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之间, 使人布过汤饭退出屋内。太史筝坐在桌边端起鱼汤嗅了嗅。 鲜美的香气,闻着便像是文火慢熬出的精华, 惹得筝不禁感叹仓夷的能干, “大嫂嫂真是优秀,这碗汤熬得有功夫。想必定是很早便起来炖上的, 咱们一定得喝完才不枉费嫂嫂的心意。” “郎君, 快尝尝。等到喝完,我亲自将锅子还了, 再送些东西过去好好感谢大嫂嫂。” 道是食不言寝不语。崔植筠只单单应了声:“随你。”便端起汤碗, 无言饮下。 席间再也无话。 不过今儿的早饭吃得顺畅, 没有纷扰纠缠,没有层出不穷的规矩。 太史筝还能就着秀色可餐的崔植筠。 只瞧她搁下筷子时, 满脸地笑意。崔植筠不抬头, 便已感受到对面那快溢了出来的快意。 “我去还锅子,郎君做什么?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筝出言邀请。 崔植筠却拒绝了她, “我去读书。” 这人真是无趣,饭后陪妻子散散步, 是多美的“差事”。他竟要读书?榆木疙瘩。 太史筝摇摇头,“行吧, 书中自有颜如玉。郎君且去吧,去吧——” 几句嗔怪,颇有风情。可惜眼前人并不解风情…… 崔植筠没理她。 太史筝也不惯着,她端起锅子是头也不回地离去。 来到院中,筝高声唤来浮元子,叫她从自己得嫁妆里随便拿了几套首饰带上,去寻仓夷。 待到浮元子捧来首饰归来,便不禁疑惑道:“娘子,你要这么多东西作甚?” “送礼啊——”筝直言不讳。 她明说:“嫁来好几日了。我这人都没认全呢!我今日准备到各屋去送送见面礼,都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我去搞搞关系,探探虚实,往后相处的时候多了,我也好有个准备。反正十哥赏赐了那么多,我一个脑袋也戴不完,倒不如借花献佛。” “可惜,某些人不愿跟我一块。圆子走,你跟我去!” 太史筝站在门外,故意说给崔植筠听,崔植筠闻言望去窗外看着她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 但瞧主仆二人,一个端着锅,一个捧着摞起来的首饰,招摇走在伯府里。可筝根本不认得去往仓夷房中的路,却还倔强地不肯找人问问。 就这么,她领着浮元子在府中转了半天,屁大点的伯府,愣是让她二人转出了皇宫大内的感觉。 如此兜兜转转,站在小花园的苍云亭外,浮元子闹起了脾气,死活不愿再跟着太史筝向前走去,“娘子,找不到的话,咱们就开口问问吧。这么端着东西转来转去,实在是怪显眼的。” 筝此刻也是累得不想再多动一步,她转身竟迈进了苍云亭中,“那圆子,你去问吧。我歇会儿,快去快回,我在这儿等你——” 浮元子无奈叹了口,将东西放了下,“那你看好东西,我去去就回。” 筝歇在美人靠边,挥了挥手。 哪知,浮元子这才刚出苍云亭,仓夷便不知从何处路过而来,瞧见二人后,便出声问了句:“筝,圆子,你二人在这儿做甚?” “大少夫人。”浮元子喜出望外,如此可好,找的人,不在天边,就在眼前。 太史筝循声抬头,“大嫂嫂,快来,您来的好巧。我们正打算找您,想着去您屋里给您送锅,没想到转了好大一圈也没找到您和大哥的银剑居…” 仓夷不解走来,她说:“银剑居?不就在你们银竹雅堂的正背面?筝你怎么寻到小花园来?” 太史筝啊了一声,不敢去看身旁浮元子那抱怨的眼神,“原来就在我们旁边…看来,是我想远了。我二人出来转了一圈没找到,结果就转到这儿来了。” 仓夷对着筝笑了笑,“无妨,许就是让你在这儿等我呢。行了,把东西交给我,我顺路就给带回去。今日的鲫鱼汤,你们喝着可还对味?” 筝却说:“好着呢,托二郎的福,汤我二人喝的是一点没剩。大嫂嫂,锅子待会儿我和圆子一道帮您拎过去。只是这会儿您先瞧瞧,我有件东西送给您。还望大嫂嫂不嫌弃。” 说罢一个眼神示意,浮元子端起最上头那套装有玉钗,玉镯,玉珥的木盒子走向仓夷。 仓夷如何见过这样贵重的东西? 就是她结婚时的首饰,也不过是她用嫁妆买来的银饰而已。仓夷见状连忙推却:“不行不行,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筝,你还是留着自己戴。” 筝见此情形接过首饰,亲自递进了仓夷的手里,“大嫂嫂,您莫要拒绝于我。且不说这几日您多多照顾于我,只瞧眼下,我这儿啊,还有事相求呢!” 仓夷莫名端着木盒,疑问道:“筝有何事相求?可就算有何事相求,这礼我也不能收。” 她又开始推让。 太史筝便将她按下,“这礼,您必须收。其实这礼也不单只送大嫂嫂您,我是想着让大嫂嫂领我到各处去串串门,号叫我将这些见面礼给她们亲自送过去。您也看到了,我对这伯府实在是不够熟悉…初次见面时,人太多,我这人啊,到现在也认不全。” 原是人人有份,那这礼仓夷不收倒显得驳了面子。她捧着手中木盒,不再推让,却只怕不小心给摔了,“既然如此,那就多谢植筠媳妇好意。这事儿好说,我领你过去便是。” “谢谢大嫂嫂。” 太史筝闻言与浮元子相视一眼,“那大嫂嫂,咱们先去银剑居将东西搁了。然后再往各处去。” 仓夷点了头。 