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眼神求于宅门阶上的娘家人。 齐佳觅的鬼点子一闪而过,开口便说:“新郎官还不明白夏老五不起何意?他啊,是跟您讨利市呢——” 讨利市, 本衙内需要他赏钱! 夏不愚听了这话猛地起身,狠狠揽着齐佳觅的脖子就往宅里去,余剩下崔植筠半掏利市,懵在一旁。 易字诗赶忙上前命人向亲迎队伍分发彩缎,替那俩货打起了圆场,“新郎官莫怪,今日喜庆,闹一闹也热闹。他俩平日并不这样,来来来,别耽误,摈者快来问事——新娘子那边都准备好了。” 摈者上前出言接起流程,崔植筠这才回过神,答曰:“吾子命植筠,以兹初昏,使某将,请承命。” 摈者对曰:“太史筝固敬具以须。” 声声对答传进前厅,太史筝霞帔盖身,妆面华丽,端着金丝团扇掩做羞意。 她那心啊,在听闻其声后,就止不住的乱跳。 夏不愚望着筝,满是惋惜,“筝,确实还挺漂亮的。只是她的有趣,一直遮盖住了她的美貌。” 齐佳觅沉醉于筝的美丽,却还是忍不住回嘴,“闭嘴,还用你说。” 而后,易字诗进来通禀。 太史正疆与替小娘娘办事的袁彩瑞相视一眼,双双起身来到太史筝面前,带着满是长辈的慈爱与爱惜,轻声叮咛…… “戒之敬之,夙夜毋违命!”太史正疆正了正她的凤冠。 “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宫事!”袁彩瑞摆了摆她的霞帔,为她结上佩巾。 筝这一路,虽然看上去并没有拥有太多圆满,甚至有很多人都从她身边离去。可她却从没缺少过爱这个东西。以至于她的内心永远充盈。 她笑着答曰:“女儿遵命。” “去吧,闺女。” 没有再多感伤的对白,只因太史正疆知道,无论筝在哪都是她的闺女。他亦笑着挥手,就像送别远行的故友。他虽沉默,筝却明了家一直在这里。 太史筝转了头,大胆地往前走去。 彼时,金典簿立在门口的人群中,为走来的新娘戴上相赠的白玉璎珞,以及转达司寇珏的话,“这是娘子送您的贺礼,娘子让臣转告,何必听之任之,她愿小娘子笑口常开,维护好自己那颗难得的本心。与新婿一直走下去。” 金典簿说罢便退了场。 甚至没来得及等太史筝说声谢。 热烈的唢呐仍在吹响,太史筝带着家人的叮咛,与友人的祝福跨出门外,离开了家,去往了将来。 那要与之携手的郎君就立在灼灼的天光下头,她透过薄薄的扇面,望他的脸。 崔植筠礼数周全,伸出手臂便要助她登檐,可太史筝偏要抓住他的手,狠狠摸了那惦念已久的掌心。 是温暖的,是柔软的。 崔植筠诧异抬眸,可不知是不是太史筝有意将团扇偏移,只瞧一张熟悉的侧脸映去了他的眼底。 这让崔植筠更加诧异—— 等等… 这不是那个“登徒女”! 不会,怎会?定是某看花眼了。
第16章 洞房 似曾相识的侧脸转瞬即逝在崔植筠眼眸,太史筝松去他的掌心登檐而上。 崔植筠却不罢休地看了又看,可那张脸却已经消失在端庄的团扇之下。 新郎官似乎沉迷与新娘子的那张美人面。 亲迎的长辈见机打趣,“瞧瞧,我们新郎官瞧见新娘子都走不动路了。来来来,新郎官莫急,今晚洞房花烛,还不有的是时间细细欣赏。咱们现在啊——得将新娘子接回去喽。” 此言一出,热闹的宅前,笑声四起。独独崔植筠脸红若身上着的公裳。 怎的,他还害羞了? 太史筝躲在团扇后,粲然一笑。 崔植筠转了身,依旧是和那日一样清傲的背影望进眼中,太史筝想起了那场温润的雨。郎君啊,你还是没能逃出“浪荡人”的手掌心。 高马俊郎翩翩行,百鸟朝凤瑟瑟鸣。 月老红线既定,崔植筠这就将人娶回家去,谁也不可再作悔意。 - 伯爵府的门前,随行亲迎的人以及崔家众人栏门索要起利市,花红。 带头的仍是爱出风头的邹霜桐,以及她那油嘴滑舌的夫君崔植松,只瞧夫妻两个一左一右高声呵道:“筠哥,不用裁为鸣凤管,不须截作钓鱼竿。千花百草凋零后,留向纷纷雪里看。是为何物——” “我。”崔植筠未思量。 植松两口子,两相顾看掏出纸条低声嘀咕,“霜桐,我怎么记着不是这个答案呢?” “肯定不是这个……直接让筠哥掏钱吧。” 崔植筠瞧二人翻找,难得笑了笑。 他开口解释道:“植松出的这首诗,名叫《题李次云窗竹》,故此物当为竹。然筠,竹皮之美质也。我答我,亦也无错。” 邹霜桐闻言揉了纸团撇去崔植松身上不满道:“笨蛋,就说咱们筠哥是个顶个的聪明,你这简直自取其辱。演砸了吧,丢人。” 崔植松咂咂嘴,没敢当场翻脸。 崔植筠却照旧掏出两份利市递去邹霜桐面前,“植松媳妇,二位出题有心,还请收下,讨个彩头。” “自然诸位也有份。” 尴尬的氛围被崔植筠的得体化解,众人拿着他分发下来的利市高高兴兴让了道。 太史筝在檐子上观察始终,总算轮到她登场。风水先生于她下地前“撒谷豆”以压煞神。女使在她落地后,铺起毡席。 筝便随着眼前抱镜倒行的人,跨过马鞍,走过草与秤,去到一间悬帐的屋舍,行那名为“坐虚帐”的礼仪。