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姚氏这般问,齐姝的脸上显出些红晕来。她自来目下无尘,等闲入不得她的眼。可自打上次二皇子雨天搭手,且不说风度翩翩,只两人那般如沐春风的谈话,便让她心中多了些欢喜心思。 “娘胡说什么!还不是那次我去祖母家,恰逢雨天,又马车抛锚,二皇子便约我共乘……”说至此,齐姝一张明媚的小脸微红,似三月春粉,娇娇俏俏,颇有豆蔻梢头探春归的妍丽。 姚氏的心登时便咯噔一沉,忙让胭脂掩好门窗,又亲自坐了她身边,细细追问起来。 待得确认女儿无恙,姚氏这才呼出一口浊气,又深恨二皇子不轻不重的引诱,倒招得自家女儿一副思春模样。 二皇子天家皇子,身份尊贵,手握权势,若真瞧上了自家女儿,怕是直接知会侯爷一声儿便能给女儿讨个名分。 眼下这般撩拨后又状若无事一般,岂不是把女儿的名节往地上踩? 姚氏由是心中生出几分不喜来。 可此话却难言至极,且不说姝儿一副泥足深陷的模样,单说二皇子行事做派,也让人挑不出错来。 若说只是雨日的搭手相帮,倒引得女儿一腔情思错付,哪怕挑将出来,怕是也是自家女儿名声受损。 姚氏一时忧愁,亦没有心思跟自家女儿说道,只敛了眉眼径自离去。 却说她这边愁云惨淡,儿媳胡氏因着自家父亲直言敢谏的名头,在大公子齐天恒面前很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前儿些时候,因着燕儿有孕又落胎的事而积郁的一腔怨气一吐,整个人也跟着松快了几分。 齐天恒虽荒唐,到底爱她那好颜色,趁着胡氏心情上佳,颇是行了几番云雨,一时间竟是把莺莺燕燕丢到一边,正是稀罕胡氏稀罕得紧。 胡氏自然趁此遭好好调养身子,争取一举得男,便也就有了立足侯府的根本。 转眼间八月廿三,威远将军府遗孀向晚晴向各交好府邸递了帖子,想要广邀各家名门小姐过府赏花。 虽则是打着赏花的名头,实则是趁着小叔子凌尧尚未归边,给他相看一门好亲。 各府得了帖子的夫人小姐,俱都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在赏花宴上拔得头筹。 姚氏也不例外,为了彻底压下女儿的一番心思,这次赏花宴她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不仅着云锦阁绣娘亲自上门裁衣,又打了时新头面若干,各个精巧细致,颇有巧思。 鸢儿因远远见着三姑娘头上两尾玳瑁展翅震飞凤蝶栩栩如生,特特说与时锦听,眼中尽是艳羡之色。 “三小姐真真儿是生在蜜罐儿里了,那般大的蝴蝶簪,我竟是头一遭见着。先前四小姐头上戴的蝴蝶坠儿,比之这个竟是小了一圈儿。” 时锦此时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绿衫裙,耳上鲜红如血的红豆耳坠儿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动了下,越发衬得她面若桃花。 她瞧着四下无人,悄悄点了下鸢儿眉心,“大夫人那是有意给三小姐寻个好郎君,怎的?鸢儿也想要?” 鸢儿被时锦的话挑的羞红了脸,却还是大着胆子道,“鸢儿还小,倒是姐姐,喜欢什么样儿的?” 时锦的眼前忽然出现崔秀才的模样,因挑着嘴角笑道,“咱们做奴才的身不由己,有功夫想这个,倒不如正经用用功,好多得些赏钱。” “那倒是,”鸢儿颇为受教的模样,不过还是转向时锦道,“姐姐可还记得杜先生?” “什么肚先生胃先生的?