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棋见知画说的不像话,便瞪了她一眼,“噤声!我往日教你的,竟是都忘了?” 知画噘着嘴,犹自不满,到底声音低了些,窗外只剩喁喁低语。 时锦躺在一床粗布被褥上,睁着眼,心中不知作何想。 一时想起齐四小姐无情,一时念及那康仕诚言行古怪,再则想起二爷对她阴晴不定,整个人便如一团乱麻,竟是剪不断、理还乱。 到得最后,她的面前只剩二爷先才的冷峻眉眼,声音凉凉的,带着些不耐,“可还能走动?” 想及此,时锦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将那枚拼了命才换来的纯白玉佩放于眼睑上,感受那一点入骨冰凉,唇角却无声地、高高翘起,挑起一个连她也始料未及的笑来。 二爷的爱,于她一个小丫鬟而言,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实是多余得很。 想及此,她那颗有些躁动的心,一点点平复下来。 春水吹皱,湖心漾,涟漪泛尽,又从头。 第47章 惩罚 夜半时分,齐二爷才堪堪而归。 侍墨送二爷入内院,匆匆折返。 整个清风院万籁俱寂,只余正房一点葳蕤灯火,堪作引路明灯。 他的心下忽得软了瞬,脚下步伐略略加快,裹挟着一点微凉夜风推门而入。 那烛火罩于红纱灯罩中,朦朦胧胧,带着些刻意温柔,似是对他曲意逢迎。 齐墨璟迈步入内室,便见拔步床的脚踏上裹着一娇小身影,正自酣眠。 他的动作轻了些,转身入屏风后,简单洗漱了番,这才换了一身宽松的衣袍,赤着脚,踏入拔步床内。 轻纱叠嶂重重,拔步床内一片黑暗,齐墨璟坐于床沿,低头去瞧那团影子,“睡了?” 声音难得带了些软。 “嗯……”脚踏上的声音极轻,含混中带着些鼻音。 然而便是这一点声音,齐墨璟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他的目光顿时带了些锐利,“知画?” 脚踏上的人从毯中露出头来,睁着一双猫儿般的眼望着他。 齐墨璟的心却倏忽一沉,眸色阴沉沉的,冷眼瞧着她,“时锦呢?” 知画见二爷情绪不对,赶忙起身跪在地面上,“回二爷,时锦回来后就回了耳房,奴婢想着,晚上不能没人值夜,便自作主张……” 她话未说完,心窝便挨了二爷一脚,整个人登时如一只蜷着身子的虾子般,连带着后背也弓了起来,口中发出嘶嘶抽气声。 “自作主张?”齐墨璟散漫得咀嚼着这个词,“自作主张来脚踏上值夜?” 知画后背一凉,整个人跟着抖了起来。她有心想问二爷,为何时锦可以,她就不可以。可话到唇边,只剩下低低啜泣,“二爷,奴婢知错了……” 齐墨璟于一片黑暗中瞧见她捂着心口匍匐在地的身影,面上表情不辨喜怒,“滚!” 知画如蒙大赦,顿时连滚带爬往外跑。 待得出了门,她脸上犹如火烧,仿若那一点子小心思被人戳了个干净,整个人都羞窘难当。 平复半晌,她才收拾好情绪,径直走到时锦门前,一声声叩着她的门,“时锦,二爷回来了。” 时锦正自睡得香甜,被知画一搅,不由得便蹙起了两道秀挺的眉。 眼中清醒了些,也不知二爷会不会为着白日的事秋后算账,整个人便有些不情不愿得起身。 知画待得时锦开了门,这才面无表情得瞧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时锦也不恼,只囊着一腔心事拿了那只玉佩往二爷屋里去。 “二爷?”她瞧了眼外室八仙桌上那个红纱灯笼,又轻迈着步子往里进。 越靠近内室,房内的光便越黯淡,到得最后,竟是漆黑不见五指,只帘幔高悬,仿若择人而噬的兽,张着一腔大口,只待猎物亲自送上门去。 时锦一点点靠近拔步床,床上一丝儿声儿也无,怕是二爷早已睡熟。 她悠悠长长得轻呼了口气,心中的大石也跟着落下了一半。 然而,就在她摸上脚踏时,一只修长有力的胳膊只轻轻一捞,便将她的腰身捞入怀中,一把丢在了几人宽的拔步大床上。 时锦吓了一大跳,慌忙忙就要起身,却被那只有力的臂膊轻轻一箍,整个人便直不起身来。 “二、二爷……”时锦瞪大了眼,整个人尚未适应帘帐中这一片浓黑,便觉自己的唇被狠狠镬住,口中的呼叫被一点点啃碎,只余一点破碎的呻吟。 黑暗蒙住了她的眼睛,却放大了其他感官。时锦只觉唇畔一疼,血珠子连带着一点铁锈味儿便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她吓得要死,拼命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被他将一双手抓住,送与头顶,整个人便如一只待宰的羔羊,楚楚可怜,却又,引人发狂。 齐墨璟的眸色变成了狂风骤雨,带着从未有过的狠,一点点惩罚着不懂事的小婢女。 然,便是待宰的羔羊,也会垂死挣扎。时锦虽哭着,那细小的齿却极锐,牙齿一挫,便狠狠反击了一口。 二爷不妨她这般动作,翻身而下,他一点点平复着起伏的胸膛,听她低低的啜泣,如小猫般柔弱无依,仿若刚刚的狠都是一场错觉。 时锦以肘支床,想要翻身而下,却被他大掌一覆,整个人便轻轻巧巧被掀入床内一侧。 