暂时与崔植筠分离。 送亲的人在速饮三盏酒后纷纷退去,太史筝这才坐在帐中松了口气。 这成个亲可真累人。 太史筝才想出声叫浮元子,讨上一碗水来饮。 屋外头却传来一阵哄闹。 只瞧屋外,那在榻上“高坐”的崔植筠,迎来了媒人钱氏举酒第一次邀请,“二郎君,请下座。” 崔植筠不应,接酒而饮。 再是舅母接替媒人邀他下座,他仍是饮酒不应。直到,那扮着岳母身份的袁彩瑞举酒上前问了声:“女婿,请下座。” 他才肯答曰:“女婿遵命。” 如此接二连三的邀请,终将崔植筠请去太史筝身旁。隔着雕花门外隐约变换的光影,遥遥相望着那张若止水般安然的面庞,他们之间渐渐剩下一张团扇阻隔的距离。 崔植筠沉默着将同心的红绸,递进眼前陌生的掌心。他就这么作为丈夫,与太史筝面对着倒退出门去,并一直小心接引他的妻子来到家庙拜见列祖列宗。 路上,太史筝眼神分寸不离他眉心。 日光照在崔植筠的每一寸,都好似不再炽热,而是渐渐变得柔和有力。可筝却很难像看齐鲤元,看夏不愚那般,看得透眼前的他。 崔植筠,我开始对你好奇。 太史筝,你到底是谁? 天地父母与她一一拜过,这些疑问却在崔植筠脑海无数次回荡流转。 而后礼毕,这次换筝倒行。 崔植筠却亦如太史筝那般,毫不遮掩,直视她在扇后的眉心。筝背着阴,可阴影却不曾黯淡她身上耀眼的光,她似乎在哪里都能熠熠生辉。崔植筠恍惚记起那日阴雨廊下,似曾相识的光景。 他们沉默着来到银竹雅堂,来到属于他们的婚房。 两个人对拜在床前,又左右坐去床边。直到结发合髻,长生天为他们祈愿,他们才至此结为夫妻。 太史筝该是却扇与之相见,同饮那盏交杯酒。 崔植筠却显得有些犹豫。 只瞧扇面一点点落去,答案即将揭晓在眼前。崔植筠那变换而来的表情,着实有些怪异。 太史筝抬手搁下团扇,俯身探向如那日刚好的距离,眯眼笑问她的夫君,“哎呀郎君,真是好巧,娶的是我惊不惊喜?” 登——徒——女—— 真的是你! 崔植筠一向持重,偏在见到太史筝后展示出这般畏惧。他虽沉默,脸上却写满了诧异。 太史筝不由得笑起,“看来郎君已是惊喜地说不出话。喏,别愣了。这么多人看着,快些同饮交杯酒,莫让宾客等着急。啊,莫不是郎君想反悔?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夫君——” 太史筝的声音故意由小转大,她那声甜甜的夫君,清晰地落进每个人耳里。却叫崔植筠不寒而栗,无奈速速将杯中酒饮去。 服,我真服了你。 如此,交杯酒终饮,两人前后将酒盏丢去床底,正是一仰一合,此为大吉。女使便欢欢喜喜为太史筝落下幔帐,亲朋们欲簇拥着崔植筠心满意足离去。 彼时,崔植筠站在众人的簇拥中,回眸死死盯着床帐下的娇妻。 太史筝便在帐下笑着挥手示意。 一股莫名的寒意袭来,崔植筠立刻转头去到筵席,试图用酒来麻痹自己。 可一杯无味,两杯灼心,三杯不知趣,崔植筠推杯换盏至夜半,这酒怎么越喝越清醒……难道老天都不帮我?只是躲得过初一,怎躲十五? 看来今夜,注定要面对娶来的登徒女。 宾客渐散,崔植筠借着些许上头酒劲,鼓起勇气来到洞房外单手扶门,一遍遍重复起:“方才大抵是癔症,定是看错了,看错了。何故这般凑巧?说不准推了门,就换了个人。嗯,定是如此。” “崔植筠,去。” 没想到,到了这般他还是不肯相信。 崔植筠推了门,却在望见帐下的太史筝后傻眼。他自顾自地摇摇头,在筝的眼皮底下又关上了门。 太史筝纳闷,刚开口欸了一句。 门便又被崔植筠推起,只瞧他在仔仔细细看了筝一眼后,又不敢置信地摇头退出屋去。 如此往复,崔植筠终在第六次出门后停止动作。 彼时,太史筝在屋内瞪着眼睛说不出话,崔植筠在屋外惆怅望向夜空中圆圆的月亮。 圣人,夫子,老师,文曲星君… 学生,自觉无愧圣贤,为何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实在是斯文扫地,斯文扫地! 无人的秋夜,晚风吹过几缕凄凉。 巡夜的小厮在送客归来后,掌灯路过喜庆的院落,他在远处观摩了半晌,忍不住多嘴一句:“那个…二郎君,您怎么不进去?屋里是有什么东西?需不需要小的帮帮忙?” 有,有一个咄咄逼人的“女鬼”。 崔植筠心下怒骂,面上却装作一副淡然模样,随意回道:“哦,无事。酒味太浓,我散散酒气。这就进去了。你没事也早点休息。” 崔植筠说着就硬着头皮往屋内走,可这一走,便再也没有了回头的路。 但瞧门外小厮站着愣神,屋内有个娇柔的声音从帐中传来:“郎君,忙了一日,还这么有活力?如此良辰美景,洞房花烛,有这进进出出的功夫,你不若与我好好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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