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三拜别,贺神医这才辞了五皇子,独自入宫。 然,待得他刚刚在太医院换了衣裳,正正出门,便瞧见新晋的姜良媛正坐在红廊拂柳下喂鱼。 眼下四月已见了热,御花园里的花争奇斗艳般开放,偏不及她一身嫩黄宽摆晕染天青山水阔的逶迤长裙。 只见她懒懒散散的葱白指尖捏了些鱼食,往湖面一抛,便引得无数锦鲤争食。 “贺神医这是往哪里去?”打眼瞧见银白长发却又俊雅不凡的神医自不远处经过,她眯着眼,懒散着声儿问道,“莫不是要去瞧陈贵妃罢?” “良媛所料不差。”贺神医一身傲骨,只微微倾了倾身,便算作行礼。 “眼下贵妃正怒着,神医可要掂量掂量。”她将鱼食洒净,方才在太监搀扶下行至贺神医身侧。 贺神医身量极高,她站在他身侧,堪堪只及他下巴。 瞧见男人站姿挺拔如松,她若要瞧他,需得仰望。这使得她的眼中显出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只话语依然温软,“陈栋已死,陈贵妃已然与太子撕破脸皮,神医不若考虑下,为我所用?” 说至最后几个字时,几不可闻,显是存了几分小心思。 贺神医眼中显出一抹疑惑。只他不愿与这女人虚与委蛇,由是拱了拱手,“既然陈贵妃不得空,那臣便先不去叨扰了。多谢姜良媛提醒。” 言罢,竟是不瞧姜矜一眼,快步而去。 第159章 生辰快乐(三更) “真是狗咬狗,演得一出好戏。”齐墨璟唇角略挑,将那信纸于灯烛上点了。 黑色灰烬飘飞一瞬,落于毯面上,留下一点焦黑。 太子想要将陈栋的死嫁祸给二皇子,二皇子又将陈栋抛了出去,更妙的是,验尸的人在陈栋口中寻出一块独属于太子府的令牌。两方撕扯,真真是把天元帝气个倒仰。 “在想什么?”时锦见他笑得如腹黑的公狐狸,不由得自后抱住了他的腰,轻声儿问道。 齐二爷眼波流转,望了她一眼,“想听?” 他那目光含了太多深意,时锦不由得惊了一下,眉眼更加温良,“不想听。” 二爷的事儿,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齐墨璟难得噎了一下,转过身,眯着眼瞧了她一下,“明儿个得空,不若带你去放风筝,嗯?” 时锦没想到他还记着自己随口一提的小事,不由得眼睫微颤,“听二爷的……” . 难得的好天气。 时锦一早便被二爷从锦被中薅了起来。 她原想穿着丫鬟的裙衫,不想二爷早便替她备了一身窄袖骑装。 “今儿个可是要骑马?”时锦眼中略略闪了些困惑。 “到了你便晓得了。”二爷却是故作神秘,没有多言。 他今儿个穿的也是一身窄袖骑装,与她一般模样,只他的衣裳以玄色为主,她的却以赭红为主,远远瞧去,便如一团火焰,格外灼人。 胡服骑装极贴身,愈发衬得她腰若丸素,不盈一握。 二爷的黑色骏马极高大,他抽身上马,只轻轻一提,便将她整个人圈揽在马背上。 时锦吓了一跳,待得听得他一声儿闷笑,那马早便如离弦之箭,飞冲而出。 好在她已不是曾经那个战战兢兢的小婢女,往后一靠,径直躲在他怀中。 那马飞奔得极快,不一会儿便出了南城门,带着时锦一道儿往终隐山而去。 眼见着路途渐熟,时锦问他,“二爷可是往终隐山去?” “不错。”他朗声而笑,于清雅温润中带了丝痒,直直钻入时锦耳朵。 偏他促狭,俯身于她耳畔,“今儿个让你瞧瞧,爷如何放风筝。” 时锦往一畔躲了躲,止住耳畔那团痒意,面上显了些疑惑。 然而,二爷只是笑,再不多言半个字。 她只得耐着性子,想要瞧瞧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今儿个二爷并未盘算爬山,只寻了个人迹罕至的山坳,任那黑鬃宝马一点点放缓了速度。 也便是这时,时锦方才瞧见,不独是侍墨,还有几个小厮一并拖着一个数米长的风筝在草地上行走。 那风筝极大,需得好几个人方能拖动,时锦不由得张大了嘴,愣愣瞧着那风筝,“好大的风筝!” 那风筝绘的是一只巨大的老鹰,纤毛毕现,称得上是栩栩如生。只那风筝用的竹架巨大,寻常人断没有力气将风筝放飞起来。 二爷见时锦惊异,喉中逸出一抹轻笑,环着她一夹马腹,瞬时加快速度冲了过去。 仿佛只是刹那,他的手便掠过侍墨,自侍墨手中接过一盘卷线。黑鬃宝马奔得极快,猎猎风声在山坳里回荡,将时锦的发吹得飞扬起来。 二爷一手抓着马缰,一手托着那线,仿佛只是一瞬,那根细线在马儿的全速奔跑下绷紧起来。 原本被小厮勉强托举起来的风筝也因着灌满了风,仿若一只真正的老鹰,一点点攀飞起来。 时锦掐着二爷的胳膊,扭着身子往后瞧,只见一只巨大的老鹰随着马儿的奔跑一点点飞升至空中,她的眼中霎时染了些璀璨芳华。 “真的……飞起来了!”她仰着头,一时忘了害怕,只痴痴瞧着那只老鹰,循着细线瞧着那老鹰一点点攀高,渐渐遥不可及。 待得确认那风筝不会跌下来,马儿速度渐慢,二爷勒住马缰,下巴抵在她绒绒发顶,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时锦,生辰快乐。” 