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 吴婶装着样子左右闻了闻,她皱着眉头很像样子,“是有股味,不过不是什么香味。” “不是香味?那是什么?”崔植筠无解,吴婶直起了身,“醋,是股醋味。不行,这我得好好找找,别是谁家醋坛子倒了,还傻不愣登的不知道。这味可冲着呢!不快点扶起来,能酸倒一片呢——” 吴婶抬手故意在崔植筠面前使劲挥了挥,崔植筠却还疑惑着往后退了退,“有……有吗?” “有,怎么没有?” 吴婶瞧着崔植筠那个笨模样,话都快说到他脸上,也听不明白。便搪塞了几句,抬脚匆匆离去,“郎君就在这儿好好闻闻,约摸着一开门味道还能散出来。老奴这就上院外头找找去,找找去……” 吴婶走了。 崔植筠站在空荡的廊前,看着纷纷离去的两个人,下意识探出鼻子闻了闻。可空气中除去雨雪的潮湿气,就再无多余的味道。 崔植筠独自愣了半晌,最后只在心下暗道:“分明…没有醋味啊……” - 后来,该是启行。 崔植筠伸手叩了东屋的门。 谁知,他才刚轻叩了一下,连指尖都未来得及离开门板。太史筝就在里头好似等着开门般,立刻打开了门。崔植筠举目望去,惊讶不已,这真是好臭的一张脸。 难不成是快雪宴上又生事端?可眼前人为何不曾提及分毫? 崔植筠看着太史筝的目光,也会隐隐有些在意。可筝却想叫崔植筠猜猜她的心思,然后再能与她开诚布公的说说话。只是眼前人瞧上去心如止水,完全没有一丝异常。 但见崔植筠看着筝的那张臭脸,轻声相问:“夫人,是哪里不舒服?不若我们就改日?” “……”太史筝撇撇嘴,这呆木头怎么就看不出个好歹? 好烦。 “我好得很,用不着!” 太史筝大喝一声,闷闷跨出了门,她现在可算是理解为何宋明月,见到老三是那副吃醋怨怼的样子了。他们家的男人,还真是一样的傻头傻脑!没一个聪明蛋。 崔植筠望着自家媳妇疾步远走的身影,惑然无解,却还是赶忙追了上去。 就这么,小两口缄口穿过必经的小花园。再瞧此时的太史筝已经气成了一团。她时不时回头相看,却总在崔植筠准备张口与她搭话时,又将头狠狠转了过去。 弄得跟在身后谨慎行事的崔植筠,亦不敢轻易招惹。 可如此下去,不是办法…… 崔植筠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竟猛然加快脚步,在路过太史筝时牵住了她的手。 一瞬间被他握紧掌心。 太史筝愕然朝那离自己半尺的背影望去,她的手臂渐渐随着眼前人的动作抬起,脚步也愈发紧凑。崔植筠居然主动牵了自己。 筝心头的怒火,被压下几分。但她并不是会被这些小恩小惠哄骗的人。 筝故意甩了甩崔植筠的手。 没想到,崔植筠抓得很紧,二人的手掌就像是严丝合缝地粘在一起。 筝红了脸,虽说是小恩小惠,但也有些许甜蜜。她也从没享受过崔植筠的主动,所以现在就暂且放下吧。如此,小两口牵着手,从脚下生风的你追我赶,变成眼下的迎着晚霞慢慢走。 崔植筠感受到身后人的平静,便选择在此时开口道:“我瞧你不大高兴,快雪宴上,母亲又为难你了?” 这是在关心自己吗? 筝抬起了本垂落的双眸,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崔植筠看她不答,又将人拉近了些,“若是有什么事,就与我说。我是你的……”肉麻的称呼挂在嘴边,崔植筠还是难以适应地将话咽了下,“总之,你不必一个人扛着,伯府的人情难应付,我都明了。” 筝会心一笑,她的不安似乎正在被崔植筠逐渐抚平。 她想自己或许真的错怪了他。 “是难应付。二郎不知,三姑奶奶要给你与三郎纳妾。”筝故意将这话说与崔植筠听。 崔植筠闻言不可思议地转过了头,他开口时还是那么义正严词,“什么?三姑奶奶缘何如此?你我成婚月余就与晚辈提纳妾之事,实在不该是长辈之为。” 筝一听崔植筠说这话,猛然停下脚步,“哦,那你的意思是咱们若成婚不是月余,就可提纳妾之事了?好啊,崔植筠,我就知道你有二心。你这人压根就不想看上去的那样正经可靠。” “我不想和你牵手了,你快把手给我撒开——” 筝起了急。 崔植筠拽着她将要脱离的手,连连解释道:“夫人误会,我对纳妾之事绝不赞成。且说我未与夫人成婚之前,甚至从未想过娶妻之事,所以更莫要提纳妾了。有道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能与夫人携手已是不易,又何故要平添烦恼,惹夫人不悦呢……” 崔植筠披心相付,这些话并不是简单的承诺。 太史筝举目时为他惊叹。 天色亦为他二人落下帷幕。昏暗的小路上,飘落的雪花重回寂静的人间。小两口抬起头,便被风雪落满。行路漫漫,红尘滚滚,若是此生能像今朝一样白了头,就再不枉此刻那…… 没有放开的手。 筝轻轻念了声:“下雪了。” 崔植筠也轻轻地答:“嗯。” 这是他们相识后,同看的第一场雪。是人生万万里的开始,是再回首时最初的回忆……而后,小两口登车而上,马车在雪地上留下痕迹,缓行渐远,最终来到了那晚太史筝撞见崔植筠的小巷前。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筝放下布帘,崔植筠却伸手说:“走吧,去了便知。” 