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朋友”如此绝情。 二十三郎嘴巴一瘪,马上又眼泪汪汪。 年长些的二十一郎立刻揽住他的肩膀,好言好语安慰他。 罗纨之仰头往头顶的石榴树上看,不见麻雀的踪影,但听见几声精神的鸟叫,不由露出欢喜的微笑。 风吹动树梢,树叶沙沙作响。 罗纨之回头又望向许久没有出声的谢三郎。 他的眉眼隐在阴影当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她刚刚和谢三郎持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谢三郎疼爱年幼的弟弟,希望他能拥有所爱,而她是站在麻雀的角度上,希望它能自由。 “……三郎?”罗纨之走近他,“我刚刚说错了吗?” 谢昀抬起手,像是要拂开飘落到她发上的落叶,实则滑至她的后颈。 在无人留意的阴影里,谢昀压着她的脖颈,又重重吻上了她的唇,然而一触即逝。 就好像是一道情绪,来也快,藏也快,没有让人品出其深意。 从扶桑城回到建康,罗纨之又恢复了往常的作息。 严峤喝了几天的药,能下地后就再不肯待在医馆里,由仆从和孩子们接回家。 罗纨之还专门去看了他。 这次严峤的态度比之从前要缓和不少,生死关头、救命之恩,他还是要知恩图报。 “女郎几次三番来,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做么?”严峤边喝着药,边打量罗纨之,“我先说好,严舟的事情我是不会管的。” “我知道严君宅心仁厚,不愿伤及血亲,我自然不会要求严君做背弃本心之事,只是敬仰严君的本事,想要纳为己用。”罗纨之明人不说暗话,对严峤开诚布公。 严峤沉默了片刻,放下药碗,“罗娘子有谢三郎做靠山,钱与权唾手可得,何苦还要来寻我?” 他虽然昏迷过去,但是过程由阿八几个孩子看在眼里,转述给他听。 再说,谢三郎为红颜一怒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早被贾家当作谢三郎横行霸道的罪证散布天下。 “女夫子跟我说,有些东西还是在自己手上更可靠,我需要可靠的人,严君也需要避祸的渠道,我们各取所得,是合作。”罗纨之笑吟吟。 严峤的处境并没有好转。 严舟不在建康,贾家拿谢三郎没法子,难道还对付不了他一个小商贾吗? 这也是严峤这几日茶饭不思、忧心忡忡之事。 他一人的生死是小事,但是他收养的这些徒弟不是小事。 严峤终于动了容,“……罗娘子有办法?” 罗纨之点头:“我有一主掌事姓廖,不日他要往江州去行商,通关过所都可以办理,你可以随他同行,避开贾家。” 严峤手指来回摩挲着碗边,垂眼想了想,才又望向她:“那罗娘子是希望我为你做什么事?” 既然是合作,罗纨之帮他,肯定是也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严君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听闻严舟的商队路线都是严君勘测、规划的,我也想有自己的商线,可以让南北互通有无。” 严峤早不奇怪这女郎有野心,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也不违背他的本心,故而他答应下来,点头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动身?” 贾家咄咄逼人,他当然希望越早离开危险越好。 “很快。”罗纨之起身戴上帷帽:“我还需要你们带上一个人。” 谢昀出了一趟远门,离开了建康几日。 皇帝自觉给了贾家一个交代,也没有伤到谢家的颜面,心情不错,又跑去千金楼偷闲。 这日罗纨之百忙之中,还拨冗去千金楼见皇帝。 对于与陆皇后不慎被药倒那件事,皇帝的反应出乎罗纨之的意料。 他居然并不生气,反而露出欢喜。 “太医说皇后身体很好,说不定这次能怀上吾的孩子呢!” 皇帝没有做父亲的经验,还以为只要能成事,让妻子怀上是很容易的事。 罗纨之没搭话,她想起那日成海王和谢昀的谈话,总感觉这件事里头必然不是简单的一杯酒的问题。 但皇帝深陷自己重振雄风的快乐当中,丝毫没有察觉其中异常。 他用手撑着脸蛋,乐观道: “等皇后生下孩子,我就请谢公来教导他!我虽没本事,但是我一定会叫他好好听先生的话,努力读书,日后当个好皇帝!” 罗纨之心里很复杂,看着皇帝欲言又止。 不说常康王,就连成海王和谢三郎都对他的皇位势在必得,即便陆皇后有了孩子,他的皇位也难保住。 这毕竟是世家和皇室之间的纷争,其实轮不到罗纨之这样的小女郎操心,只是她看着还天真快乐的皇帝,也不禁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们其实一样,都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你这个女郎,怎么露出这幅表情?难道吾说的不好吗?”皇帝佯装生气,肉巴掌一拍几案。 他明明讲的是快乐的事,罗纨之露出一副如丧考批的神情是作甚! 罗纨之苦笑:“陛下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皇帝吃惊道:“我们不是朋友了吗?” “朋友?”罗纨之也很惊讶。 皇帝面孔微红,手指揉着衣服上的绣纹,声音也不自信起来:“你看我们是生死之交吧?眼下我们又共商大事,怎么不算是朋友?” 