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锦眼观鼻鼻观心,径直站在司棋靠后边的位置,隐去半个身形。 齐墨璟堪堪坐下,朝时锦那边打眼一瞧,便见她只半个衣袖在司棋身边露着,其余竟是不见。 司棋也觉着二爷目光扫过这边,因此特特瞧过去,便见二爷伸出手来,掌心朝下,四根手指随手招了招。 她心中略一犹豫,正欲上前,便听二爷懒散着嗓音道,“时锦过来。” 司棋往后退了半步,露出时锦大半个身形。 时锦避无可避,只得一步步走上前去。 然目光袅袅,有意无意般扫过荸荠火腿,又偷偷咽了口口水。 司棋识眼色,当即双膝微屈,略略一福,便出得门去,于廊下站着。 一时间,偌大房间只剩二人,一坐一站,各自思量。 “坐。”二爷言简意赅道。 时锦贴了高杌边缘坐了,不知二爷意欲何为,便见他举了银箸,携了一筷子火腿,示意她张开嘴来。 时锦当下便往后撤了撤身形,目露惊恐。 然,二爷只瞧了眼她的右手,“可能举箸?” 第85章 登门道歉 时锦连连点头。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当即举箸向着一块火腿伸了过去。 然,许是她携得太急,亦或者手酸,那火腿行至半途,竟是生生打了个转,朝着二爷新着的衣裳而去。 时锦霎时惊恐,探手便想接住,然她扑得太急,整个人连同那块作乱的火腿一起摔在了二爷身上。 瞧着二爷大腿处那块斑斑油渍,时锦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拈起火腿,丢也不是,留也不是,更不敢去瞧二爷神色。 齐墨璟只瞧得一个鸦羽般的脑袋垂在自己双腿前,脑袋的主人一手搭着自己的长腿,一手捏着那片作乱的火腿,满身僵硬。 他不自在得侧了侧腿,嗓音中染了些哑,“你还想趴到什么时候?” 时锦略动了动,想要起身,却鬼使神差般把那块火腿塞入口中。 “奴婢这就帮您饭(换)衣裳……”时锦慌乱起身,奈何口中食物将她脸颊塞得鼓鼓的,慌乱间略有些口齿不清起来。 然二爷只冷冷瞧了她一眼,径直自行回屋换衣裳。 时锦只垂了头,两手垂下,绞结在一起的指尖略略显出她的慌乱。 半晌,二爷自内而出,淡瞧她一眼,竟是饭也未用,跨门而出。 待得司棋进屋收拾碗筷,瞧见时锦于地上跪着,那饭菜竟是丝毫未动,当下便有些吃惊起来,“这是怎的了?” 时锦睫毛颤颤,“我好像,又惹二爷生气了……” 司棋搀了她起身,微微笑道,“刚二爷出门,早已嘱了我,你身体未愈,大可不必跪着,且起来用饭罢。” 说罢,竟是压了她肩让她于桌边坐下,又盛了一碗馎饦汤与她。 时锦由是埋头用饭,那筷子倒是再也未向火腿伸一下。 . 日头晴好。 靖安侯府门口,一辆青面油绸的半新马车停在那里。 马车之后的置物架上搁置着不少装在匣子里的礼物,被个拿着脚凳的小厮解开系礼物的带子,一并取了下来,交于一个梳着垂挂髻的粉袄小丫鬟抱着。 待得将脚凳搁置在车辕旁,早有另一小厮往门子上递了拜帖,言明来者乃先殿前都指挥使姜家的当家夫人苏氏,并自己的女儿姜矜。 很快便有嬷嬷得了信儿迎了出来,扶了苏氏与姜小姐下了马车,这才穿过正门高槛,一层层往内行去。 姜矜惯爱来寻三小姐玩儿,这会儿早便熟门熟路牵着自家母亲往延安院那边去。 姜家自老太爷姜保成去世,近些年很是败落,当家的姜益端只领了正八品的太常博士闲职,益发在颢京一众显贵中名声不显。 是以这些年苏氏出来走动益少,便是偶然出行,亦是打着老太爷的名号,勉力撑着姜府颜面。 好在姚氏宽达,逢年过节,节礼亦是不少。 如今登门造访,苏氏只瞧着侯府一团花团锦簇,心中不由得欣羡几分。 待得到了延安院,早有梳着双平髻的绿衫丫鬟打了帘笼,把她母女二人一齐让进正堂。 苏氏打眼瞧去,正堂两侧依次各放着四把酸枣枝木玫瑰交椅,间隔与扶手等高的双层同色小几,各铺挂流苏条纹锦缎桌布,瞧着甚是齐整利落。 又正堂靠内正中位置两把红木宽沿太师椅,铺着锦团铺垫,挨着一张四角挂福禄寿纹方桌,巍巍端严,大家做派尽显。 莺哥儿刚引着苏氏和姜小姐坐下,便又有才梳总角的小丫鬟送来果子与茶,摆在那端正小几上任客品尝。 苏氏略等了等,便听得内室未语先笑,紧接着,大夫人姚兰心的声儿便隔着珠坠儿传了过来,“呀!可算你来瞧我了!还以为你这老姐妹把我忘了呢!” 苏氏赶忙牵着姜矜起身,与挑开珠帘的姚氏分别见过礼,这才分宾主坐下。 都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苏氏常年不在外走动,显见的是有事相托。 关于前个儿爬山的事儿,她也听天逸提了一耳朵,但到底是小叔叔的人受了委屈,她一个当大嫂的实在不好插手。 若不是瞧在两府情分犹在,便是打发了也使得。 当下便嘱了莺哥儿把顶好的茶奉了,东拉西扯一长篇闲话,愣是不往那件事上沾染半分。 苏氏坐得心烦意乱,每每想要开口,都被姚氏如打太极般推了回去。当下也顾不得脸面,与她分说道,“姚夫人,我这次来的目的,你我心知肚明,咱们且把话挑明了说罢。” 