时锦不妨他这般说,猛地回过头来,正正瞧见他含笑的眉眼。那双眼褪去曾经的暗沉,清亮中映出两个自己来。 她一时失声儿,不知作何言语,却又觉得,任何言语都有些苍白。到得最后,只讷讷出声儿,“……二爷……” 他却比了个“嘘”的手势,揽着她下了马,一道儿坐在繁花盛开的草丛里,把着她的手,一起提捏着那风筝。 那风筝极大,风略大些,时锦便有些把不住,两人一起捏着线,生恐风筝远飞,又怕被风绞断了线。 待得那风筝飞得平稳些,时锦一双笑眼望向齐墨璟,不妨他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低了头。 他的唇纤薄,又带了些引人遐思的红。明明冷漠无情的眉眼染了柔,两人目光交错间,时锦的唇掠过他下颚,轻声与他道了句“谢谢。” 谢谢你如此费心,只为一个小小侍女…… 二爷却伸出两指,在被她飞掠而过的下颚处轻抚了下,唇畔挑了抹笑,“一句谢谢便完了?” 说罢,他又拿食指点了点自己唇角,暗示之意显而易见。 好在此处没有半个人影,时锦面色略红,却还是缓缓凑了上去。 他却不满她的缓慢,携了她的下巴凑与自己,一点点印上自己的痕迹。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于一片芳草萋卉中,时锦仿若濒死的鱼,任他渡过些许微末空气,只求半分生存。 她攀着他,于他耳畔轻语,“我心悦你。” 这是她第一次这般说,那声儿仿若有魔力般激得他一顿,双眼有如聚集了风暴,前所未有的癫狂。 时锦却不怕他,黑白分明的眼直直瞧着他,与他对视。 他的心倏忽一软,声音却蕴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崔时锦,是你招惹我的……你、跑不掉了……” 第150章 惊喜(四更) 两人耳鬓厮磨,直至天色渐晚,方才意犹未尽得收了风筝。 时锦见那巨大的纸鸢一点点匍匐在地面上,眼中不由得带了些惋惜。 二爷瞧见她那般神色,不由得掐了掐她的腰,“生辰不止一回,待得得空儿,爷再来带你放风筝。” 她嗔他一眼,终是有些开怀。 无奈二爷只将线团丢在草丛里,扶着她上了马背,打马而驰。 时锦腰还酸着,整个人都有些懒懒的,蜷在他怀中,有些睁不开眼来,“……风筝!” 风筝还没收呢! 二爷却闷笑出声儿,胸腔里难得的恣意快活,“侍墨会收的,还有第二件礼物,想必你会喜欢。” 时锦不知他还有什么花样,只贴着他,昏昏欲睡。 明明马背颠簸,她又极惧,偏偏有他在,她便是莫名放心,连带着身子也跟着软下来。 擦着天黑入了城,二爷打马转圜,带着时锦进了一处离靖安侯府不远的宅邸。 那宅邸很是有了些年岁,苍松翠柏,青砖绿瓦,虽略显陈旧,却处处透出一丝古拙来。 时锦被他抱下马背,初初站定,便瞧见这处极为眼生的宅邸。 她目色迷茫,望向二爷。 他却揽着她一道儿推开了那黑漆木门,初初踏入,便见油白影壁镂着蝠扇雕窗,隔着那窗恰可见花木扶疏、鸟鸣鹂啭,甚是清寂。 时锦有刹那怔然。 便在她愣神之际,一道熟悉的欢喜之声儿入了她的耳,“阿姊!” 时锦愣了下,不可思议得转过那油白影壁,只见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小少年在丫鬟的护卫下蹬蹬蹬朝着自己跑来。 他的面上俱是见着姐姐的全然欢喜,两只手张着,仿若乳燕投林,眨眼间便奔至时锦面前。 “时年?!”时锦不可置信般眨眨眼,弯身摸了摸阿弟面颊,犹自不可置信。 “阿姊!”小少年瞧着瘦弱,那脸上却带着些红润,显见得过得极好。 他抱了抱自家阿姊,面上带着止不住的欢喜,“阿姊,我来与你过生辰,你可欢喜?” 时锦不妨他这般说,声音中渐渐带了些哽咽,将他一把抱住,“你、你不是……” 她记着时年一直在沈家庄伴着崔秀才,这是缘何……? “自表兄赴京赶考,齐叔叔便将我接至颢京。只他想要给你个惊喜,便一直未与你说。”时年朝时锦身后的齐墨璟眨眨眼,一本正经得与时锦道。 “那你近日都是如何过的?一个人可还寂寞?”时锦捏了他的手细细打问。 “我一切都好,齐叔叔指派了凉舟与我,又有丫鬟婆子伴着,哪能不好?”时年叹了声儿,似是无奈,“倒是阿姊,怎么越活越孩子气了?明明阿姊生辰,偏偏哭得眼圈儿都红了,真是不知羞呢!” 被个小孩子呛声儿,时锦不由得狠狠瞪了他一眼,正欲与他分辩,却被齐墨璟打了圆场,“且先回屋去,有什么话用了饭再说。” 他这一句话出口,时锦才记着二爷还在身后。 她不由得偷偷抹了抹眼角,这才随着时年与二爷一道儿往屋里去。 时年在这里很是住了些日子,在前面跑得飞快,时锦却落后几步,与二爷齐平,并肩而行。 她的眼尾犹自带着些嫣红,侧头仰目瞧他,便见二爷身形高大,护在她身侧,格外暖心。 “谢谢,呈显。”这是她第二次说谢谢,却比第一次更为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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