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锦脸上的温热尚未褪去。她敛了敛衣裙,低了头,“奴婢听闻,二爷为难公子了?可是……?” 她想问是不是为了她的事,又难以启齿。 毕竟只是个丫鬟,她还没那么大脸面。 齐天逸却懂她的意思,“与你无关,别放在心上。” 时锦还欲再说,却被他点住唇,“别出声。” 她只好把所有的话又咽入腹中,此时此刻,看一眼对面的齐天逸,她这才意识到跟二公子在一起究竟有多不妥。 只齐天逸一个听壁角也就罢了,这会儿又牵扯进个丫鬟来,他的耳根也不由得染了些难得的绯色,轻咳一声,侧着脸不去看她,找补道,“一觉醒来,没想到兄长竟在此处荒唐。原想着等他们离开我便出去。” 时锦赶忙点头,表示知晓。二公子性情温润如玉,必然不是有意为之。 “今日之事,你只当不知,记住了吗?”齐天逸脸上带着些不自然,整个人躺于小船中,拿一顶荷叶遮住了脸。 时锦又慌忙且乖巧得点了点头。 . 胆战心惊得听了一下午壁角,待得从荷风台回来,天色渐晚。 时锦正欲进清风院,恰好碰到侍墨陪着二爷回来。 她自动避让至一旁,微弯着身子等二爷过去。 几日未见,二爷身上的气质越发冷肃,长靴不知于何沾染了些泥土,混杂在外袍下,微微带了些肃穆的血腥气。 一主一仆从她面前依次而过,连个眼风也没给她。 时锦心下松了口气,正欲离去,便听侍墨在远处唤她,“去打桶热来,爷要沐浴。” 时锦赶忙点了点头,去厨房准备热水。 到得厨房,少不得遭了顿白眼,方才要了桶热水。赵大娘亦是满脸不赞同,觉着是时锦往二爷身边凑。 然而,时锦却顾不得其他,只掂了水桶往正房走。 那水桶极大极沉,时锦身子单薄,每走一步,手上的勒痕隐隐作痛。 好在碧儿和翠儿在路上碰见她,赶忙搭了把手,方才把那桶水掂到了正房门口。 时锦深吸了口气,打发了翠儿和碧儿,掂着桶进了屋。 侍墨早就没了踪影,知画亦不在房里,整个房间空荡荡的,颇有些沉静。 时锦掂着木桶转过墨印腊梅冬雪时令屏风,转眼便见正在解衣的齐墨璟。 他宽肩长腿,后背肌肉结实匀称,甫一脱去里衣,蜜色肌肤显露无疑。 齐墨璟的动作只微一停顿,便继续脱了下去。 “爷,水来了。”时锦低眉顺眼,将水桶提到浴桶旁。 待得将水注入其中,时锦正欲退去,便听齐墨璟喊住了她,“你会医术?” 时锦顿了下,“是。” “那便帮我上药吧。”齐墨璟只着一条白色衬裤,闲适般坐在浴桶旁的高凳上。 时锦抬眼,见他左臂处一道剑伤翻开皮肉,很是可怖。她凑近了些,那伤口似是上过止血药,虽不再渗血,到底是有几分狰狞。 “爷且忍着些。”时锦拿起一旁的白巾,沾了些水,将他伤口的血污轻轻拭去。 她的动作很轻柔,有如羽毛般落在皮肤上,让人从内而外便有些止不住的痒。 二爷由是低垂了眉眼,身上凌厉尽收,只近距离看着她远眉黛目间的认真。 一点呼吸喷洒在伤口处,他的目光肃然了些,闭上眼,任她施为。 时锦将伤口清理干净,又洒了一层上好的伤药,拿绷带将他胳膊上的伤口缚住,缠绕几遭,又打了个漂亮的结扣。 待得完事,时锦这才起身,恭顺站在一边,“奴婢包扎好了。” 他站直身子舒展了下身体,想要洗漱,又转头望她,“帮我沐浴。” 时锦猛地抬头,一双眼睛睁得滚圆。 看着她这般灵动的神情,他心中也跟着飞扬了下,多日的阴郁也随之散了些。然面上表情依旧,只拿眉眼冷睨,时锦在他的目光中一点点垂下头去,乖顺得拿起了一旁的帕子。 她的手极白、极细,一点点帮他搓着后背,指尖触碰之处犹如一点点星火划过,渐渐蔓延成河。 齐墨璟闭着眼,不由得想起在盛国公府那一日。 一树赛雪塔牡丹花下,她的肤色比最白腻的牡丹还要艳丽几分,带着三月春粉,微微颤动于绿叶萦绕间,颇为勾人。 喉结轻轻滑动了下,他探手一把抓住了时锦的手。 时锦吓了一跳,整个人不敢动弹起来。她听他用喑哑的声儿道,“明个儿八月十五,你陪我去趟老太太房中。” 时锦的手抖了下,这是原谅她的意思? 她低垂眉眼,声音低若蚊蚋,“是。” 第40章 可善舞? 一夜无话。 第二日,二爷又早早出了门。 临出门前,时锦帮他整理衣衫,她的手指落在他颈间衣领,听他道,“今晚我会早些回来,你且等我,晚上去老太太那赴宴。” 前车之鉴,两人俱都没提前些日子的不快。 然二爷仿若褪了一丝儿清冷,若有若无得将她收揽入自己为她划定的圈中。 时锦点点头,被他抓住了手指,一根根细细把玩了番过去。 她涨红了脸,只觉得羞愧又难堪,心中还带着些对他的惧怕,大着胆子想要抽回手,却被他不容置疑般十指相扣,微微使力,收拢起指节。 二爷的手指骨节坚硬,五指并拢收紧,直把她的五根青葱般的指节硌出红痕,疼痛也随着被禁锢的指节传入心尖。 她强忍着疼抬眼看他,眉目依然如往常般清冷,然而行径却与以往大不相同,让人怀疑是不是换了个芯子。 