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乍现,司沂的心口恐慌得无所适从。 不,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思恐后司沂敛眉,不该担忧的,最近他总是杞人忧天,儿女戚戚。 有什么可担忧的。 整个天下都捏在他的手心里,他不允准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也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只要他不开口,邺襄女不会知道真相,就像她孤弱无依,一辈子也不无法逃离他的身边。 而他永远不会开口告诉她真相。 芙潼摇头,她不知道从何问起。 她不知道为什么妹妹嫁的良婿会是司沂,芙潼蒙在鼓里,是最后知道的人。 “司沂曾经告诉我,唐舒窈是你的妹妹。” 话刚说,芙潼的脑子里又浮现,司沂是说过唐舒窈是他的妹妹,但他也曾说过唐舒窈不是他的亲妹妹。 还是当时司沂已经说透了其中的别有深意,所以是芙潼没有听明白? “......” 芙潼略带失望和伤心的泪眼刺到了司沂的心。 他静声解释说。 “芙潼,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以后,你不是想一直和我在一起吗?还是你当初说和我在一起只是骗我?” 芙潼想,她很想,她从始至终,都把司沂在的地方当成她的归属,否则她不会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司沂。 今天唐舒窈的嫁,让她的心产生了动摇,让芙潼惶恐。 叫她不怎么信了,准确来说,是不敢信了,觉得太过于奢望。 “这跟你娶唐舒窈有什么关系?她是你的妹妹。” 是啊,兄妹怎么能够成婚呢? 司沂紧搂着她,撒谎游说道,“舒窈知道你我情深意重,我曾经说过要给她择了良婿,再成你我的事。” 芙潼问,“然后呢?” 司沂见她终于能听进去一些,接着道。 “她心疼你为救治她的病付出了很多,不愿因为自己的事情横在你我中间。” “眼下哪里好寻得良婿,我实话讲与她,她告诉我,此生不愿嫁。” “当年舒窈寄养在承伯府,我欠了承伯候一份情,如今我将继位,朝中关系错综复杂,为了还情,我不得不这样做。” “你既知道我和舒窈为兄妹,便知道我二人不可能行事,否则,我又怎么会在新婚之夜,让人将她带走。” 尽管司沂说得非常明白,芙潼心里的隔阂还是没有消散。 她察觉不出来哪里怪,心头就是怎么都说不上来,她实在无法,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完全信任司沂。 芙潼低喃一句,“真的吗?”真的如司沂所说,是这样吗? 小姑娘尽管仍噙着泪,司沂听她的语气已经软顺了下来,便知道哄好了。 看。 当时他就说多虑了,随口哄几句就是不怕糊弄不了她。 他说真的,将芙潼抱到腿上,亲昵搭到她的肩窝处。 淡漠笑着,犹如看待掌中玩物一样揉着她的头发,让她听话。 “姻亲儿戏,不过权宜之计罢了。” “我最爱的人,始终是芙潼,当初我就跟你说过了,你是我重要的人,谁都比不上你。” 这些话,再一遍,重复说出来,司沂惊奇的发现,他居然全然没有当时厌恶和憎嫌的心情,甚至有种表明心迹的愉悦。 芙潼没有讲话,也没有再抗拒。 她敛着湿漉漉的睫,吸着发红的鼻子,抽着肩膀。 没有应承回司沂说的情话。 反而追问道,“若是今日我没有发现,司沂......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司沂略一顿,很快摇头。“我并没有打算瞒你。”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唐舒窈嫁了,才告诉她。 先斩后奏的帝王之策?芙潼不懂,只知道心里好难过。 她还有完没完了,今日激得很了,非要刨根问底? 纸包不住火,邺襄女跟在他身边,总要知道的,“你不要再多心,舒窈的事情解决了,我们的事情也快了,不会远。” 他答应过要给小药奴侍妾的身份,原想着再过些时日兑现给她身份的承诺。 毕竟才娶了唐舒窈,在新婚的关头纳妾室,恐怕在这关头,唐家不满,朝野也会诸多非议。 眼下,她泪眼涟涟一再追问,哭得他心里密密匝匝地疼,无所适从。 也不必推后了,明日见了唐舒窈,与她商议,给邺襄女名分就是,也当安抚她了,省得她和自己哭闹,再拉开和他的距离。 承伯候府,若是不服,他会想别的办法镇压。 “听话。” 防止她再问,司沂将芙潼抱放到塌上。 手指穿梭梳理她的发丝,随后与芙潼十根相扣,四目相对。 小姑娘嫩白娇软,正红的衾将她托得越发动人,眼尾和鼻尖的红润,更像是浑然天成的染就的胭脂。 与此同时,芙潼也在盯着顶上的男人,无比认真看着他的五官,想要将他牢牢记住。 太子司沂的骨相面相都是极其优越的,世上甚少有郎君能够与之媲美。 芙潼眼里还有没有忍回去的眼泪,隔着泪花这样看,她觉得司沂和她的梦里,晃眼见到的轮廓,在一刻简直重合。 