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正疆笑着目送人离开。 太史筝却忍不住用她那不太利索的舌头追问:“铺房?挂帐?还咱家的女眷?爹,咱家……现在除了我哪来的女眷?啊!莫不是…你把我那个能抡十斤长刀的大嫂请回来了吧!可大兄……不是说,要打仗,回不来了吗?” “你拉倒吧,叫她?你看她是能挂帐?还是会铺房啊?他崔家啥时候要拆祖宅了,我再帮你把你那好大嫂请来——”太史正疆矢口否认。 太史筝犯了难,“那还能有谁?咱们老家早就没人了?你总不能是在外头租了个假亲戚吧!” “行了,别瞎猜,这事用不着你操心。去去,趁着没凉,赶快回去吃你的瓠羹去。总之爹肯定给你办好,绝不会给你和咱们太史家丢面,放心吧。” 太史正疆说罢,两手往身后一背扭头就走。 独剩太史筝一人站在厅下一头雾水…… “谁啊,到底是谁?” “总不至于,我还有个什么不知名的姑母流落人间……” - 辰时,伯府。 因为崔植筠的婚事,大房二房难得坐在一起用早饭。 可饭用到一半,听说钱媒人将女方家的公裳带回来,喻悦兰便搁下瓷勺开口道:“钱氏,你可问了?亲家那边铺房请了谁来?我也好做准备。” “节史那边没说。”钱氏摇摇头。倒也怪她嘴笨,不好意思直问。 好在儿子喜事将近,喻悦兰心情大好。她见钱氏没问着,也没去责怪,只拿起筷子念了声:“没问到就算了,坐下一块吃饭吧。待会她家来人,有你忙的。” 钱氏闻言应了声:“是。” 待到她落了座,隔壁坐在大房二房中间,身穿拂紫绵缎衫,头簪雀钗的贵妇,三姑奶奶崔半芹,却冷不丁瞥了眼二房开口说:“我记着二房前段时间娶新妇,灵山县主家来铺房的是——” 崔半芹故意停顿。 立侍在一旁伺候的邹霜桐赶忙接腔,“是祈郡王妃与县主的姨娘,通侍大夫家的王夫人。” “唉,对对。当时郡王妃不是带着一众使人婆子?那活干的是漂漂亮亮,临走前郡王妃瞧见门口那张小案上空落落,竟还给小两口的房间添了对价值不菲的绿如意!哎呀,这皇室宗亲,就是跟咱们不一样!” 崔半芹就是个势利眼,挑事精。 别瞧她是嫁了个磁州团练使,可人家赴任连家中的狸奴都带了去,就没带她。 所以,崔半芹自出嫁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娘家。 她整日里,是不站大房,不挺二房,没事就爱撺掇两房来回掐架。哪回要是不小心惹火上身?她就只管去老太太房里哭闹,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往前她还顾忌着大哥当家,大嫂是个什么落魄的龙图阁待制之女。 可自从二房娶了灵山县主,崔植林做了县马,攀上皇亲。崔半芹这心啊,就开始往二房偏移。只瞧她话音刚落,便将眼神朝喻悦兰递去,“就是不知,咱们植筠的新妇,会来些什么亲戚?” “听说他家在朝中,除了一个在外领兵的兄长,和一个归明来的大嫂。也无甚势力。虽说节史这名头不赖,礼遇也算优待,可到底就是个授予宗室、外戚的虚衔。” “咱们伯爵府,好歹也是百年门第,文臣世家。切莫丢了脸面。且大嫂嫂您是大房,是正了八经的伯爵府主母,也不能被人比下去不是?” 崔半芹话里话外抬举二房,贬低大房。 喻悦兰今日是瞧着崔植筠大婚的份上压着没发火,她真不知谁给小姑子这般胆量…… 抬眸盯着崔半芹,喻悦兰恨将人暗骂一通,“得了吧,狗腿子。老祈王死了多少年了。他家风头早就过了,这么多年他家除了姓齐,手里哪还有什么实权?这你都要攀?还好意思嘲笑我家媳妇?装,你就继续装。等没了老太太,我看你怎么办——” “大嫂嫂,大嫂嫂?”崔半芹抬手在喻悦兰眼前晃了晃,“您怎么不说话?您瞧什么呢?” 喻悦兰望着崔半芹那人畜无害的样子,忍不住白了一眼。 这小姑奶奶惹不起,她便将矛头调转去了褚芳华身上,“我瞧?我瞧二房今日怎么又是植松媳妇来伺候?植林媳妇呢?你们的灵山县主呢?该不会看不上咱们这些老的,不愿意跟咱们吃一桌饭吧?” 此话一出,褚芳华的脸唰一下从刚才的洋洋得意,闷到了桌底。 县主进门第一日,二房不是没给她立过规矩。 可人家压根不搭理。平日里婆媳碰见,人家也是摆出一副高傲姿态,说不两句扭头就走。褚芳华碍着郡王府,虽有怨言,却也不敢过多苛责。以至于把在亲儿媳妇那受的气啊,全都撒在了邹霜桐身上。 可谁让邹霜桐也是个愿巴结,能忍受的。 只瞧婆母没开口,她便抢着开口:“大伯母哪里话!您可是堂堂喻淑人,谁能与您吃一桌饭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只是我家大嫂出身贵胄,这些伺候人的活,她哪里做得来?做不好冲撞了诸位长辈怎么办?可虽说没有大嫂,这不还有侄媳?侄媳孝敬诸位,自当尽心尽力。” 邹霜桐说罢望向桌前,对自己这番说辞甚是满意。 喻悦兰却冷笑一声,“你?你能跟你婆母最喜欢的县主比?” “植松媳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惯会用那张嘴,真到了干活使唤人,你就全扔给我们植简媳妇,到最后该表功了,你倒能耐,功劳全成你一人的。” “呵,也就我们植简媳妇跟她那庶母一样,是个老实蛋。