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齐墨璟在身侧,虽那人聒噪得厉害,她偏偏安心得紧,在他的絮絮声儿中一点点困倦起来,竟是敞着那洞口便睡了过去。 月夜星稀,渐渐乌云掩了夜空,周遭一片昏寂,渐渐风起,裹挟着雨腥气席卷整座山林,俄而雨滴如豆,于头顶断断续续砸下。 时锦被那寒意一激,整个人蓦然惊醒。 她眼中瞬时带了警惕,却听一畔传来细碎呻吟。仰头瞧去,正见齐墨璟阖目皱眉,一手捂着胸口,似是忍受着什么难以言喻的痛苦。 她登时再顾不得其他,往外探了探身子,自捏了他手腕,探了探脉息。 那脉息极乱,仿若整个人都绞入一团乱麻之中,想要挣扎,却愈挣扎、愈徒劳。 她知那是蛊虫作祟,当下便自怀中取了一枚自康仕诚身上搜罗来的药丸递于齐墨璟唇边。 “吃下去。”见他并未张口,她只得命令道。 齐墨璟不悦得张开眼来,那一瞬,眼中戾气仿若化作实质,直直朝时锦射来。 然而,待得眼神清明些,他目光紧紧盯着时锦,竟是乖乖张开了口。 时锦顾不得其他,直将那丸药塞入了他口中。 豆大雨滴霎时如注,隐有闷雷滚动之声儿,时锦眼见着雨势更大,登时钻入了那洞中。 到底不放心齐墨璟在外面,她的头又慢吞吞探了出来,眼瞧着男子身上衣裳渐湿,那一点子惭愧又搅得她寝食难安,不由得放轻了声儿问,“要不,你也进来躲躲?” 她自问这话儿没甚问题,可瞧着男子望向自己时那暗沉沉的目光,她心中又瑟缩了下,便连话儿都有些底气不足起来,“……我可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差着辈儿呢……” 只这话刚出口,男子却利索得钻了进来。 时锦不得不挪了挪身子,往边上靠了靠。 怕雨水倒灌进来,齐墨璟甫一进入,便将洞口的石头又堵上了。 一时间,周遭俱暗,彼此只听得见对面的心跳声儿。 时锦不安得又往边上靠了靠,后背抵着洞壁,恨不得整个人挂到那壁面上去。 偏偏避无可避,齐墨璟的声儿又于沉闷中响了起来。 第193章 表白 听着那沉重的呼吸声儿,时锦心中登时一沉。 她突得想起那毒花解药的效用来。 那毒花既能安抚腹中蛊虫,又能引着人一道儿体味逍遥极乐的滋味。 这也是康仕诚明知蛊虫于己有碍,又偏偏噬之成瘾的缘由。 待得腰间搭上一只手来,她不由得挣扎着往洞外爬去,生怕齐二爷一个不小心,欺辱了她这个“老人家”。 只她挣扎得再厉害,却也没二爷的掌厉害。 齐墨璟额上见汗,心中因着蛊虫被抚慰到而跟着一阵阵快慰,本能却促使着他贴近时锦,理智却告诉他不可以。 种种情绪在体内翻搅,偏偏身侧的女子又挣扎得厉害,他不由得喊出了声儿,“时锦、时锦……” 听得自己的名字被齐墨璟喊破,时锦动作一顿、僵在原地。 “我不是时锦……”她的眼中忽的带了泪,鼻腔也跟着发酸,整个人难受得厉害。 明明两厢相见,却是自己最狼狈的时刻。那种感觉,让她难堪又无助。 便好似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怅然。 “你是。”齐墨璟自后环住她,却未有更多动作,声音中难掩失落,“若是我一夜老去,你会不会也不肯与我相见?” “……不会。”时锦轻答。 “那爷便是那般见色起意的人?”齐墨璟又咬牙切齿得反问道。 “……爷刚不是说,要找一个皮肤雪白、身姿窈窈、笑起来两只眼睛仿佛会说话的女子?”时锦眼中又犯了湿,“……我不是……” 男人的手攀上她的腰,声儿却压得极低,仿若蚊虫于她耳畔轻吟,“……没关系,这里白也是一样……” 时锦所有的伤感都被他这句调侃给恼得半分也无,只恨恨磨了磨牙,再不肯理他半分。 齐墨璟眼见着又惹恼了她,不由得放低身段儿轻声儿去哄。 连日来的分别早磨去了心底的最后一丝孤傲,失而复得的心情促使着他愈发伏低做小。 好在此处幽暗,又没得外人在场,否则便是二爷此般行径,怕是要被整个颢京城的贵族子弟们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掉大牙方肯罢休。 听得身后之人那绵绵不绝的情话,时锦的耳尖也一点点泛了些红。到得最后,实是羞窘得厉害,她不由得哑着声儿让他住口。 然而,一转头,却正正瞧见一双灿若星辰的双眸,隔着石头罅隙,闪电划过刹那,男子眸子有一瞬灿若流光,转瞬隐于暗中。 她轻抿了下唇,黯然转过头去,怕被他瞧见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声音闷闷哑哑,“先时……二爷不是误将那个女子误认成奴婢了?” 那个乔引,易容起来入木三分,无论面相、身段、便是连声音都学了个十成十。 二爷轻咳,决计不认,“初初见着,便认出来了。” “怎的便认出来了?”时锦好奇。 “她的掌因着长期握剑,有细细的薄茧,与你不同。”二爷轻道。 时锦却更气,嘶哑的声儿中隐现一丝危险,“二爷摸她手了?” 齐墨璟登时神情一凛,难得的,声音讪讪,“哪里用摸,瞧一眼,便瞧得出。她善左手使剑,左掌拇指和食指间磨砺变形,丑得紧。” 时锦终于肯放过他,因是又问,“……我不见了,时年可有哭?” “时年那边,我没告诉他真相,”齐墨璟道,“只说府里老夫人请你回去住几日,过些日子便回。” 