姚氏见逃不过,叹了口气,“实是我家小叔子心中自有成算,我这做嫂子的,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苏氏见姚氏推诿,心中也不甚欢喜,蹙了眉道,“我知齐府二爷有脾性,但你也知,登山那日,委实是赵六不安好心,倒把我家亲亲女儿连累其中。咱们同做母亲的,哪能容得脏水泼在女儿身上?” 说罢,她的眼中垂了泪,以帕拭了拭眼角道,“那赵六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便是连着他的几个亲戚,亦都赶出府去,二爷还待怎着?” 姚氏垂了眼,唇角无声挑了挑,带着些凉,“左不过一个丫鬟,若是姝儿院中的,死也便死了,不值当什么。但到底是小叔叔的人,姜府的小厮也忒大胆了些。我实与你说罢,时锦是我选与姝儿的陪嫁,却被小叔叔特意要了过去,个中意思,你且懂?” 苏氏心中惊了一惊,却也不甚以为然。虽则那齐墨璟在白鹿书院很有威望,到底一介白身,又能拿姜府怎么着? 她今日来,原想着也是走个过场,不成想姚氏太太左右为难,当下也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比之苏氏,姜矜更是那个百爪挠心的。 母亲今日说要来侯府,她原本还不以为然。可瞧着,这时锦还真得了二爷青眼? 当下便微微笑了下,起身福了福,模样礼仪俱都无可挑剔,“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般争执倒也无益。赵六不安分,姜府已惩戒了他,也算仁至义尽。夫人既觉着不妥,咱们不妨让那丫鬟过来,左不过她一句话的事,怎的就知齐哥哥为着这等小事斤斤计较?” 姚夫人已然不耐,却还是唤了胭脂过来,与她嘱咐一番,自吩咐她去寻时锦。 第55章 伤势严重 胭脂原想着速速赶去清风院,把时锦唤来。不成想,刚出门子,便瞧见二公子齐天逸捏着柄折扇往着这边缓缓而来。 她当下福了福身子,正欲离去,却被二公子喊住。 “可是去寻时锦?”他淡然问了句。 “二公子怎的得知?”胭脂心下纳罕,口中便也问了出来。 齐天逸自不会说听得姜府苏氏来了,他才过来。 他展了折扇,凑与胭脂道,“待得见着时锦,你且这般说……” 他细细嘱咐了一番,胭脂的眼中满是讶异,瞧着自家公子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惊叹。 不过,到底是二公子吩咐,她照做便是。 . 姜矜坐于原位,浅啄了口茶水,眉眼低垂,瞧不出心中所思。 苏氏只与姚氏讲些市井闲话,算是打发这无聊时光。 几人正自闲适聊天,便见齐天逸打了帘笼,往里瞧了一眼。 苏氏甚少见着齐家二子,这会儿打眼望去,便觉真是好端端的公子如玉,倒是颇有眼缘。 “娘亲这边正待客?”他挑了挑眉,想要退出去,便听自家母亲道,“天逸且回来。” 由是脚跟一转,进了屋。 苏氏唇角染了笑,“这便是贵府二公子罢?瞧这通身气派并一身书卷气,竟是个极出挑的!” 姚氏最是得意小儿子,不由得也带了些笑意,“苏夫人谬赞,不过荒废时日,且读了几本书,不比你家大郎有出息。” 话题转至姜直身上,苏氏不由讪讪,“那是个棒槌,一心只想着弃文从武,追随凌小将军去边塞,且被他爹圈着呢。” “夫人哪里的话!咱们侯府和姜府,自老太爷那一辈,都是武将军,便是改了门风,也不可盖棺定论。直哥儿有出息,我瞧着甚好。” 两人正自念着儿女经,胭脂早已着人抬了一副担架过来。 几个粗使丫鬟口中兀自吆喝着掀开帘笼,抬着一个人自行进了屋。 齐天逸原本一口茶想要入腹,瞧见这般大阵仗,不由得差点呛了茶。 当下敛眉收目,只拿眼角觑着门口,等着一场好戏。 此时的时锦浑身上下裹着绷布,整个人倒好似一个雪白且不能动弹的粽子,直挺挺躺在担架上,只露一双眼并一张嘴巴。 姚氏也是吃了一惊,“怎的伤的这般重?” 时锦躺在担架上,数番想要起身,奈何关节处缠得死紧,却始终转圜不得,只得放弃挣扎喘着气道,“恕奴婢不能起身,望夫人见谅。” 姜矜也是自那日后第一次瞧见时锦,这会儿瞧着绷带上染着几处鲜血的地方,也是怔得厉害,“怎么会这样?” 苏氏的脸更不能看了,只拿帕子捂了捂嘴,张了张口,却是无言。 姚氏由是让时锦仰躺着回话,“你且躺着吧。且说说,怎的这般严重。” 她不问还好,一问起来,时锦双眼顿时蓄了泪,“禀夫人,时锦于那日摔下山去,便被巨石卡了腰,动弹不得。又遇了蝎群,那蝎子个个如掌般大小,上来便将尾刺刺入奴婢身体,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 蝎子蜇人之痛,痛彻心扉,不然赵六也不会生生痛死。 听得时锦所言,满屋之人俱都流露出些许同情之色来。 时锦眼中泪珠一颗颗落下,声音哀哀而啼,“若不是二爷及时赶到,又带了吴茱萸香包,奴婢怕是早就没命了……” 齐天逸自管拿折扇掩了半边脸,然眉眼微弯,径自又肃了肃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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