三个人刚想拿起东西离开苍云亭,却忽然打东边来了几个女使杂役,只瞧几人一人拿了张小报,相互着窃窃私语,似旁若无人,往这边走去。 到了跟前没瞧见主家,可是犯了大忌。 好在碰见的人是仓夷与太史筝这两个和颜悦色之人,才不至于挨骂受罚。 仓夷站在亭中,见人路过,开口便问:“今日这小报,是又写了些什么奇人异事?好叫你们,瞧得这般入迷?” 女使见状纷纷停下,一抬眼看见是大少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她们说:“大少夫人,您快瞧今日这小报写得有趣——” 仓夷素来与下和睦,虽说她不是打赏最多的,身份最贵的。可使人们见了她个个都是喜笑颜开,亲近的很。女使们说着便要将小报向仓夷递去,可筝却猛地从她身后探了出来,“小报?什么小报?” 女使们一瞧二少夫人躲在后头,吓得赶忙收回小报,转身走出亭外。 不曾想,她们竟立刻改了口:“啊,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今天天气不错,大少夫人,二少夫人安,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仓夷觉得奇怪,沉沉念了声:“回来。” 女使们顿住脚步,左右为难。仓夷站在亭下伸了手,“慌什么?东西拿来再走。” 女使们左右相看了一眼,颤颤上前递了小报,扭脸几个人仿若远离是非般头也不回地离开。 叫太史筝瞧得一头雾水。 转身又跟仓夷坐在亭下,筝好奇的问:“这是东京城里日出的小报吗?原她们也爱看。可看个小报何至于这般慌张?” 仓夷笑着摇摇头,“非也,这是咱们伯府自己的小报。这小报在府中流通甚好,跟外头一样,每日一张,一张一文钱,便是出自银杏阁,咱们那三少夫人,宋明月之手。” 伯府真是人才辈出,就没听说过谁家还能日日出小报的。太史筝觉得有趣,惊讶了句:“就是那个话太密的宋明月?她竟还有这本事。难不成是话多的说不完,便要写下来?” 筝哈哈大笑,仓夷嗤然,“许是有这层原因,也说不定。可最主要还是因为明月家里,便是做这行的。咱们这东京城的小报,无论大小,消息基本都是出自他家之手。” “啊,原是女承父业。”筝点点头。 仓夷拿着小报,还没去看上头的字,她继续说起:“其实说来,明月的爹,原来可是榜上高中的二甲赐进士出身,与咱们家翁乃同窗挚友。当年便入了进奏院供奉,那可是做邸报的地方。只是不料,明月的爹在进奏院做了一年不到,就辞了官,转头便干起了不入流的小报。家翁总说他是自毁前程,可明月却说,是他爹想开了。” 筝听的起劲,回应地也是认认真真,“应该也不算自毁前程吧?进奏院也好,做小报也好。只要不偷不抢,自己乐意,不伤天害理。干什么都是人家自己的事。” 仓夷也认同她的想法。 再想起当年宋明月的爹,拿着他跟崔寓读书时,酒后签下的婚书,跑来要求兑现承诺时的样子,仓夷就觉得好笑。那还是第一个能将喻悦兰气昏过去的人。 太史筝应该第二。 “筝,我跟你讲个你不知道的事。”仓夷忽然开了口。 筝好奇地伸出耳朵,“什么事?” 仓夷看看左右,贴去太史筝身边道了句:“明月原是要许配给你家二郎的。” 此话一出,筝目瞪口呆,“我家二郎!那她怎么又嫁给了三郎了?” 仓夷叹了口气,“因为他家落魄了。” “然这婚书,本就是家翁和宋家伯父酒后戏言签下,当不作数。谁知道,宋家伯父不依不饶找上门来,偏要将女儿嫁进伯府,并扬言说,若是伯府悔婚,就将这事写进小报,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婆婆自然不会同意二郎娶这样人家的小娘子,于是乎,俩人大吵一番,瞧着动静,像是非要闹到开封府。家翁也怕此事闹大,影响名声。索性娶明月这事,就落在了三郎头上。” “没想到,还有这事!”太史筝惊讶之余,还不忘补了句,“那这我还真是要感谢婆婆,不然今日,就没我什么事了。” 仓夷被她逗笑,“不过我瞧着,咱家也就只有三郎适合明月。一个‘疯疯癫癫’,一个‘神神叨叨’,他二人这对冤家。你是没见,有趣极了。瞧瞧,瞧瞧明月今日又是从哪打听了些趣事。” 仓夷说着展开手中那张排版工整的小报,逐字逐句念道:“‘吕掌厨,厨房最近的饭菜有点咸啊!’大家注意看,这个厨子的回答绝了。” 仓夷目光往下移,“吕掌厨回应说…咸了就少吃点。” 这不废话吗? 仓夷与筝不约而同暗骂,却双双沉默。 跟着往下读去,仓夷又言,“逆天了!昔日高贵县主委屈下嫁,如今竟变成这副模样——” 这不就是植林媳妇?仓夷虽不说日日都见,但她什么样,她不清楚?没什么特别,便不念了。 于是乎,仓夷快速扫过小报,最终将目光放去了最后一行,漫不经心地念道:“震惊!新婿回门惨遭新妇投毒,乐队送葬一条龙道出蓄谋已久的真相,婆母泪洒当场,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带您一起揭秘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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