咱们这一日日拘在后院里,哪里便知晓了?”时锦随口应了一句。 鸢儿见时锦不开窍,便点她道,“杜先生是咱们侯府的账房先生,年轻有为的,很是得丫鬟们喜欢。我瞧着,那杜先生与姐姐,倒是良配。” 时锦瞪她,“切不可胡说!等我出府,怎么的也得二十又五了,又敢肖想什么。” 鸢儿也是感慨。她是家生子,因着爹娘俱在侯府当差,她自记事起便在这侯府走动,颇是识得些丫鬟小厮。 由是揽了时锦的胳膊,眷恋道,“若不是我家兄长忒爱耍钱吃酒,姐姐给我当嫂嫂倒是不错。” 两人一阵玩闹,时锦又咯吱鸢儿一番,才让她歇了打趣自己的心思。 . 丫鬟们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齐二爷此时倒是顾不得了。 他此时正倚在一处酒楼的二楼,借着那半开的临街窗牗,于缝隙间瞧着大街上的车马如织。 酒楼对面是一家药铺子,礼部尚书陈家的马车正停在不显眼的角落里,一个身穿白色连帽帏裙、以轻纱覆面的女子抱着一摞药包,匆匆往马车而去。 “这是第几回了?”他问旁边一个面生的小厮道。 “回爷,这是本月第三回了。”那小厮低着头,恭谨答道。 齐墨璟轻挑了下唇角,人心不足蛇吞象,那陈氏二女,倒真是又蠢又毒。 第43章 菜凉了 “郡主,这是个好东西,您且瞧瞧。”梳着灵蛇髻,又配着长命锁的陈美景悄悄遣退众人,自袖中拿出一物,低声朝益昌郡主说道。 益昌郡主此时正坐于后园子里一处凉亭内,面上显出几分不耐烦的神色。 太子哥哥被禁足,她便也没了游玩的兴致,整个人都惫懒起来,连带着妆容也跟着暗淡了几分。 “没兴趣。”她只拿着一根长长的柳条,意兴阑珊得戳着凉亭一角琉璃水盏中的游鱼。 陈良辰见自家妹妹没引得益昌郡主注意,也不由得凑过来道,“郡主,您不是恼二皇子不讲情面?此物可帮郡主解忧。” 言罢,她又附耳于益昌郡主,将那药的妙用细细说与她听。 益昌郡主原本有些无精打采的眸子登时便放出光来,犹自带着些许不信,“果真?” 陈美景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得色来,低声笑道,“郡主最近可听得家父府中的两个姨娘失心疯的事儿?” “我听那起子乌糟事作甚!”益昌郡主不在意般挥挥手,又似想起什么般瞪大眼睛望向陈美景。 陈美景几乎要压不住自己的唇角,只朝郡主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时锦原以为大夫人带三小姐赴宴的事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一点关系。 可这日她刚给齐二爷穿了一身穿花箭袖束腰长袍,又帮着二爷压了一方墨玉配饰于衣角,便听二爷低头与她道,“等下你还穿那身小厮衣裳随我出门。” 时锦的脸不由得一红,本能得便有些面热。 第一遭穿那件衣裳,二爷瞧着她的模样,眼中仿似生了火,直把那株塞雪塔压得花枝乱颤;第二遭穿那身衣裳,二爷拂了她的头发,又让她软了腰肢跳那起子舞蹈。 这第三遭…… 时锦低了头,只露乌漆漆的头顶与他,并一截欺霜赛雪般的脖子。 齐墨璟不虞她一时羞窘,只见那截白生生如嫩藕般的脖颈一点点染上了粉,当下心思电转,想起前两次孟浪来。 他不由轻咳了声儿,面上亦微微染了些酡意,借着时锦低头的空隙,掩着声儿道,“有些饿了,先摆饭罢。” 