清冷孤高如二爷,怎会与女子有碰触? “二爷……”她张口,想要劝谏,然话未说完,被他抓着的手指却落了空。齐二爷转身大步而去,却好似又从未有一丝留恋,只余她指尖那一抹温热并疼痛,时刻警醒着她。 时锦左手捂住右手手指,怔然半晌,直至知画迷蒙着眼进来,她这才回过神来。 两人沉默着收拾二爷的房间,知画抿着唇,从头到尾一言未发。 时锦受不得这样的知画,便捡了话头递与她,“二爷这几日,饭用的可好?” “二爷用饭好不好,与你又有何干?”知画显然是对时锦有气。虽则她不清楚时锦这几日怎的招了二爷的厌,心里却早已偏向二爷。 眼见着时锦又巴巴赶着来伺候二爷,她心里对时锦又是一万个不乐意,只觉得这人是两面三刀的小人,偏偏二爷受用的紧,不仅一点没罚,反倒置若罔闻得把此事轻轻揭过去了。 时锦没再说话。司棋为人圆滑,尚且对她有气,更何况嫉恶如仇的知画? 一时间,半是忧愁半是迷茫得将二爷的衣裳整理好,时锦这才如影子般隐入了自己的耳房。 直至暮色四合,齐二爷才迈着匆忙的步伐匆匆而来。 侍墨朝着院子里吆喝一声儿,知画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二爷把折扇递给知画,这才目光逡巡了一遭,“时锦呢?” 知画心中腹诽,脸上却带着笑,“谁知道呢!二爷问她作甚?” 她话刚说完,时锦便穿着一身素淡的染绿襦裙走了出来。二爷清冷冷瞧她一眼,“走罢。” 时锦点点头,随着二爷一起往外走,只剩下知画站在原地有些呆愣。 侍墨推了推知画,“回魂兮!” 知画瞪他一眼,径直进屋,给了侍墨一个闭门羹。 . 老夫人的荣安堂繁华依旧。又因着八月十五的原因,院中特特移了两株年份尚轻的桂花树,上面开着米粒般大小的淡黄色花朵,清风一吹,便有馥郁香气酝酿于夜色中,甚是温柔怡人。 时锦上次随二爷来荣安堂饮宴,只是呆在房外等二爷出来。 她这次也不例外,正要告辞二爷,便被他抓住了手腕,不容置喙的强势。 他目光直视前方,下巴微扬,与往日无异,只轻声道,“你随我来。” 时锦无法,又怕被人发现两人的异常,只能乖顺得随他进了堂屋。 打帘的檀香先是一愣,继而朝时锦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见过。 荣安堂里甚是热闹,不仅大房各色主子俱全,就连老夫人娘家那边也派了子侄过来,陪着老夫人一道说笑。 齐墨璟一进屋,整个房间都跟着静了下。 老夫人眯眼瞧了下齐墨璟身后的时锦,脸上的笑又大了些,“老二来啦?快过来坐!” 齐墨璟点头,一步步走到老夫人身前坐下,早有老夫人和大夫人娘家子侄甥女姚文轩、姚子娴上来见礼。 他点了点头,道了句不错,又收回眼神,只管与老夫人闲话。 时锦眼观鼻鼻观心,只站在二爷身后做一个泥胎塑木的桩子,不敢有半分逾矩。 齐二公子则执了茶盏,淡瞧一眼,收回眼神。 侯爷齐墨正与儿子闲话朝堂逸闻,连带着老夫人也跟着听了一耳朵。 实是那位太不像话,眼下整个颢京都传得沸沸扬扬,连圣人都跟着发了怒,将当今太子给禁足于太子府中。 齐墨微微捋了捋长髯,颇有几分挥斥方遒的道貌岸然。他转头笑问齐墨璟,“那二皇子瞧着一派温文儒雅,没成想竟是联合亲家胡苗和参了太子一本,二弟怎么看?” 人人都知李林甫是太子党羽,如今身上又背了贪腐这一罪证,谏官们个个如闻了屎味的狗般一个个攀咬上来,倒把个太子给参得退居中宫,韬光养晦。 少夫人胡氏听公爹提及家父,脸上亦是与有荣焉的模样,到底又攀上几分忧愁,只同三妹妹道,“我只道家父素日里爱得罪人,今次这般以笔为剑、以口作诛,到底是心中有几分忐忑。” 三小姐齐姝只笑着敷衍,“嫂嫂满门忠义,陛下定然体恤令尊的拳拳之心。” 齐墨璟听得侯爷这般问他,只肃着一张脸道,“大哥,莫谈国事。” 他这话一出,无疑是给侯爷浇了一桶冷水,齐墨因着胡苗和所起的那点子炫耀之心也跟着冷了冷。 时锦不知怎的,便想起昨儿个他肩上的伤来。 二爷并非官身,若不是祖宗恩荫,怕是得得个二世祖的名头。但他一日日早出晚归,身上又有伤,可是…… 一时间又想起染血的靴,一点点泅开的红色每每让她寝食难安。 似是察觉时锦的不安,齐墨璟一边与人搭话,一边伸了手去勾她小指。 时锦不妨有人碰及自己,当下面色一变,心中所有愁思被席卷了个干净。 她赶忙往远处站了站,以防被他做出更孟浪的事来。 另一头的齐天逸自是注意到了自家二叔的举动,眼中划过一抹异色,唇角不辨喜怒得勾了下。他这二叔,竟还有这般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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