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亦侧头瞧她,倏忽透出抹笑来,映在时锦眼中,便好似繁花盛开,不若君子倾城一笑。 只那瞬息动容在二爷开口之初便泄了个干净。 他微微朝她倾斜了下,声音缠绵,“不必客气,爷的……姑奶奶……” 时锦的脸上登时不知是羞还是恼,一腔热血直冲头顶,仿佛整个人便溺死在那句“姑奶奶”的轻唤中。 好不容易到得正堂,时年掀起帘笼,一转头,正正瞧见时锦满面通红,不由得疑惑且担心得眨了眨眼,“阿姊生病了?” “咳……没有……”她轻咳了声儿,侧过头去,避免尴尬。 始作俑者齐墨璟却笑得云淡风轻,“应是着了些凉,先会儿带你阿姊在野外放风筝,许是穿着单薄,着了些风。” 时年懵懵懂懂,目光在时锦和齐墨璟身上又逡巡一遭儿,瞧不出二人间暗流涌动,只把时锦和二爷扯到红漆木绘山水纹的八仙桌面旁的长脚高杌上坐好,这才端了酒杯,与齐二爷道, “这杯酒,时年敬齐叔叔,谢谢齐叔叔让我姐弟重聚。” 时锦撂了他的酒杯,“你一个小孩子,喝什么酒!不准喝!” 时年颇有些无奈,“阿姊,只是果子露而已,喝不醉的。” 时锦照样不依,时年只得端了茶水敬二爷,口中兀自嘟囔,“男人间的事儿,阿姊懂什么!” 时锦瞪他,不知为何,两人分明才分离未至一年光景,时年却学了这起子大人做派。 齐墨璟瞧得有趣,只顺着时年的话儿往下道,“时年说的对,这是我们男人间的事儿,你且莫要操心。” 他这一句袒护,瞬时让时年好感倍增,拉着齐墨璟说了好多自家阿姊的糗事。 时锦不妨被阿弟卖了个彻底,面上不由得显出些无奈来。 齐墨璟却饶有兴味,时不时掺上一两句话,一老一小,两个加起来得有三十多岁的人瞬时幼稚得不成样子。 时锦拦不住自家阿弟,挑着秀气的眉毛,气鼓鼓得吃了长寿面,任由这两个人在那里大放厥词,径自去煮醒酒汤。 时年由是趁着阿姊没在,偷偷舔了些果子露,双眼略略圆睁。 他拍了拍齐墨璟的胳膊,凑得近了些,声音却低低的,瞧着他,“齐叔叔,你是不是喜欢我阿姊?” 齐墨璟不妨他这般问,却依然顺着他的话儿点了点头,“嗯。” 时年的眼瞬时便红了一片,“因着我的缘故,阿姊她……这些年很是不易,你好好待她……” 齐墨璟见他小小年纪,竟这般感怀,不由得生了些好奇,由是问他,“我听得,你身体不好,你阿姊为了替你瞧病,便自行卖身侯府?” “阿姊她真傻,”时年趴在桌面上,眼里的泪珠子往下一颗颗得滚,“再没有比她更傻的姊姊了。我,不是她的亲弟弟……” 齐墨璟捏着酒杯的手指顿了下,从未想过,他竟说出这番话来。 他正欲多问些,时锦却一掀帘笼,端着一碗醒酒汤,竖着眉毛怒气冲冲得走了进来。 “瞎说什么胡话!崔时年!你长本事了!” 第151章 君臣之道 时年见姐姐怒气冲冲得进了屋,便知她约摸是听到了自己说的话儿。 他不由得摸了一把脸上的泪珠,朝时锦做了个鬼脸,一掀帘笼,跑了出去。 时锦欲追他,却被齐墨璟一把抱在怀中,登时动弹不得。 “时年还小,怎的这般计较?”二爷揽着她,将她按在桌边。 时锦抿了抿唇,没再计较刚刚的事儿,只将那醒酒汤与二爷喝了。 她应是感激二爷的,二爷并未揪着时年透露出的话儿往下问,这让她忍不住松了口气。 待得二爷将那碗醒酒汤喝完,他清明的目色中带了丝时锦看不懂的复杂,“先时,你央着爷做个外室,爷心中堵着气。只后来我自思量了番,眼下我无法与你承诺些什么,强把你按在身边,倒教你为难。况你还有个阿弟,自是心中牵挂。因是这座宅邸便算作爷送你的生辰礼。你若嫌府中拘得慌,在此常住也好。” 他言语平平,虽无甜言蜜语,却处处撞在时锦心坎上。那股子酸软带引着她鼻尖也跟着泛了酸,泪水不自觉得在眼中打转。 只她要强,不愿让他瞧见自己这没出息的模样,当下扭过头,揉了把眼睛,这才又面向他,“我听呈显的。” 二爷粗糙的指腹在她眼尾抚了抚,指尖莹了点湿润。他将她揽入怀中,声音带了些软,“傻丫头,只要你不离开爷,便是连天上的星星,爷亦摘与你瞧。” 若换做平时,时锦心中自存了三分不信,只她这会儿感动着,便觉他的话儿格外动听。当下自抱着他劲瘦的腰,眼泪在他胸前泅出一片濡湿来。 齐墨璟见不得她哭,当下唇角挑起,刻意哄了她笑,“小姑奶奶,莫再哭了,你若再哭,爷的旧疾都要犯了。” 言罢,他又用力拥了拥她,迫她感受那轮廓。 时锦僵了一下,所有感动霎时消弭无踪。 她僵着脸与二爷拉开距离,不去瞧那旧疾,然则二爷却是个混不要脸面的,只凑上前,声音儿带了些急切,“先时……外面……尚未尽兴……不若……” 他的声儿极低,断断续续的,偏时锦瞬时明了他的意思,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捂了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二爷被捂住唇,一双眼却直勾勾望着她,仿若她便是一块美味可口的肉饼,恨不得咬上一口方才尽兴。 