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不愚这话说得, 甚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现在不就是那个费劲的酒囊饭袋。 不过这些话确实也正中了他们的下怀, 只瞧刚才还在咧着嘴大笑的纨绔子弟,这会儿想笑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贾洤此时被小弟们扶起了身。 他挺胸想上前对峙, 却在被夏不愚狠狠瞪了一眼后,向后退去,与之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你个外舍生狂什么狂?你信不信我今日就能让你滚出这太学——” “嘿呦~”夏不愚置之一笑,又将脸绷紧,“不信。” 贾洤不敢置信,这还是他头一遭在这太学受这样的气。瞧他抬手就要反击,却被崔植筠一把握住了手臂,“够了,太学重地,岂容你胡闹?贾洤,你若叫他滚出太学,我亦让你在这太学待不下去。我说到做到。” 崔植筠狠绝的目光,几近将人击穿。 他随手将贾洤重重扔远,转眸毫不留情面地与夏不愚身边的学生说:“你去致远斋把陈学正叫来,按规将这些人的学分该扣的给扣了,该罚做的劳动一个也不能少。” “是,先生。”学生应声离去。 夏不愚讶然回眸瞧着替自己发声的崔植筠,眼中都是崇拜的目光。儒雅却不失严肃,严肃却不失礼教。原他并不是个柔柔弱弱的小白脸,关键时候,还是挺硬气的。 是个白嫩的汉子! 如此,筝嫁给他,自己倒也放心。 可贾洤一听崔植筠要动真章,便颇有不满地指向夏不愚,“什么?扣本衙内的学分?崔博士,你来真的?好好好,今日若是本衙内真被扣了学分,那他殴打同窗的罪责怎么算?” “若是不然,崔博士你今日就是徇私舞弊,公报私仇。” 崔植筠面无表情地看着贾洤,他沉住了心中的那口气。可今日就算是公报私仇又如何?他当着自己的面羞辱家妻,没上去给他两脚,已是格外开恩。 漠然相望,崔植筠说:“上舍有你们上舍的学正,外舍有他们外舍的学正。本就互不干涉,所以他的惩罚如何评判,轮不到你来操心。你还是好好思思己过,赎一赎自己的罪责。” “而我是先生,你是学生,今日你以下犯上的错。我们来日再算。” 贾洤被噎得哑口无言,他再如何嚣张,却也该顾忌着被扣分乃至降舍的风险。再逞威风,于他而言没有半点好处,只是今日这仇,他算是与他二人彻底结下了。 而后,陈学正一路小跑赶来,而那个前去请人的学生却早已不见踪影。 陈学正在瞧见眼前这场面后,大气都不敢多喘。 但瞧他一遍遍擦着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心道这些祖宗,他是哪个也开罪不起。 陈学正赔笑来到崔植筠面前,好声好气地与之沟通。 待到崔植筠将事情和他交代明白,陈学正赶忙拱手说好,“事情我已了解清楚,是我管教不当,我这就将人领回去重重责罚。今日叫崔博士操心了,想必您还有课,您且去忙。这里就交给我了。” 崔植筠听闻此言亦是拱手应道:“那就劳烦陈学正,还望待到此时有了定论,派人到勤学斋知会一声。” “是是是,一定一定。”陈学正点了头。 崔植筠在临走前看了那个被欺辱的学生,同他说:“某记得你是敏思斋的,你就与我一道吧。”话音落去,再转过身,崔植筠也没避讳,只道:“夏老五,走了。” 夏不愚听见这称呼猛然一愣。跟着便暗自抱怨了句:瞧瞧,近墨者黑,又是跟筝学的坏毛病。 可他嘴上还是轻快地应道:“诶,来了。” 陈学正送走了崔植筠,却仍是不敢松口气,他转头又得伺候起了这位祖宗。只瞧贾洤在几人离去的背影中大骂:“有问题,他们绝对有问题。陈学正,你让他们回来,咱们去找管勾太学公事,这事咱们没完——” 吓得陈学正赶忙阻拦起贾洤,“哎呦我说小祖宗,您消停消停,给学正我留个活路吧。您我得罪不起,那崔植筠更是个出了名的犟驴。您要跟他较上劲,耽误了私试,可怎么办?这事毕竟是您有错在先,您就消停两日,这事就算过去。走走走,咱们回致远斋说话。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快啊,快把衙内请回去!” 小弟们得了学正的令,连忙应声,几相合力这才将人带离了连廊。 - 崔植筠那头,夏不愚受了庇护,走起路来威风凛凛。 他似是觉得以后在这太学之中有了靠山,便也不用事事都仰仗着他那讨人厌的老爹。 可崔植筠瞧见他那副样子暂时没做搭理,却回眸看向了那默而不语的少年,“今日的事,你不必太过挂怀。善恶自有分辨,你要做的就是保持你那颗澄明的心,不过前提还是要保护好自己。” “多谢先生,仗义执言。”崔植筠的话消散少年心中的阴霾,他眼中看见的终不再只有黑暗,他拜谢过崔植筠,转头又拜向了夏不愚,“也多谢这位同窗,出手相救。” 崔植筠摇摇头,“不必言谢,保护学生,是某作为先生的本责。而他——” 夏不愚不经意对上崔植筠的目光,赶忙否认道:“呐,你别误会,我揍那货可不是为你。所以,你也不用谢我。” 少年垂手,有些疑惑。 崔植筠便接去了话茬,“对了,你写的文章,可否给某一份,让某瞧瞧?” “当然可以,我还写了许多。这份就赠予先生。