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引以为傲的才能,在主子眼中,无比单薄。 看着齐天逸视若无睹的模样,时锦的声音一点点弱了下去。 咬了咬牙,她将那件烟色褙子一点点褪了下来。 齐天逸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然而,还不待他发怒,周遭传出一声玉牌破碎之声,在这一片暗沉中格外清晰。 时锦吓得脸色苍白,正想拢起褙子,却听到一声呵然冷笑,“崔时锦,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那声音虽刻意压低,却带着暗沉沉的怒意,是时锦从未听过的愤怒。 二爷自来便是出尘的、优雅的、不动声色的,鲜少有发怒的时候。 唯一一次怒意,便是马车中他对她的威胁。不,那也不是怒,而是冷静自持的凉薄,看猎物瑟瑟发抖而自得其乐的戏耍。 时锦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几乎像是在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齐天逸的腰带,声音低低的,带着哀婉恐惧的意味,偏偏又强装镇定得带着一股子颤音儿,“二公子,救我……” 齐天逸的目光落在她扬起的一张脸上,苍白到失了血色,却又楚楚可怜的脸。 他的心中蓦然一动。 正欲抓住她,下一瞬时锦便被人从自己身边扯离出去。 她的眼中满是惊惶,却又不敢出声儿,被个齐墨璟如破布娃娃般随意一箍,便箍在身边动弹不得。 “呵~”他在她的耳边冷笑,“我竟不知,自己的婢女如此大胆,想要自荐枕席?嗯?” 他的尾音上扬,带着十足十的威胁之意,“崔时锦,我说的话,你忘了?” “奴、奴婢没忘……”时锦浑身止不住得抖,整个人如坠冰窟一般,被齐墨璟冰碴般的话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的声音里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哭腔,“二、二爷,奴婢错了……求您……” 齐天逸从未见过这般的齐墨璟,疯狂、残暴、偏执,显露无疑。 “二叔……”他道。 “滚!”高山仰止一般的人发起怒来,雷霆之势。 第38章 她之所愿 时锦只觉得身形一转,就被二爷丢在了床上。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他欺身而近。 容颜宛若谪仙的人只轻轻靠近,乌色长发如最好的绸缎垂落两侧,一双眼睛微眯,眼角微微上扬,危险而又魅惑得盯着面前的猎物。单从赏心悦目来说,齐二爷当之无愧的颢京第一。 但这哪是什么赏心悦目的谪仙?分明是催命的祖宗! 时锦的头往后轻轻靠了靠,却贴住了床板。避无可避,心中如有一万只鼓槌,一下一下,敲着催命的节点。她强压住声线,但还是露出了一丝强烈的不安,“二爷……” 齐墨璟真是怒极,他觉得他以往的涵养是太好了,才让这人儿生出了逃离的念头。 然而,他脸上神情肃穆,敛去了所有情绪,只拿略带了些冰凉的指腹如蛇一般划过时锦那吹弹可破的脸蛋,又一路游移向下,在她的颈间盘旋。 被那冰凉刺激,时锦的脸上显出一抹显而易见的慌乱。她闭着眼,不去看他,声音颤颤,“二爷,不要……” 一声凉薄而又嘲讽的笑短促响起,“那谁可以要?齐天逸?” 一想到今日发生的事,他的心中便有团火在烧。那种情绪突如其来,毫无缘由又让他烦躁不安。 目光落在她羞愧又隐忍的脸,他的心也跟着滞了下。 “你,不愿意?”他问。 “二爷朗月之姿,时锦,不配。”她道。 齐墨璟眯着眼,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粗粝的手指只轻轻用力,便在她的下巴上留下一抹红痕。 强硬的、不容拒绝的,他掰正了她的脸,强迫她睁开眼,正看着他。 墨色瞳仁黝黑,有如无底洞,将一切情绪都收纳其中。“说实话”,他道。 时锦心中一片悲凉,然而她只能与他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直视,“人人都道,二爷不喜女色,凡是自荐枕席者,都落不下好下场。时锦愚钝,想要当个安安稳稳的小婢女……” “如果我说,你可以肖想呢?”男人打断了她的话,轻轻说道。 时锦不可置信般瞪大了眼。她不知道,齐墨璟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还是说,这是身为他丫鬟的又一个考验? 她极力平复自己的心跳,脸上的慌乱和绯红一点点散去,而齐墨璟的脸在她的神色变化下则一点点沉下去。 见时锦想要张口欲言,他先她一步开口,“崔时锦,慎言。” 然而,她一开口,便将他的心火又拱了起来,“奴婢从未肖想过二爷,二爷放心,奴婢绝对、绝对会做好丫鬟的本分……” 就在她开口时,二爷那碗大的拳头使力砸在了她的耳边,裹挟而起的拳风掀起了时锦的额前碎发。 时锦一时失言。 “滚!滚出去!”她听他说,整个人抖手抖脚得从他身边爬开,又连走带跑得跑出了房间。 “呵~”齐墨璟仰躺于床面,脸上表情嘲讽至极。 这般没心没肺的女人,弃之,亦未为可惜。 . 从齐墨璟手下逃过一劫,时锦只觉得汗湿重衫。她坐在耳房中,思绪繁杂至极。 