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好的情。药源自想像,本不相干的事情联想在一起,就成了无可救药的欲,让人趋之若鹜。 谢昀和香梅说话的时候喝了半盏茶,不想嘴干得这么快,使得他的嗓音都有些低哑,仿若没有润过油的轴木粗粝地碾磨着两人的耳朵,“你怎知我天赋异禀?” 罗纨之瞅了他一眼,能假装谢九郎这么久不露怯,还将所有人都哄得团团转,不是有点诡诈的天赋在身上,她第一个不信。 说到这里,她心里也有气。 她不说呕心沥血,可也是实打实地花了不少心思,最后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望着他这张风轻云淡的脸,气恼、愤怒皆涌了上来。 “郎君难道没有吗?”罗纨之带着几分情绪,又闷闷道:“这么久郎君还不知道我的手艺?” 槐花糕那样麻烦的东西,就是祖母爱吃她都不常做,但没少往居琴园送,他吃了那么多回也只给她一个“尚可”的评价。 “那应当不错。”谢昀收回目光,微风徐来,馥郁的暗香又将他团团裹上,连一丝缝隙也没有给他留下。 尚可变成不错,大差不差,罗纨之心道他一个骗子倒是能装,装得像见惯了好东西,还看不上她这点。 虽然心里恼,但是面上她依然笑颜如花,似也揣摩出几分诡诈的心得,非但没有离开离这骗子远远的,反而小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引得郎君朝她微弯下腰,她便垫起脚后跟,小手握住他的小臂,借力将自己的红唇努力往他耳边凑,娇声道:“那我这就回去给郎君做,好不好?” 郎君回了她一眼,黑沉的眼眸变得更幽暗。 罗纨之目视他的双眸,手指顺着他紧绷的手臂往回滑了一小段才松开,退后几步行了一礼便大大方方往外走。 如她所料,这次对方没有拦。 直到出了居琴园,乱跳的心脏才逐渐恢复原来的节奏,她捂住胸口,匀了匀呼吸,才提裙往回跑。 罗纨之走后,苍怀马上把先前两人的谈话如实转给谢昀得知。 “罗娘子好像得了什么消息,故意在试探属下。” 又是猫又是胡桃,完全精准地踩在谢九郎不会碰的两样东西上。 “是庾十一郎和香梅。”谢昀把挂着枝头的松枝取下来,在手指间把玩,“她怀疑我的身份,所以才专门来证实。” 苍怀皱了皱眉,虽然罗娘子试探出了,但是那个反应并不在他的意料中,仿佛是愤怒多过惊喜,难道是在怪郎君骗了她? “告诉她我要带她走的事了吗?” 听见谢昀问,苍怀立刻回过神。 “属下说完罗娘子还没未反应,香梅就出来了,不过……”苍怀顿了下,“罗娘子应该还是欢喜的。” 不然也不可能还会提出做胡桃酥送给郎君吃。 谢昀捻着松枝放在眼前,不知道还在思量着什么,片刻后才听见他吩咐: “下去准备吧,让人先把香梅送回去,别叫她到处乱跑了。” 苍怀抱拳应是。 倘若不是郎君有意放水,这叫香梅的哪能进的了戈阳城。 草长莺飞,转眼入了夏。 知了停在皲裂的树皮上,摩擦着响腹,一声接着一声催着炎热快至。 接连数日,罗纨之再没有上居琴园来,所谓的胡桃酥更是没见踪影。 谢昀本不想在这收尾忙碌的时候分神想个小女郎,但他计划就这几天离开戈阳,看着大半月都没有揭开尘布的琴,心里说不出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也想弄明白罗纨之这女郎到底是怎么回事,单单和她接触这几次,就让他无端生出了许多不该有的杂念。 谢昀的手按在下腹。 光是想起她的脸,就会有种热从这里升起,搅得他四肢百骸都在叫嚣,仿佛从前的从容不迫不过是冰川下压着湍急的水,如今厚冰破开,滔滔不绝的急流才是他的本来模样。 蝉声越叫越燥,热意蔓延。 过了许久,谢昀把手指浸在冰凉的水中,一根根清洗。 随后,苍怀也从罗宅去而复返,带回的是一则出乎意料的消息。 罗纨之早已离开戈阳城,不告而别了。 谢昀低头擦手的动作顿住。 刚压下去的暗火,卷土重来,这一次烧在了胸腔里。
第25章 管用 偷偷离开戈阳城是罗纨之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虽然“谢九郎”是个招摇撞骗的, 但他的实力依然不容小觑。 毕竟行骗也需要一定的底气支撑。 若没有那以假乱真的样貌与气度,没有那些宝马香车、奴仆部曲,谁能相信他一个贸然出现在人前的郎君, 就是那安于江东的谢家郎? 说不定曾经他也是一位世家子,只是家中剧变, 这才沦落成个骗子。 不过无论如何, 与他撕破脸都是不明智的举动,他光脚不怕穿鞋的, 罗纨之却还有诸多顾忌, 若被他牵扯进去, 罗家主不把她手撕了才怪! 万幸,他们就要离开戈阳,只要她避开这段时间,完事好说。 罗纨之撩开车帘,外面葱郁的林景让她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 车队已经出城两天了, 就算被发现了也来不及追上她。 不过, 他也没什么必要追她,反正自己也不过是他行骗过程中一个不足为道的乐趣。 罗纨之趴在横框上, 回忆起两人相处的点滴,越想越是恼,拍了拍车壁泄气。 