时锦点点头,心中的大石才算落了地。 两人又絮絮而言,直至天光熹微、骤雨初歇,两人才推开那石,一起爬了出来。 只时锦到底自惭形秽,特特拿了一方角巾,将脸面掩去,不肯以如今面目示人。 齐墨璟有些心疼,又有些惭愧,“原想着拿那个冒牌货试毒,顺带瞧瞧她有什么目的,却不想这人皮面具竟是连着面皮,轻易不能剥离下来,倒是委屈你不能重见天日了。” “这倒不是难事,”时锦却摇摇头,“先时贺神医给的医书上有载,人皮面具需以烈酒为饵,方能摘除。只现在不得暇,假以时日,便是我自己也能给摘了。” 说至此处,她眉眼间自带了些张扬。 齐墨璟一时哑然失笑,“倒忘了我家娘子是个能干的。你是不知,我与侍墨一道儿寻着二皇子时,那些人都在做什么。” 时锦听得他话中深意,不由得也眉眼弯弯,“只是摘了一种能致幻的毒果,服用过量可能会致命,少许的话不过一时愣怔,待过了药效,便也无碍了。” 言罢,她又问,“爷可还要追踪二皇子?” “那倒不必,”齐墨璟见她言语轻松了些,不由得半蹲下身子,示意时锦匍匐上他后背,“临行前五殿下嘱我,若是救得你回来,便转头去往骆城一带。” “骆城……”时锦瞪大了眼,“异姓王?” 齐墨璟闻言唇角微翘,托着她又往上提了提,这才脚步轻快地往水源地走去,“二皇子不足惧。眼下六皇子与凌将军一家一道儿驻守北疆。若六皇子想包庇二皇子,凌氏便会趁此发难。北上,不过死路一条耳。” 时锦咂舌,朝堂波谲云诡,整个大邺、乃至整个天下,都好似一张巨大的棋盘,无形的手拨动着棋子角逐天下,端看谁能棋高一着。 她不由得有些好奇,“二爷呢?志在何方?” 齐墨璟又往上托了托她,声音中带了些调侃,还有些辨不明晰的认真,“爷适才托起的,不正是全部志向?” 时锦瞪大了眼,却只正对着他乌墨一般的长发,心中瞬时酸软得厉害,又带了些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蛮不讲理,“爷之前可是说过,许时锦正妻之位?” 齐墨璟微微向后侧目,“怎的?” 她俯身向他脖颈,温热吐息间带着些忐忑,“可还算话?” 齐墨璟脚步一顿,沉默一瞬,“自然是算的。” 她的眼泪又想往下掉,第一次喊他全名,“齐墨璟,我很贪心的。” “我想当你的妻,还想给你生娃娃,还不想你喜欢别的女子、便是你瞧她们一眼,我都心中难受得厉害。” 她一口气说了出来, “你别看我温良得紧,其实最小气不过。若是自己的夫君,哪怕有一点点喜欢别人,我也会吃醋、会难受、会恨不得把他和他的女人踩在脚底下,不碾烂都解不了心头之气的那种。” “这样的我,你会喜欢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只等着那人的回答。 齐墨璟将她放下来,抵在一棵树干上。 她的脸上遮着角巾,只余一双干干净净又明澈通透的眼。明明说着最霸道、最不守妇德的话儿,眼中却全是他的影子。那影子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曳,仿若心头最深处的忐忑不安,被她一点点置于明面上来。 他触了下她的耳垂,明显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和瑟缩。 紧张源于在乎,瑟缩源于害怕。 “我……”他轻咳,声音特意拉长,却在话欲出口时被她用手捂住了嘴。 第194章 表白2 时锦突得有些不敢听了。 她不确信,遇着这样的二爷,将自己的一腔心事摆在明面上,如果被拒绝,她还能不能继续做一个无动于衷的外室? 每日里见着他时故作惊喜,又在他离去时心怀忐忑,那样的爱太过卑微,便是连喜欢着都得谨小慎微得藏好一腔心事。 如若她没有心,便也麻木得混将下去。可,她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被她剖开递到他的面前,仿若卸去最后的伪装,脆弱可怜得紧。 那颗心的生死,仿佛只在于男人的一句话。 她犹豫了,不该问的。 然而,男人却轻轻移开了她的手。 她的眼睛仿若会说话,所有的心事被他一览无余。 隔着那厚厚的角巾,他仿佛瞧见一个白生生的小丫鬟卑微得站在自己面前,声音中带着些细微的啜泣,勾着他,却又可怜得紧,仿若在说,“二爷,怜怜奴婢吧,一瞬也好……” 他的心中忽的一阵密密麻麻的匝痛,仿佛隔了两世,终于体会到她当初的孤寂和绝望。 他复又开口,“时锦,这话我只说一遍。你记好了,我,齐墨璟,喜欢崔时锦,一生一世的那种喜欢。喜欢到可以跨越生死、再容不下其他人的那种程度。你的心眼小,爷的也不大,满心满眼,只容下一个你。你若胖了,那便在爷心里挤一挤,你若瘦了,那便在爷心里撒欢儿,只一句,再无外人。” 顿了顿,他又道,“这些话珍而重之,爷只诺一次,再多便成了花言巧语。你只需,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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