你看看咱们院里,还有哪个能任你这般欺负?” 喻悦兰此话不虚。 可邹霜桐心里有鬼,面上却还嘴硬,“大伯母,您可不能这么说?侄媳这兢兢业业侍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信您问堂嫂,看看侄媳到底有没有抢她的功劳!” 彼时,众人将目光送去那个站在角落,裹着襜裳毫不起眼的女子身上。但瞧那女子脸蛋圆圆的,个子矮矮的,似因众人的关注而感到局促。 这便是大房庶出的长媳——仓夷。 仓夷抿了抿嘴。人微言轻,笨嘴拙舌的她,总怕得罪于每个人。以至于,众人等她憋了半晌,却只等到一句:“婆婆,堂弟媳妇,你们别吵。都是仓夷不好。” “笨货。”喻悦兰忍不住大骂,“给你口气,你都不会自己争。憋死你得了。” 仓夷的头又低了去。 邹霜桐满眼都是对她的嘲笑。 钱氏扫视一圈,悄悄搁下碗筷。想她这早饭没吃几口,戏倒看了一堂。只是这筝小娘子,往后该怎么办?这岂不是狼入虎口,任人宰割? 钱氏暗自叹息着。 喻悦兰却将碗筷一撂,起身就要离席。 谁知,恰从前院风风火火跑来几个女使,冲着屋内就说:“主母,二奶奶,三姑奶奶。太史娘家来人铺房了——” “来就来,你急什么?”喻悦兰语气中带着怒意,“将人请进来就是。” 可她的话音落去,但瞧几个女使左右一对眼,竟齐齐道了声:“主母,奴们瞧,您还是亲自去接吧。这人啊,奴们恐怕请不动……”
第13章 铺房 “请不动?你们一个个……” 喻悦兰沿着桌边走向门廊,一个劲地抱怨道:“是西王母来了?还是九天娘娘来了?我瞧你们就是犯懒。傅其乐,走,随我去前院瞧瞧。” 主仆二人在众人的目光中走远。 崔半芹抬眼瞧了瞧门外的丫头女使,出言相问:“你们快跟姑奶奶我说说,那边请了谁来弄这么大阵仗?” 女使们却支支吾吾,想着法地躲开她的问话,“三姑奶奶,还是您自己过去瞧吧。我们几个还有活,还有活——” “奇了怪了,这是怎么?” 崔半芹的好奇心瞬被钓起,她起身碰了碰旁边的褚芳华,“二嫂嫂,不得行。走走走,好奇死我了,咱也去瞧瞧太史家请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崔半芹看热闹不嫌事大。 褚芳华却不知为何今日情绪不高,她被崔半芹拉着起了身,临走前,只同欲跟她随行的邹霜桐嚷了句:“你少往前凑,你去厨房盯着,红枣乳鸽汤若炖好了,就给你大嫂送去。” 瞧着她还在为月前那事记仇。 邹霜桐轻快的步子立刻停在门内,她那脸耷拉下来难看,出言便是悻悻应了声:“是,婆母慢走,姑奶奶慢走,可千万小心脚下。” 送汤,送汤。 大早起喝这么补?不怕喝吐血? 邹霜桐忍不住朝门外啐了一口。 跟着转头瞥见柱子前立着的仓夷,她忽面色一变,莫名其妙开始为仓夷抱屈道:“唉……堂嫂,有时候我是真心疼你。你说你,虽然出身不好,但你是真能干。府里十个婆子,顶不上你一个。可怎么总落埋怨呢?” “都说咱家婆母难伺候,伯爵府的媳妇难当。其实我瞧,都是无人帮衬,重担全落在咱一人身上。出力也不讨好!” “不说我们屋,你也知道。但说你们大房,植筹媳妇是个不着调的。且听说那二郎新妇,可是在宫里养大的,那得多金贵啊。指定是比我家那位还难伺候。你说说,你这日子以后怎么熬,咱的日子可怎么熬——” 话外装可怜,话里尽风凉。 邹霜桐假惺惺的样子实在可笑,仓夷老实,却也看不惯她这副小人嘴脸。 植筹媳妇虽不着调,可从不挤兑她这个大嫂。而二郎媳妇呢?人还没进门,怎知她好或不好?邹霜桐现在就开始挑拨是非,真是不安好心,见不得别人半分好。 “堂弟媳妇,这鸽子汤,我替你送去二房。” 仓夷没接茬,她知道邹霜桐无故替她说话是为了什么。 倒不如直接挑明了好。 邹霜桐目的达成,欢欢喜喜跨出了门,随后扔下一句:“那就有劳堂嫂了,我家大嫂喝汤前记得帮她捞干净红枣,千万不能让她见着——”就不见了踪迹。 仓夷望着空荡下来的前厅,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活啊, 到底还是落在了她身上。 - 前院。 喻悦兰晃晃悠悠走来,刚想出声问问是谁这么大的阵仗,却在抬眼时讶然。只瞧堂下有人身穿袍服端坐一旁,院前空地上,更是数十位女官模样的人整齐肃立。 喻悦兰甩开傅其乐慌慌张张上了前。追随而来的崔半芹见这阵势,拉着褚芳华停在了不远处,“什么情况?宫里怎么来人了……” 褚芳华蹙眉不语,二人也不再贸然上前。 彼时,孤坐在座前的人起了身,不等喻悦兰张口,她便恭恭敬敬地行礼:“司宫令袁彩瑞问喻淑人安,臣奉贤太妃之命,携尚寝局特来为太史宅嫁女挂帐铺房——” “司宫令?”“尚寝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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