只是不知先生是要——”少年虽嘴上相问,动作却没有迟疑,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那份字迹工整的檄文,递进崔植筠的手中。 崔植筠笑了笑,没去应答。 钟磬又响,敏思斋在近,少年要与二人道别。 夏不愚在与崔植筠目送他离去后,靠在崔植筠身边好奇道:“崔崔,你要他个破文章做什么?难不成你真想把这东西送去国子监?那你别怪小爷没提醒你啊,朝廷的关系都是盘根错节的。小爷我觉得啊——这东西送过去没用。” “我知道,这东西该去个更好的地方……等等,你叫我什么?”崔植筠猛地合起掌心的宣纸,诧异地看向身边人。 “崔崔啊?不然怎么叫你?难不成叫你先生吗?那这也太不亲热了吧,我跟筝啥关系,你跟筝啥关系,咱俩啥关系!啊~难道是你不喜欢这个称呼。那你说平常筝都怎么称呼你的!我也那么叫你——筝是叫你小崔?小植?还是小筠?” 夏不愚歪头冲他眨眨眼,简直跟太史筝如出一辙。 俩人就如同亲姐弟般相像。 厚颜无耻。 崔植筠此刻对于眼前人的评价,也仅限于这四个字。尽管他今日对夏不愚维护筝的态度,给予认可,却也更改不了现下的评价。崔植筠将文章揣进口袋,冷漠地应道:“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你想唤什么,与我无关。” 夏不愚闻言立马不乐意,“诶?你这人不要这么翻脸不认人好吗?你跟我说,今日你给我撑腰,是不是筝知道我来太学上学的事,特意嘱咐你照顾我的?” “果然,还是我们筝筝对我最好,不像齐十一那货,只知道嘲笑我个没完。不过,我真没想到,你倒还挺听筝的话。不错不错,你叫我很是满意。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从今往后,咱俩就是朋友了。” 怎么就成朋友了?这人也太自来熟了…… 崔植筠没说话,只一意向前走。夏不愚一路上却叭叭个没完。直到路过勤学斋,崔植筠欲和夏不愚分道扬镳之前,才沉声开口道:“从明日起……” 谁知,崔植筠只吐出几字,夏不愚就抢着说话:“从明日起什么?咱俩就是朋友了吗?” 崔植筠无奈摇头,“我是说,从明日起,但凡你午休无事,就到这儿来找我。我要检查你前日的功课,若是时辰空余,也可预习后一天的功课。若你不来,我便亲自到明德斋去寻你。直到你能顺利考进上舍为止。请你务必记得。” “如此,也是夫人的吩咐。” 崔植筠说罢登阶而去,独留夏不愚一人目瞪口呆站在原地,高声抱怨了句:“不是,你也用不着这么听筝的话吧——”
第59章 闹剧 半日匆过, 本以为这场风波将定。 奉贤堂却炸开了锅。 陈学正架不住贾洤的蛮横,便将这事告去了郡公府。 清源郡公贾有德一听说自家最受宠的小儿子在太学中受了气,父子俩人一个德行, 他竟一股脑闹到了孟公事这儿, 非要孟公事给他儿个交代。 “我说,你这太学是要反了天?我儿在这儿被人打了, 到头来要受责罚的竟然是我儿?这是什么道理!你们这是黑白不分啊?!孟公事,你把那打人的给我叫来, 把那打人者的家长也给我叫来。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东西,不管他在哪, 我今日非得叫他父子俩, 付出代价。如若不然,我就把这是捅到太后面前, 我瞧你们怎么收场——” 贾有德狗仗人势, 难怪筝连他家草帖看都没看就拒了婚。只瞧爹刚乱叫完,傻儿子又硬起了腰杆, “还敢找我的麻烦, 我看你们怎么收场——” 孟公事端坐正中, 瞧着眼前那俩矮子在自己眼前直跳脚,蹙了蹙眉, 却又不知该怎么跟这种粗俗之人沟通。 有辱斯文, 真是有辱斯文。 孟公事只盼官家何时也能改改制,莫要让这些品行不端的人, 搅浑了这清净的太学之地。 “郡公爷稍安,我先问问。” 孟公事说罢转眸瞥了眼身旁的助教, 助教赶忙俯身贴着他的耳畔将事情原委交代。孟公事瞬间面露难色,“郡公爷, 您想清楚了?确定要将那学生,以及他那家长唤来?” “怎么?孟公事是读书人,这点话都听不明白?”贾有德屁股往那一坐,神气十足。 孟公事见他那样子没去多言,只冷哼一声,朝助教摆摆手。 助教得令这就往外头送信去。 - 而后,消息送去武卫营时,夏不愚的爹夏永胜,正与几个属下准备用饭。 夏永胜听闻家里那个不省心的蠢货,上学第三天就给自己捅了娄子,当即甩了筷子插在桌面上大骂道:“他奶奶的,这臭小子没完了吧?他上学,他还上什么学?扒了衣服扔金明池里当王八都比这消停。” 几个副将怔怔看着被扎穿的桌案,连忙劝阻起来…… “将军将军,现在都什么年月了,可不兴打孩子啊。打孩子可是要闹去开封府的,咱可不能叫外人看笑话。再说老五都十六七了,再打也不合适了。您去了千万记得有话好好说——” “是啊是啊,将军消消气。” “咱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虽然我们老五平常是不服管教了些,喜欢喝花酒,花花肠子多了些……可根上还是个善良单纯的好孩子,说不定也不是咱们老五的错,您一定得弄清楚状况,再下定论,可别由着脾气,再把太学给拆喽……”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4 首页 上一页 60 61 62 63 64 6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