逗弄你的,多问了两句,不过表妹信任,裴某也跟你保证,你父亲失踪一事,当真与裴某本人没有任何关系。至于其余的,牵扯太深,你知道了反而无益,但裴某向你保证,定会查清顾大人失踪一事。” 裴霁回微垂着眼眸看她,眸子里有显而易见的运筹帷幄和镇定安抚,还有被隐藏干净的温和。 这淀花笺来路蹊跷,他说不上怀疑自己的弟弟,但既然牵扯上了顾阑旧案,无论是当真牵扯其中,还是背后之人设的棋,依他的性子,都会顺着霖章查一查,这也是他作为都护和郡王府长子的责任。 顾清宜看向他,郑重又感激的行了万福礼:“多谢大人。” 国子监能用这淀花笺的,不过那几人,既能用淀花笺,又能让书折监史加了都护司官印的,更是少之又少。 可顾清宜也清楚,不排除有人恶意的陷害,用指向这么明显的信纸,倒显得有些刻意了。 回了自己的屋子,她正见半秋端着膳食进来:“方才姑娘没回来的时候,四姑娘来厢房寻过姑娘,奴婢说姑娘出去转转了。” “嗯,知晓了。”顾清宜抬眼看她:“怎么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什么事便说。” 她走到三脚梨木架边,准备净手。 “......今早许二公子身边的寄白也来寻姑娘,还带了两个簪钗,奴婢们不知该不该收,正好遇到四姑娘在,四姑娘就帮姑娘收下了。”
第39章 掌掴 顾清宜拭手的动作停下, 瞧着刻了鱼戏图的铜盆顿住,半秋小心的觑了眼顾清宜,实在不知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良久, 只听她声音清泠道:“我知道了, 等会儿我去四表姐屋里一趟。对了,先前我没有与你们说明, 往后若是再有这种情况, 直接回绝了罢。” 半冬进屋正好听见这话, 她心底幽叹一声, 皱眉担忧:“......不知那日,姑娘与许二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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