时锦掌心察觉他的灼热吐息,当下又羞又恼,直道还疼着,方把二爷那拆骨入腹的目光给强压下去…… . 御书房里。 天元帝气得胸口疼。 因着陈栋的死,太子萧策与二皇子萧楚各执一词,拒不相让,更有个陈贵妃,哭得他的脑壳都疼得厉害。 天元帝并不在意陈栋的生死,陈家这些年来,因着陈贵妃的隆宠,越发没了规矩,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只陈家没几个有出息的人,各个俱是纨绔,便是陈贵妃自己,亦未有子嗣,因是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容了这么些年。 只二皇子一事,让他斟酌不定。 眼下太子势大,整个朝堂之上,能掣肘太子的皇子寥寥可数。虽则豢养私兵这一遭事儿让天元帝心中膈应得厉害,二皇子这步棋却不能说废就废。 自来君臣之道,便是制衡之道,此消彼长,若是整个朝堂成了太子的一言堂,他的皇位坐的,便不会安稳。 正斜坐在龙椅上闭目思量,大太监常德小心翼翼得进来通禀,“启禀万岁,贺神医前来请脉。” “宣。”天元帝声音懒懒,姿势不变。 不一会儿,散着满头白发的贺神医便被带了进来,于御前请了安,天元帝这才睁开眼,端正坐了,打眼去瞧贺神医。 他这些年大不如前,虽外人瞧着仍是龙骧虎步,到底是老了。 此次选秀,不独是为了寻求更多世家的襄助,也有证明自己宝刀未老的意思。 因是,在面对贺神医时,他便多了两分热忱。 “有劳神医了,”他探出胳膊,露出一截手臂,口中带着些慨叹,“朝堂后宫,总是搅扰得孤不得安宁,便连头痛之症都重了几分。” 贺神医在天元帝手腕处搭了一方巾帕,方才隔着那帕子与老皇帝把脉。 不过须臾,他便撤了帕子,言语轻松,“陛下无甚大碍,只是近日思虑过重,有些劳形损益。待得微臣开副方子,便可缓解症状。” 说至此处,他又添了句,“不过,汤药到底绝非上策,开怀喜乐方是根本。” “神医说的容易,孤这几个儿子,又有哪个省心的!”天元帝摇摇头,颇有几分慈父恨其不争的模样,“便拿老二来说,孤在他身上寄予厚望,他却步步错,现下更是扶不上墙,倒让孤这个做父亲的,心中焦灼得厉害。” 贺神医听得天元帝这般说,当下沉吟不语。 再三沉默,他才开口道,“……陛下子嗣众多,何不瞧瞧其他皇子?兴许哪个能哄得陛下欢喜,亦未为可知。” “孤的儿子,孤知道。”天元帝却是摇了摇头,“太子端肃,只行事狠戾,老二表面瞧着温和,实则自有主意。三子懦弱多病,四子早夭,五子倒是个聪敏的,奈何早些年伤了腿。老六常年驻守边关,不在身边,老七年岁尚小……” 他一一细数,只觉自己这些儿子竟是没一个合心意的。 “其他皇子,微臣不敢多言,只五皇子,陛下怕是有所不知,”贺神医一揖到底,当下与之言道,“前两日,五皇子便让微臣与陛下带话儿,说他腿疾日渐好转。只陛下一直被诸事烦扰,微臣便一直未来得及通禀。” 他这话儿一出,天元帝不由得惊了一惊,便连手边的茶盏都掀翻在侧,将高叠的奏章都泅湿一片。 然他实是顾不得此等小事儿,只隔着那铺着明黄长穗绸布的桌案急切问他,“你说的……可是真的?笉儿的腿,有救?” “五皇子的腿,经年日久,原是无望复原。只微臣在医治时,发现他的腿是中了毒,因是很是费了时日拔出余毒。其余则是靠着殿下的一腔毅力,一点点重新站了起来。”贺神医见天元帝激动,当下垂眸恭谨说道。 “中毒……”天元帝的眼眸眯了眯,似是想起什么,又问贺神医,“老五他可是知道怎么中毒的?有没有说过什么?” “五殿下从未在微臣面前抱怨过,陛下应也知晓,他这些年很是闲云野鹤、与世无争。”贺神医摇了摇头,“至于其余,微臣实是不知,只他在嘱微臣传话时又言,此事只教陛下知晓便好,他无心朝堂,愿安好后便游历四方,与陛下绘我大邺山川壮秀,此乃平生所愿。” 天元帝跌坐在龙椅上,半晌无言。 良久,他道,“老五……是个好孩子……” 第152章 胁迫 眼见着天元帝眼神渺远,贺神医又不动声色提起另一遭事。 “……陛下应是知晓,陈贵妃请微臣看诊的事。” 天元帝不妨他这般说,目色中存了疑。 贺神医垂眸,白色的发丝遮住面上神色,“贵妃向来为子嗣之事烦扰,只她年轻时用了一味药,致久得盛宠而无嗣。微臣请陛下示下,可需为贵妃驱除药性?” “用药?”天元帝目色闪了闪,“神医可知她用的何药?” “此药名为钟情,专于房中取悦男子之途,一药千金,乃先神药门祖师爷研制出来的丸药,存世之数不过二三。只此药霸烈,服用之女子,多无子嗣诞下。” 贺神医刚说完,天元帝顿出一身冷汗,“那此药于男子,可有碍?” “便是男子,亦会子嗣不丰,若真论及起来,不及女子那般受其妨碍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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