她只再次起身,堪堪越过二爷,又被他掀翻而回。如是再三,时锦于黑暗中瞪着一双眼,泪痕犹在,瞧着他。 齐墨璟闭了闭眼,声音中透着一如既往的冷,“这便怕了?怎的白日里不见怕?” 时锦被他噎了下,于黑暗中坐起身子,“二爷这是在罚我?” “让你长长记性。”齐二爷懒散说道。他由是牵了她的手,“睡罢。” 折腾许久,他心中的郁火早便消散了。 奈何时锦挣出手来,低眉顺眼的模样瞧不出任何不妥,“奴婢还是睡脚踏罢。” 瞧着时锦油盐不进的样子,二爷只磨了磨后槽牙,“随便。” 时锦又爬出床侧,不妨落在床上的玉佩硌了手,登时手臂一软,整个人险些跌落。 齐二爷依然是双手交叠于腹部,很规矩的睡相。 听得时锦在自己身上险些绊了一跤,温软一触而逝,他的鼻中不由轻哼了声。 那声轻哼似是不屑,又似嘲讽,直把时锦的脸面搅得挂不住,只握紧了玉佩,慌慌与己分辩,“今儿个,奴婢是瞧着四小姐被他纠缠,怕四小姐吃亏,这才……” 齐墨璟倏然睁开眼,声音中透着点凉,“我倒不知,你是个热心肠。” 时锦高举着那枚玉佩的手一点点落下去。 齐二爷冷眼瞧着她脸上的尴尬与落寞,探手捏了那枚玉佩,只轻轻一捏,好好儿的玉佩瞬间裂为三瓣。 时锦怔怔,便见二爷又平躺好,阖上了眼,一如从前。 她怔然半晌,良久,听得二爷呼吸浅浅,这才一点一点蜷于脚踏之上,自己圈揽住自己。 八月的夜,已有凉意。房中的冰袅袅缕缕,一点点渗透于骨缝中,侵染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手中兀自捏着一角玉佩,那被捏断的边缘甚是锋锐,带着倒钩,被她收入怀中。 第48章 疗疾 又数日,二爷行色匆匆,竟是接连几日不曾归家。 时锦乐得自在,自取了针线,思量着再为阿弟新添两件衣裳,以防天寒。 倒是齐四小姐,不知怎的,今日竟是寻到了清风院来,为人高傲又别扭,在二爷宴客的厅堂略坐了坐。 时锦指尖微颤,将那一分为三的玉佩与了她,又点了茶端至四小姐面前,默不作声站于一边。 齐四小姐以指拨弄茶盖,打眼望着她,目光中带着三分探究,又微扬下巴,像只高傲的小公鸡。 “二叔说,那日的事,我该谢你。”默然半晌,她突得开口。 时锦只作谦卑状,不敢居功。 瞧着时锦低眉顺目的模样,齐四小姐突得冷笑了声,“虽则二叔这般说,但主仆有别,这本就是你分内之事,于我而言,谢与不谢,又有什么干系。” 时锦只面无表情听她这番话,心中微凉。 俄而又听她言,“不过,你到底算是帮了我个忙,这些银角子你且拿去,权且做个谢仪罢。” 说罢,竟是抛出一个精致荷包来,其中鼓鼓囊囊,竟是不下二十余两。 时锦早知四小姐是个俗人,偏偏又爱极她俗的样子,当下眉眼微动,面上表情和缓了几分,敛衽屈膝,向齐四小姐行礼致谢。 齐四小姐对她原也存了几分好奇,眼见着时锦见钱眼开,当下便失了兴致。不过一俗物,居然值当二叔那般护着,由是浅饮了口茶,眉头微蹙,“真不知二叔怎的想的,且不说碾了那混账的肋骨,还着人大张旗鼓得把人送回康府。张氏凶悍,二叔这是活脱脱把康府的面子往地上踩。” 还有一样她没说,经二叔这般一闹,她与康文秀的亲事也怕是不成了。 齐婉然既觉那康仕诚得了教训,心中解气,又憾自己无缘康府,到底是错付一桩好亲。 个中缘由,竟是万般滋味,因此对着时锦便有些横眉冷对,面色亦是恹恹。 眼见时锦只神色寡淡,便是听得二叔这般作为,亦是眉不动眼不挑,竟是如个食之乏味的木头桩子,齐四小姐又觉得气闷起来。 她赌气般起身,甩了甩绣帕,仿若厌她身上的脏东西沾了己身般掩了口鼻,“罢了,同你这截木头说什么!” 说罢,竟是自去。 然走了几步,她又转过身,目光自上而下扫了时锦一遭,沉吟一下问她,“我弃你而去的事儿,你没同二叔说罢?” 时锦摇摇头,“未曾。” “那便好。”齐四小姐心下又放松了几分,这木头还不算无可救药。然该有的敲打却是必不可少,她当下又扬了下巴,拿眼缝瞧时锦,“你做的很好。二叔向来疼我,便是你告了,亦不会有好果子吃。” 时锦只低头不言。 自认为这番话足以让一个小丫鬟暗自思量,四小姐颇为满意得转身离开。 送走骄傲的小公鸡,时锦这才长吁了口气。她对齐四小姐无甚好感,但也懒得上赶着得罪。大不了以后绕着她走,再不肯如那日般拳拳维护。 她兀自捡了那桌面上装银角子的荷包,清冷的眉眼中总算显出一点子欢喜来。 普通百姓家,十两纹银可供一家子人花销一年。二十多两银子,于时锦而言,也算得上一笔巨款了。 有了这笔银钱,阿弟的病便是多了几分把握,今岁寒冬也好熬些。 又念及二爷举动,她到底没放在心上。二爷惩那康仕诚,怕是因着四小姐的缘由,左右与自己一个小丫鬟没太大干系,倒也不用上赶着自我感动。 她这人便是如此,从来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丫鬟便是丫鬟,操那起子心又为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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