梦里模糊的轮廓,随着她眨落的眼泪,清明了,拨云见日,露出司沂俊美的五官,就是这一张脸。 司沂覆身压上,碾着她的唇索吻。 纵然司沂说得很是明白,话里挑不出来错漏。 依旧美好到让芙潼迷迷瞪瞪。 之前的先不管,眼下她脑中又存了新的疑云。 赌气还没有消散,脑子里的疑云又在缠绕,此刻不想和司沂亲近。 她撑着手要起身。 可惜双手都被太子擒住,反扣在头顶。 红烛噼里啪啦燃着,风从大开的窗桕处拂过时,摇曳摆动。 司沂比以往他始终紧扣着芙潼的,让她紧挨着自己。即便结束,暂时休息,也不曾松开丝毫。 更搂紧手,让她和自己十指相握,一点也不分,仿佛感受芙潼的存在,竭力要抓稳什么。 连他自己都不曾留意到自己身体的动作。 翌日早起时,肆意弯唇亲在小姑娘的眉眼,眸中是他没有察觉的温柔。 替芙潼拢了发,掩好被褥,才起身离开。 皇帝病重偶有清醒,大部分时候都在昏睡,不便再见人。 司沂先带了唐舒窈去垣庆殿给皇后敬茶请安,随后到御书房处理政务,唐舒窈留下陪皇后说话。 按理说,新婚后得休沐,司沂贵为储君,时局所致,片刻都不能偷闲。 芙潼睡了没多久就醒了,心里装着事,即便再困,怎么也难以入眠,睁着眼躺了一会。 拖着疲倦的身体爬起来,身上都是红痕。 昨儿的事情,让她联想到先前的梦境,心里乱乱的,濯洗了脸,随意挽了发,芙潼一直拖着下巴,呆坐铜镜前。 看着镜中的少女,芙潼伸手触碰到铜镜看,一笔一画描摹着铜镜中的面部轮廓。 看入迷了,出现了幻觉。 铜镜里漾现了一副生动的画面,是在梦里出现过的,小芙潼手里拉着纸鸢线轴,被父皇抱在怀里举高。 母妃在一旁拿着两只面鼓逗她笑,一声一声地叫她潼儿。 芙潼想再看得仔细一些,眨眼之间,画面灰飞烟灭,什么都不见了。 “......” 司沂娶了亲,芙潼总觉得在这里她像个外人,尽管他说那个人是他的妹妹。 妹妹妹妹..... 芙潼知道唐舒窈是妹妹又如何?外人不知道,小姑娘垂头丧气,苦着一张小脸。 芙潼之前觉得每天在这里等着司沂,等他回来,见到他,在他身边,做他身边的菟丝花就很开心。 可现在,芙潼有些不想了。 昨天早起来,她一个人,司沂不在后,她感觉自己毫无归处,像个孤家寡人,先前养的小肥猫也不在芙潼的身边了。 除了屋里的桌椅凳子茶几,芙潼一个伴儿也没有。 原先想着不打紧,芙潼想去的地方一直都是司沂的身边,现在司沂身边有人了。 之前想要寻找过去的念头被司沂抚静下去,而今又冒了出来。 芙潼想要知道她的过去,想要找一找她的家人。 她想.....回邺襄看看。 邺襄还像不像梦里那样漂亮?那里没有满江的秋天冷?花是不是特别多。 司沂说邺襄有战事,就算邺襄因为战役毁得特别干净,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剩下。 或许到了邺襄,就能想起来忘记的事情。 若真的如司沂所说的,她不是邺襄人,梦里只是梦,她当初也是在邺襄被司沂捡回来的。 一开始芙潼是去邺襄做什么?现在想不起来,说不定到了邺襄就能想起来了。 只要去邺襄,就能找到答案了。 芙潼也不至于离了司沂,再也没有去处,一个朋友,家人都没有。 想走的念头一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芙潼盘算着要怎么跟司沂说? 她对满江一点都不熟,如果要走,路上需要盘缠,她得和司沂借一些。 总之,唐舒窈的病已经好了,不用取血,芙潼也能走得安心。 司沂忙碌,今早没有时辰给芙潼做早膳。他政务忙碌,也腾不出空回来陪芙潼用早膳。 膳房端上来的食物,芙潼没吃了几口,刚嚼到嘴里,舌尖尝出味,一阵反酸自胸腔快速涌上来,扶着案桌干呕吐出来。 吐得小脸都白了,闭着眼睛打寒颤。 捏扶着桌案的指骨泛着白,弯下腰的小腹有些疼,芙潼轻轻揉了揉。 半天缓过神,揉着的动作顿住了。 手指一抖,芙潼低头盯着小腹,忽然意识到她的月信好久没有来了。 是什么时候? 芙潼没有上心记过,往前再想想,好似第一次和司沂有过后,月信就再也没来了。 难不成...... 摸着已经有些小鼓。 芙潼几乎要坐不稳圆凳。两只小手使劲抓着桌沿,才勉强立稳身板。 现在怀上,算什么事? 司沂才刚刚结了亲事,芙潼慌得六神无主。 正要起身,转眼就看到了唐舒窈,她也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 “......” 脸上没有从前对着芙潼时的温笑,目光仿佛淬了毒,令人脊背生凉。 唐舒窈的目光从芙潼苍白的脸上扫到芙潼的肚皮上。 芙潼连忙两只手都护住她的肚子,睁着清凌凌的眼与唐舒窈对视,两只腿脚都无意识的并拢。 “......” 昨夜司沂寝殿的动静,唐舒窈不会不知道。 晨起,她还在司沂骨节分明的手背上见到一个微小的划痕。 一看便知道出自女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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