罗纨之怔然片刻,心绪更乱了。 她明明知道成海王和三郎在密谋对皇帝不利的事,可为了三郎,她也不能随便对皇帝开口。 不过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若能成功,想必会让成海王暂无余心对付皇帝,说不定还是一箭双雕的法子。 “陛下,我这次来其实有事情想请您帮忙。” 皇帝想也不想,很仗义道:“你说,但凡我能帮得上,我都帮你!” 寒露时节,秋意已浓。 建康的名士们开始登山赏红叶,携友带伴,纷纷出游。 罗纨之刚婉拒了萧夫人次日出门上香的邀请,回到扶光院洗漱完准备歇息,天冬就来找她,说是三郎归府了。 从扶桑城回来,她已有七、八日没有见到三郎了,心里想念,而且她潜意识里猜测。 三郎回来必然也会带来她想知道的消息。 她等不及换衣梳妆,就在外边加上一件香妃色的斗篷,遮得严严实实,随天冬去往主院。 谢昀也刚沐浴完,浑身还沾着水汽,罗纨之自告奋勇地拿了干帕子去帮他绞湿发。 “三郎这些天在外面累了吗?” “卿卿可知道,成海王侧妃不见了?”谢昀从身后握住她的手腕。 罗纨之虽早有准备谢三郎可能会提起这件事,但是还是猝不及防被他吓了一跳,好在她站在背后,慌乱的神情不至于落入他眼中。 “怎么会?!” 谢昀把她拉到身前,让她坐于腿上,温声道:“你不知情?” 因着三郎和成海王的关系,罗纨之当然不会向他透露齐娴的消息。 她心怦怦直跳,若谢三郎这样问,那说明齐娴逃得还顺利,至少现在成海王还没有找到她的行踪。 “齐侧妃与成海王不是好好的吗,为何忽然又不见了呢?”罗纨之佯装惊讶。 “是啊,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走呢?” 谢昀撩开覆在罗纨之细。嫩脖颈上的发丝,张唇轻。咬,辗转反覆,直到罗纨之不由自主贴近他,并把手往熟悉的地方探去。 她既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事,就不想谢三郎再问下去。 能扰乱谢三郎的方法她已经得心应手。 不过谢昀却在半途抓住她的手,并且把她的身子拨转,让她的后背靠入他的胸膛,在她耳边低声道:“今日我来。” ---- 齐妹妹跑路! 三狼:看紧我老婆!
第67章 牢笼 月昏星明, 石子路上一队行商的犊车首尾相接,铜铃阵阵。 廖叔骑着马背着弓,时刻警惕四周。 他不但身形魁梧, 脸上还盘踞着一道长而狰狞的伤痕,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商队的管事,反倒像是土匪头儿, 瞧着就一副不是去做好事的样子。 随从们都忍不住小声嘀咕,“咱们这一趟不是正经报备过的吗?为何尽走这些废弃的旧道,还昼夜不停的赶路……” “你别说, 还真有些不对劲,还记得赢仔他们是和我们一道出发的吗?结果一出城就分作了四路,说是为了验证齐君的路线计算时间的,但我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对对对!这一日赶路的时间也太紧了, 才休息不过三个时辰,活像是后面有鬼在追!”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把他们的议论声惊散。 严峤的伤势还没痊愈, 卧于铺满软稻草的车厢里,脸上露出了沉思。 他们出城之际, 城中开始戒备, 而他们得亏选了东北向出城, 那里有相熟的人打通了关系,才不至于被阻拦。 出城后不但分了几路, 还专走偏僻路线,避人耳目。 “师父?” “无事。”严峤回过神,继续闭着眼睛教几个孩子念书。 “凡看山,到山场, 先看水, 后审龙……”1 他念一句, 孩子们跟一句。 角灯随着摇晃的车厢晃动,光线一明一暗,让人昏昏欲睡,但是这些孩子无一不在认真学习,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 廖叔骑马过来时,那些随从已经没有在随便议论,他找不到人训斥,就往车厢里看了几眼。 严峤察觉他的视线,睁眼询问道:“廖管事有什么问题吗?” 廖叔愣了下,摇摇头,才问道:“这些孩子都是你收养的吗?” 严峤摸了摸旁边孩子的脑袋道:“我早年时常往返南北为严舟探查路线,这些孩子都是断断续续从那里捡来的。” 他看见的能救,还有更多看不见的也无能为力。 廖叔往孩子们的脸上一一看去。 大的也就十来岁,小的甚至只有五六岁。 北地战乱频繁,家破人亡者众。 “北边的防线一直被北胡人骚扰,等北胡一统北方各族,南边的安定又能维持几许?”廖叔惘然失意地道了声:“天要亡我大晋,必不久矣。” 严峤道:“当世人都奉行及时行乐,又有谁真的在意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是什么样的?得过且过,能快活一日便赚到一日罢了!” 他转眸望着骑在马上的中年人,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定然也是经历过二十年前的那场大乱,故而道:“廖管事想必出身行伍,如今却隐名埋姓,甘愿为一女郎打下手。” 严峤也有过人的眼力,一眼能看出廖叔的不同。 他的体格、眼神都绝非普通百姓。 廖叔苦笑一声:“人总要先活下去,再想其他,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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