时锦应了是,悄然退了出去。 外室中,司棋和知画早就摆了饭,只等二爷出来吃。 司棋眼观鼻鼻观心,对时锦随意出入内室视若无睹。倒是知画,眼神复杂得瞧了时锦一眼,又悄然低下头去。 二爷的喜好,其他人毋庸置喙。 以前时锦未来清风院时,知画值夜便只能守着外室,可时锦一来,不仅占了脚踏不说,还样样儿都与众不同,若说心中平衡,那反倒有鬼。 知画压下心中一番心思,只瞧着二爷端坐于八仙桌前,如玉般的指节拈起碗筷,随意自在用起饭来。 时锦侍立于一侧,他只需眼风随意一扫,时锦便能准确无误得携了饭菜放于他面前的菜碟中,一副贴心模样。然而,她腹中那一声极细的轻响却是没逃过齐二爷的耳朵。 齐墨璟的眼底深处压了些淡然若无的笑意,唇角却微微下耷,整个人显得有些冰冷肃穆。他的声音暗沉沉的,命令中带着点不容置喙,“糖醋丸子有些凉了。” 时锦吓了一跳,“怎会?” 她转头望向司棋,司棋眼中也显出一点惊讶来,由是低声回禀道,“奴婢早上过来时特特嘱厨房的人拿棉罩盖着提过来的……” 齐墨璟淡淡瞥了她一眼,司棋由是收了声儿,忐忑不安立在原地。 他目光望向时锦,微微抬了抬下巴,“你且试试,是不是爷在说谎。” 时锦不虞他点名,当即取了备用的白瓷勺,剜了一个糖醋丸子,以袖遮面,送入口中。 糖醋丸子的酱汁调得极好,甫一入口,带了微微的烫,汁液于口中爆浆开来,时锦的脸上当即便带了三分笑出来。 “二爷,不凉。”她的唇边一点酱汁沾染,唇色也跟着鲜亮通透起来。 二爷的眸子暗了暗,“不可能,你且再试试这道菜。” 他银箸微微一点,指向另一道水晶虾饺。时锦面上显过一点狐疑,又拿了一旁的银箸,挑了只小些的虾饺放入口中。 入口鲜香,很美味,也不凉。 她的眼中带了些疑惑,又不敢显现出来。只在二爷问她时,答了句“凉。” 主子说凉,不凉也是凉。 齐墨璟一道道让她试过去,一顿饭时锦竟也吃了七八分饱。 她抬眼朝二爷望去,只见二爷朝她微微笑了下,一眨眼,那抹极浅的笑又如一夜昙花,转瞬消失不见。 时锦却是极满足,肚中有食心不慌,侍候着二爷慢悠悠得用了早膳,又帮二爷搭好配饰,她这才穿了小厮的衣裳,跟着自家二爷大摇大摆得出了门。 她本身便不爱脂粉,又兼之以前常常扮作小僮随父亲看诊,是以扮个清秀小厮倒也不见拘束,很是眉清目秀。 侍墨瞧着时锦这般模样,不由得咂了咂嘴,“二爷,奴才是不是要失宠了?” 齐二爷瞪他一眼,转身直接进了马车。 作为随侍,时锦也跟着坐了进去。 威远将军府的宅邸并不在城内,反而在城郊置了好大一处宅院。里面不仅风景秀丽,圈揽了小半个山丘,更兼之设了演武场、跑马场这些武将专属,更是有古朴不事雕琢的粗犷之感。 城中路面还好,一出城门,马车往左拐去,只见羊肠小道盘错,竟是有些崎岖难行起来。 见时锦微微蹙眉,齐二爷一手释卷,一边解释道,“此处路近,可先至。” 正说话间,马车一个颠簸,时锦登时坐立不稳,向着二爷方向倾了下。她紧紧揪着身下坐垫,面上颇为惶恐。 然而,接下来的路更是一波三折,她刚端正坐姿,下一瞬整个人便如腾空一般向着一边倒去。 就在时锦惶恐时,二爷却如及时雨般揽住了她,将她暂且搁在自己修长有力的长腿上,声音中微微带了些难得的戏谑,“你这般,莫非是在勾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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