亏她还那么内疚自责,还想讨好他,弥补他,没料到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受害者。 “女郎怎么了?” 车夫在外面问, 罗纨之连忙提声道:“无事, 就是飞进来一只小虫。” 爽朗的车夫哈哈笑了两声,“娘子怎么不记得带上香囊。” 犹记得九娘最怕虫, 所以她一直戴着驱虫的香囊。 罗纨之手指拨弄腰间的香囊,转开话题问道:“季叔,离安城还有几天的路呀?” “过了这段山岭,再沿着官道,快则两日,最多不过三日就能到啦!” 老夫人受不了颠簸,已经要人放慢了速度。 “还是跟老夫人知会一声吧。”季叔话音才落,旁边就有个家丁道:“在茶棚听到过路的商旅都在说最近路上不太平,还是尽早入城,别在路上耽搁久了。” 季叔点头,赞同道:“虽然我们车队尽量低调,但也怕贼惦记。” 罗纨之听完两人的话,默默把车帘放下,缩回车厢里。 她拜托二兄求情才得以跟随祖母杨氏的车队去安城,祖母是去访友,而她一方面是躲灾,一方面是去撞运气。 庾十一郎提过,真正的谢九郎兴许就在安城落脚。 安城离戈阳不远,就四五天的路程,或许那冒牌货也是怕当面碰上收不了场,这才被迫匆匆计划离开。 若是她能遇到真正的谢九郎,还有机会说服他帮自己。 不多会,车队开始加速前进。 健牛甩动尾巴,牛角上的铜铃一晃一响,罗纨之不得不扶住车壁,保持自己的平衡。 季叔还在外边安慰她,说是维持这个车速就能早点到安城。 罗纨之也想快些抵达,在路上随时都可能会遇上流匪。 但谁也没料到,偏偏就是这样倒霉,他们还是遇上了流匪。 不幸中的万幸,这些流匪不劫钱财只要药材。 像他们这般长途跋涉的车队都会带上常用药,就怕主人半途有个头疼发热,所以流匪拦他们也是这个原因。 杨老夫人叫罗二郎到罗纨之这里拿药箱。 罗纨之把车厢里的药箱找出来,各样不管认不认识的都捡出一半来才把药箱递给他。 “二兄,他们不会伤及我们性命吧?” 罗二郎眉心微皱,但还是在极力安慰妹妹:“放心吧九娘,他们虽然是流匪,但说话还算客气,直言是有人得了急病不得已才拦下我们的队伍,只要有药,他们就放我们通行。” 说是客气,但是这话分明也说得并不客气。 有药就放行,倘若他们没有药呢? 虽然不满,但这世道就是谁权势大、谁拳头大,规则就由谁说了算,罗家带着家丁护卫十几人,但比起动辄上千的流匪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罗纨之把收拾好的药箱交给罗二郎,叮嘱他小心。 罗二郎也嘱咐她就在车上千万别下来,一个美貌的小女郎容易遭人觊觎。 罗纨之一直都待在车里,连车帘都没敢掀开,只敢偷偷问季叔外面的情况。 季叔一会说二郎把药箱送过去了,一会说老夫人跟他们说话了,又说好像是他们的头儿的人来了,还跟老夫人抱拳行礼,看着人模人样的…… “齐某谢老夫人赠药!” 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传了过来,莫名耳熟。 冯老夫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那道声音继续道:“……不得已才冒犯了老夫人,我等愿意护送车队去往安全地方。” 罗纨之掀开车帘一角,顺着缝隙看出去,齐赫鹤立鸡群的身影落入视野。 还真是他! 虽然与齐赫接触不深,不过此人身上自有一股正气,即便落草为寇但不同于粗陋莽人,也算有情有义之人。 思考了会,罗纨之拿出一枚五铢钱叫季叔去为自己传话。 季叔没料到女郎居然会认识流匪头子,大大吃了一惊,在罗纨之百般安抚下才将信将疑地去找齐赫。 齐赫没过多久就拿著作为信物的五铢钱大步走来,罗纨之戴上帷幔,坐在车上,向他点头:“齐郎君。” “原来是女郎家的车队,真是对不住了!”齐赫长揖一礼,解释起来:“我们正欲去往樟城,但是队伍里有人高烧不退,再不吃药只怕保不住性命,正好看见你家车队经过,想到贵人出行都会带着药,这才出面讨药。” 事情的经过和罗常孝所说差不多。 就是罗纨之不由感慨总共三次遇见齐赫,二次都在他为旁人求药的时候。 齐赫正好也想到了这点,不好意思地笑道:“女郎就好比是我的贵人,每每我遇到危急,总能得女郎相助,可见这恩是不能不报了。” 罗纨之连忙道:“都是小事,不足挂齿。” 齐赫说:“女郎能否劝你家老夫人,我刚才说要护行,老夫人并不信任,但我说的不是假话,这路上还有别的流匪,他们不但劫掠财物,还杀人抢女人……” 说着,齐赫想起这戴幕篱的女郎,生了一张清艳脱俗的脸,若是遇到了那伙人,下场可想而知。 “女郎怎么在这个时候出门?”齐赫忍不住问。 罗纨之面对齐赫的发问,不由顿了顿。 若不是因为那假“谢九郎”她也不至于被逼出戈阳城。 “祖母要去访旧友,我只是随行。” 想到在戈阳城里听到的流言,罗纨之反覆思忖后小心开口,“齐郎君与“谢九郎”还有联系吗?关于马城的粮道一事,齐郎君可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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