筝有些犹豫,却还是选择接受他的邀请。 与之一同下了车。 两个人的脚印轻踩过雪地,慢慢延伸向巷口,马夫望着风雪中那互相扶持的背影,垂眸坐上了马车。巷口发暗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筝放眼望去,这就是条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街巷,到处都是杂乱堆放的木箱,还有远处那些或高或矮的泥巴墙,无不显示着这儿的凄凉。 太史筝还是一样的不知其解。 崔植筠还是一样的缄口不言。 直到来到一户整洁的院门前,崔植筠才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了太史筝那双被自己焐热的手掌。 筝便乖巧地站在原地,等待崔植筠去叩响那陈旧的木门。 只是,崔植筠才刚抬起手掌,就转眸对太史筝说:“夫人,我想起有东西落在车上。雪天路滑,你不必跟去,就在这儿门檐下等我。我很快回来。” 筝点了点头,“那你小心些。” 崔植筠回身走远,来时的脚印渐渐与他落下的步子混作一团。筝就这么一个人呵着哈气,默默等待崔植筠归来。谁料,院门却在未被敲动的情况下,独自打开。 筝茫然应声看去,只见门扉轻开,一个身着布衣看上去与崔植筠年龄相仿的女子抱着个半岁多的娃娃,站了出来。筝望着眼前人,那双剔透的眸子,越睁越大。 一时间,两相对望,筝有些尴尬。 她便慌张回头指了指崔植筠离开的方向,又转头对身后人说:“您…您好,那个……我是……” 女子却微微一笑,敞开了院门。 “我知道,娘子是在这儿躲雪的吧?今日这雪下得确实急了些,不若娘子随我进屋去躲,我给娘子倒碗热水暖暖身,等雪小些再离开也无妨。” “不用,不用。”筝赶忙挥挥手,她想自己还是等崔植筠回来再说,“我等人,多谢娘子,您不必管我。这外头风大,您还是抱着孩子进去吧。” 女子随手掖了掖怀中娃娃的衣领,与太史筝回复说:“娘子也在等人?” 筝闻言疑惑了句:“也?” “嗯,我在等孩子他爹。”女子点点头,“二郎说他今晚过来,不知这会儿到哪了?按理说太学到这福源坊,也没多少距离,早该到了。眼看着这雪越来越大,我有些担心,就抱着孩子出门看看……没想到就正巧碰上娘子了,你我二人也算是有缘。” 什么!? 女子说得言语淡淡。 筝却立在门檐下,瞬间石化。她随北风吹落,直挺挺磕向门边的墙。女子见状刚想伸手去扶,却被太史筝抬手制止,她缓缓扭过僵硬的脖子,将目光落在那娃娃身上,开口问道:“那这么说,这…这是二郎的孩子?” “娘子认识二郎?”女子闻言无绪。 槽牙咬碎的声音,吭哧作响。筝直起身,眼眸盯着巷口那隐约挺拔的身影,狠狠应道:“认识,怎么不认识?简直认识的不能再认识了……” 彼时,二人陷入沉默。 筝却于心下大骂: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崔植筠,你好样的,你这岂止是外头有人,你这可谓是一应俱全了。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第67章 小筝 “既然娘子与我家二郎这般相熟, 那娘子是找我家二郎…有事?”话已至此,女子这才仔细打量起太史筝的穿扮,她是怎么也想不出眼前人会与他们这种普通人家有什么联系。 可我家二郎这几个字, 对筝的冲击实在太大。 她的脑袋嗡嗡直响, 压根就没听清女子开口说了什么。 我家二郎…我家二郎…… 二郎是她家的,那我又是谁家的…… 筝懵着脑子缓缓走出门檐, 来到了茫茫四起的风雪中。她抬头看了看天,欲哭无泪。那女子在身后诶了一声, 筝却还是一意孤行地往巷口走去。 直到与崔植筠在接近巷口处碰面,筝也未曾停下脚步。崔植筠拎着东西站在灯火下, 温柔相问:“雪下大了, 不是说在那等我?夫人为何又……” 筝置若罔闻的样子,叫崔植筠不解。他看着她与之擦肩, 再没朝巷子深处走去。 “夫人去哪?”崔植筠追问。 筝依旧不答。 崔植筠见状再顾不得其他, 乃至不远处那院门前的身影,毅然转身选择跟上太史筝的脚步。他来到筝面前轻轻拉着她的手臂, 却被人一把甩开, “夫人这是怎么?” “别拉着我, 崔植筠,我不想理你。” 筝冰冷地回应, 惹得崔植筠突然心下慌乱, 他觉得奇怪,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夫人缘何如此?方才不还好好的?某是又做错了什么?” 筝却沉浸在杂乱的思绪里,理不出头绪。 她只抛下句气话, 便抬脚向马车走去,“你没错崔植筠, 你们都没错。是我多余。” 风雪遮掩眉目,余下的也只有悲凉。崔植筠模糊不清太史筝的背影,可脑海中却全是她的明朗,不知是在何种感情的驱使下,崔植筠竟开口叫了声:“小筝。” 天地好静,风雪无声。 崔植筠的这句小筝,高高昂起,又轻轻落下。不夹有一丝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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