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的她像高崖之上一朵凝结了朝露的花,美得近乎神圣,让他不敢逼视。 可是她说——她要他。 从昨夜起,这一切便变得如梦似幻一般。天未亮他便站在了门口,任由夜风吹到了晨风,这一场梦也没有醒来,反而越陷越深。 高襄王似乎早料到了姜洄的选择,他笑着道:“那好,我帮他脱了奴籍,给你当个侍卫。” “不必。”姜洄又拒绝了。 这一次,高襄王惊讶了。 因为他知道,姜洄是不喜欢贵贱之分的,她不喜欢旁人跪在她身前服侍她。 “三日后,我要带他参加陛下的寿宴。”姜洄说道。 高襄王恍然大悟。 陛下的寿宴,是不允许带武器和侍卫随行的,但却可以带奴隶。 “你想得周到,就按你的意思办吧。”高襄王觉得女儿不但成熟了,思虑也更周全了,让自己放心了不少。 姜洄垂下眼睫,想起前世的仇恨,她将痛恨藏在了眼底。 与祁桓有杀父之仇,她怎么可能善待他,更何况,祁桓的所作所为,也让她十分鄙夷。 世人都说,祁桓身为姚家的奴隶,却背主求荣,出卖姚家的罪证,成为自己晋升的垫脚石。哪家的奴隶不知道一些主家的秘辛丑闻,若人人都学祁桓这样,那贵族焉得安然日子。在贵族们看来,祁桓是一个极坏的榜样。 姜洄并不在意贵族与奴隶之争,但祁桓出卖姚家的所为却让她不得不提防。她不可能信任祁桓,也不会让他接触到任何烈风营与高襄王府的秘密,更不会让他如愿高升。 当年为了向祁桓复仇,她详细了解了他的生平,知道他出自伊祁国,因此姓祁。也知道他是如何在帝烨寿宴上大出风头,更对他入鉴妖司后破的每一桩案件都一清二楚。 既然这三年可以重来一次,那她就来做这一世的鉴妖司卿。 而祁桓…… 上一世,他是太宰刺向父亲的利刃。 这一世,她要当他的持刀人。
第4章 鬼市 上 高襄王府,婚房之内。 大梦初醒的姜洄看着眼前陌生的房屋,愣神许久,才发出一声尖叫。 祁桓便住在隔壁,听到这声尖叫,立刻便起身过来,一推门,便看到坐在床上脸色发白神情惊恐的姜洄。 “可是哪里不适?”祁桓在床沿坐下,伸手去探她的额面。 姜洄往后一躲,避开他的手。 “我怎么在这里?”姜洄说着便感觉心口钝痛,“这是哪里?” 祁桓一怔:“这是你的房间。” “我的房间?怎么变成这样了?”姜洄捂着心口,蹙起眉心,“你怎么在这里?” 祁桓再迟钝,此刻也发现姜洄的异常了。 “你……不认得我吗?”他轻声问道。 姜洄抬起眼,细细端详,脑海中一个画面一闪而过。 半梦半醒之际,祁桓覆在她身上,她只当是苏妙仪让奴隶来服侍自己,自己没忍住亲了他一下,还想把他带回南荒妖泽…… 姜洄脸上顿时发烫:“你……你是苏府的奴隶?是苏姐姐把你送给我了吗?” 祁桓沉默了许久,攥着被子的手微微发白。 姜洄见他神色晦暗,沉默不语,以为他是不情愿被送到这里,便软和了声音,轻声安慰道:“你若是不愿意被送来这里,我便让人送你回去,你别难过了。” 祁桓的声音也有一丝几不可查的颤音:“你……可知今夕是何日?” “嗯?”姜洄诧异地皱起眉头,不知道他为何问出这个问题,“今日……是四月初五吧。” “是哪一年的四月初五?”祁桓幽黑的双眸紧紧盯着她,看得她莫名心慌,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难道昨天晚上两个人真的…… 可是她睡太沉了,什么都不记得——不过身上真的好酸痛。 姜洄抿了抿唇,避开他的眼神,掩饰自己的慌乱:“今年,是武朝一千两百三十六年啊。” 祁桓呼吸一窒。 姜洄不解地低声问道:“你为什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一只微凉的手抚上她柔嫩的脸庞,清冷低哑的声音响起:“今年是武朝一千两百三十九年。” 姜洄皱起眉头,躲开他的手:“你在说什么胡话?” 然而下一句话让她更加惊愕。 “今天是我们新婚的第一天。” “我是你的夫君,祁桓。” 姜洄愣神了许久,看着眼前俊逸英挺的青年,她噗嗤笑出了声。 “这个谎言也太拙劣了,是苏姐姐让你这么骗我的吗?”姜洄感觉身上处处疼痛,也渐生不耐,“我要回家了。”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体力不支险些跌下床去,幸好被祁桓抱住了。 “这就是你的家,你受了伤,不要乱动。”祁桓将她按回床上,轻轻掀开衣领,看到伤处又渗出了血,不禁皱起眉头。他起身向外走去,站在门口对外面的侍女说道,“取些干净棉布来。” 很快便有人举着托盘送来了剪子和棉布,姜洄看到夙游的脸,心才放回肚子里。 自己果然是回到家了,不过这房间是怎么回事,这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她满脑子疑问还没想出个头绪,祁桓已经取了棉布回来了,抬手便去掀她的衣领。 “你做什么!”姜洄吓了一跳。 “帮你换药。”祁桓温声道。 他就坐在床沿,影子笼罩着姜洄,带给她一股压迫感,心跳也慌乱了起来。 姜洄怔怔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疼痛又漫上心头,眼底浮上了水雾。 “我的胸口怎么受了伤?”她颤声问道。 “昨夜有刺客行刺,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祁桓垂着眼睫,用两句实话拼凑出一个谎言,“昨夜也是我帮你上药的,也只有我能帮你换药。” “让夙游来吧。”姜洄躲了躲,她伤在胸口,怎么能让一个陌生男子给她换药? “我们已是夫妻,又有什么可避讳的?”祁桓摇了摇头,“更何况,只有我能以灵气助你疗伤。” 姜洄被祁桓那句“已是夫妻”震骇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们昨天晚上已经洞房了? 是在她受伤前还是受伤后? 昨晚怎么发生了那么多事,她竟一点都不记得呢? 苏姐姐那酒到底是怎么酿的,可把她害惨了…… 见姜洄一脸迷惘、纠结、痛苦、懊悔,祁桓也没有多解释,趁着她心不在焉,他俯下身,以指为刀,轻轻划开了缠绕在胸前的布条。 姜洄只觉胸口一凉,紧接着便是布条掀开时拉扯道伤口的刺痛。 “嘶——”姜洄眉头一皱,倒抽了口凉气,疼得她眼前一黑。 “你伤势太重,我用灵气助你疗伤,否则三日后陛下寿宴,你这个样子必然不能赴宴。”祁桓温声解释道。 “陛下寿宴!”姜洄想起这事,又是一阵头疼,她实在不想去,“我既然都受伤了,不去不行吗?” “刺客行刺之事,不宜声张,更不能让人知道你受伤了。”祁桓正色说道。 姜洄不解,但见祁桓如此严肃,她也只有怔怔点头。 祁桓见她不再抗拒,便掌心凝聚起一团气,轻轻覆在伤口上方,姜洄便觉得伤处的疼痛减缓了许多。伤口在左胸之上,染血的胸衣遮挡了春光,虽说他的掌心并未直接碰触到她的肌肤,但她仍是有种被他抚摸的温暖错觉。 受伤失血让她娇媚的容色憔悴了不少,全然不见了平日的锐利与傲气,只一双氤氲着雾气的乌黑眼眸如小鹿一般乖顺可怜,让人望着便心头一软,又生出几分想欺负她的心思。 破家丧父之后的姜洄,若一直是这副模样,早被人拆吃入腹了。没有了高襄王的保护,她只有自己长出尖刺与铠甲。可那些尖刺,先伤己,再伤人。 祁桓几近气竭,脸色发白,才撤了手,取过干净的棉布。布条被裁成了合适的长宽,祁桓扶着姜洄坐起,帮她包扎胸前的伤口。长臂自她腋下穿过,两人的气息交融于一处,便像是他将她拥入了怀中一般。 祁桓灵巧的十指在她背后打了个结,有意无意地,他放慢了动作。 怀中的温软严丝合缝地填满了他的怀抱,也填上了心头那一个缺口。 就在这一瞬间,他已经想好了给她一个怎样的答案。 忘记这三年,对她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 姜洄被祁桓的双臂环住,鼻尖蹭着对方的胸膛,男人身上那似曾相识的冷冽香气让她情不自禁昨夜自己的孟浪之举。他说两人已是夫妻,可她却没有记忆,只能全凭想象去补足那一段缺失的经历。 所以当祁桓松开手时,看到的就是一个满脸通红的姜洄——她的想象力显然略微发散了一下,将酒后纵欲失态想象到了极致。 “那……昨夜之事,我虽记不清了,但我们既是夫妻,我……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姜洄耳尖都红得快滴出血来,“我会和阿父说明此事的,阿父最听我的话,他不会为难你的……” 祁桓弯了弯唇角,但听到高襄王的名字,他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姜洄……”他低低唤了一声,打断了她的絮絮叨叨,“这些事,都等你伤愈之后再说。” 此刻她重伤未愈,又失了记忆,若骤然告诉她高襄王已过世,恐怕情绪激动之下,伤口又会迸裂。 祁桓思虑再三,还是暂时先不提此事。 “你的伤虽重,但我每日三次为你运气疗伤,三日后便可参加寿宴。只是这几日你便多卧床休息,尽量不要下床吹风,我会让夙游进来服侍你,可好?”祁桓帮她掖了掖背角,温声问道。 有灵气滋养,她身上的疼痛消退了许多,温暖与疲倦又涌了上来,她乖顺地轻轻点头。 祁桓起身向外走去,招来了夙游,压低了声音说道:“王姬身体抱恙,这几日你小心服侍,不要说错话。” 夙游心中一惊,她听明白了祁桓的威胁,不敢违逆,立刻低头称是。 新房之内虽然有收拾过,但墙上也留下了打斗过的痕迹,她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是王姬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却想象不到。 她将姜洄换下的衣物取走交给其他人浣洗,自己便端了米粥服侍姜洄进食。 而关于高襄王府的秘密,却已在此时不胫而走。 “祁司卿看着冷面寡情,想不到床上竟如此生猛。” “听说高襄王姬的喜服都被撕烂了,一整天下不了床!” “高襄王姬虽然性情恶劣,容貌却是举世无双,不过除了祁司卿,别人可不敢享这艳福。” 后来这流言逐渐离谱 ——高襄王姬耽于欢爱,三天三夜不能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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