于主子而言,挑逗一个丫鬟,不过是给自己寻些不同寻常的乐子,于她而言,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时锦自恃有自知之明,二爷身边的丫鬟,哪个不是生的一副好模样?可最终得了善果的,不过是谨守本分的司棋一个。 无论二爷抱着何般目的,她都需得端正自身才行。 一夜无话。 因着二爷生气的缘故,时锦连日来竟是不得近正房半步。她倒是乐得自在,安心呆在院子里做那起子洒扫丫鬟。 倒是司棋,过来劝过她好几次,回回都让她跟二爷服个软,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司棋从未见过自家主子明明这般生气,又舍不得惩罚一个婢女的模样,由是心中对时锦也有些怨。 瞧着司棋脸上带出来的一点不识好歹的意味,时锦忍不住笑了下,“司棋姐姐,你只来劝我,可你知道,我为何惹二爷生气?” 司棋不妨她这般问,此事她也不敢问二爷,眼下听时锦开口,她心中也带着点好奇,“为何?” 时锦低头,“我去找了二公子,想去二公子院子里侍候。” 这话一出,司棋惊得跳了起来。这简直称得上背主了! “你!我还道你是个聪明的,却不想你如此糊涂!”司棋忍不住伸着指尖对着她骂,“二爷对你这般好,你竟做出这般事来!” 时锦嘴角挑了笑,只任由司棋骂自己。 她就是不知好歹。于司棋和知画而言,齐二爷是个好主子,于她而言,不是。 “敢问司棋姐姐,二爷可有亲过你?”她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问司棋。 这话十分孟浪,可从她口中说出,却是带着点子无辜纯良。 司棋吓了一跳,朝耳房门口看了看,见没人在外边,又匆匆转回头来,“时锦,慎言!” 在司棋眼中,二爷朗月清风,绝不会如此轻浮孟浪。犹记得…… 可再看时锦模样,她又有些不敢确定。 时锦也没想着司棋会信,只趴在桌面上,意兴阑珊,“司棋,我想当一个好丫鬟,当个谨小慎微的丫鬟,给弟弟治病,然后如你一般,熬到二十五岁,求个恩典,得个姻缘,把自己嫁了。可我不想不明不白死在二爷院子里,你懂吗?” “二爷从未……”司棋想说,二爷从未苛待过丫鬟。然话才说到一半,那话卡在喉咙,不知如何出口。 时锦埋首,鼻音浓重得笑了下,“我从进府第一日,听到的便是二爷性格古怪,最恶婢女爬床,否则,便如诗言和听琴一般,死无葬身之地。司棋,我怕了,二爷威胁我,前车之鉴鞭策我,我别无他法,只有逃离。还是说,你想让我从了二爷?” 她这话,字字诛心。更重要的是,她没觉得自己在二爷眼中有甚特别,相反,还有淡淡的嘲弄和厌恶。 那种嘲弄和厌恶掩藏得极好,若非感情流露,平日里时锦几乎察觉不到,然而却实实在在得存在着。 她虽不知二爷这种厌恶来自何处,到底心中清楚,福祸所依,她得谨言慎行方是。 不过,这些,大可不必说与司棋听。 “司棋姐姐,此事你无需再劝。我想离开清风院,哪怕二爷罚我,我也想离开。”时锦固执得转过身,从司棋角度看去,她的下颌线咬得很紧,显然是绷着所有情绪。 司棋叹气,默然离开。 第39章 上药 伴着时锦“失宠”,厨房里的赵大娘也待她没了往日亲热,每次打饭,总会短些什么。时锦也不分辨,只维持半饱,默默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 “哟,人都是往高处走,姑娘怎么沦落的连个三等丫鬟都不如了?”厨房里的另一位厨娘刘婶儿阴阳怪气道,“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愿意捧着个黄毛丫头的臭脚,现在,瞧瞧,落魄了不是?” 另一个粗使婆子也把乌糟糟的恭桶丢到时锦面前,“既然闲着,那就把恭桶都洗漱了去。” 时锦瞪她,转身想走,却被那婆子拦住了去路。 “怎的?这话不爱听?长得一副狐媚子样子,听说还去勾了二公子,惹得二爷和二公子反目,倒是个能耐的!”那粗使婆子犹自骂骂咧咧,嘴中不干不净得说道。 时锦不妨她这般说,当下便有些心惊,二爷为难二公子? 难不成是因为她? 这般一想,她的唇跟着抿紧了几分,心中有些惴惴难安。 此事原本因她而起,若是连累了二公子,倒是她的不是了。 当下,也顾不得理会那作怪的婆子,时锦只匆匆离开。 她从未去过二公子的院子,唯一知道二公子出没的地方便是那荷风台。 时锦撑了船,拨开冗冗荷花,又将船划入一片擎天莲叶交错处。荷花塘中红绿掩映,到处都是枝影横斜。她侧耳细听,有微微喘息自荷塘深处传来,许是二公子酣眠之地。 她悄然撑了船,向着那处驶去。越是靠近,那声音越是明晰, 时锦吓了一跳,正欲悄然退回,便觉身后有人探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吓了一跳,悄然惊呼,却被那人敛了声息,“嘘!” 时锦僵直的身子跟着软了下来,点点头,算是表示自己不会胡乱出声。 她微微侧头,便见二公子正穿着一身月白长袍,站在自己身后。 压下手心从她那里沾染的一点温热,他嘴角挑了下,示意她矮身往后退了退,又长蒿一撑,那小船便寂然无声划了出去。 划出稍远的距离,直至繁叶掩了两人行踪,二公子齐天逸这才松手放了长蒿,又自船头坐下,笑望时锦,“你怎的来了这边?怕不是又寻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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