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打进皇城,皇位自然是你的。” 他冷笑着,等他们打进皇城?到时莫说皇位,怕是南梁都没了。 他早该明白,与他们合作,简直是与虎谋皮! 格鲁像是对自己的提议很满意,看他目眦尽裂的生气样,笑说:“不是你说要亲手解决南梁那只狸猫皇帝吗?怎么,元启大人,同你想得不一样吗?脾气这么大?那些人根本不信你的话是不是?” 梁元启因为这句话攥紧了拳头,可他握得死紧,最后却笑了:“是啊,为今,只能求你们帮帮我了。” “南梁人从来怯懦,为了自保,根本不可能把这事说出去,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梁元启垂眸沉思许久,像是终于想明白了:“是啊,只有我们是站在一边的。”
第71章 白首不离 一夜之间, 天气开始转凉,春夏渐交之间,宜州迎来了属于她的第一场倒春寒, 寒风凛冽刺骨,叫人从皮骨冻到百骸。 然而这并不是最叫人冷的,晨起的守城将士打过盹, 左揺右晃把自己摇醒的功夫,甫扶着城墙爬起来,却眼底倏然一黑,还以为是自己起猛看错了,可等他揉过眼睛定睛再看, 真真是黑云压城! 他瞬间醒了神, 丝毫不敢懈怠,立刻拍醒还在睡梦中的其他将士:“快起来!别睡了!城外有异,赶紧禀告同知和佥事大人!” 一瞬间, 众人梦中惊醒,连滚带爬扶着墙下楼,脚步快得甚至能看见残影,急忙奔走呼告—— 刘勐这几日就没睡安稳过, 先是季卿语那处派人来告诉他,说右参政府上的大小姐被歹人挟持,要他加强城中守备,排查可疑人员, 后脚另一边,顾青的人从悬壁千里迢迢而来, 要他彻查宜州,排查城中西戎的细作。 刘勐做了小十年的宜州佥事, 这些年一直安安稳稳、顺顺当当,从前遇上个什么事,打个马虎眼就含糊过去了,但如今,两道任务如细雨砸来根本叫人避无可避!可明明是雨,真正压下来时却像两座大山,叫他腿软发麻,尤其是顾青的话叫他察觉局势不妙——如何还有细作?! 此人远在悬壁还能分出心来关心宜州事务,想来定是知晓了什么风声,叫他早做准备! 刘勐猛然起身,脑子转得飞快,甚至连鞋都顾不上穿,纵马飞奔往城门来—— 他接过瞭望镜,肃着一张脸探查四处动态,这一看不得了,乌泱泱的全是人,又连忙派人去打探消息,而后向各方紧急调集人马。 探听的人回来说,城外闹哄哄的,原是听不清,可凑近了再问,探听到的消息几乎叫人屁滚尿流,回来的将士皆大惊失色—— “佥事!佥事大人!”回话的下属顾不上失态,语气急切,“那群人吵哄哄的,跟说书唱戏似的,锣鼓敲得梆梆响,属下原以为是戏班子,谁知他们说,咱们南梁的太子殿下回来了!” 刘勐没听明白:“……什么太子?皇上不是登基了?” “不是皇上、五皇子,是太子!是当年在宜州失踪的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回来了!” 刘勐瞬间站了起来:“什么!” 下属叫刘勐突然变大的声音吓得一抖,却不敢隐瞒,毕竟接下来的话更耸人听闻,他慌不择言,话声一骨碌地吐出来:“不只如此,那些人还说,当今圣上根本不是先皇亲子,乃是孝康太后和绥王私通生下的!” “妖言惑众!”刘勐脸色大变,矢口否认。 这话若让天家听到可还得了! “赶紧把那群唱戏的统统给我抓起来!谁胆敢再多说一句,就地斩杀!” 然而刘勐这番威胁并没有起到作用,三日之后,宜州城外传来了轰鸣阵阵的马蹄响,遥遥望去,队伍中央还出现了一道亮白身影,在黑色云影中突出得格外显眼,那玉容身姿,只一眼,便叫人觉得遗世独立、皎洁尊贵。 人群中不知是谁,矢口惊叹了一声:“太子殿下——” “太子?” “是太子!太子殿下回来了!” “当真是太子殿下!” 一言毕,万人来喝,纷纷往那处挤,都想看看贵人是不是真的来了。 那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只刘勐觉得棘手,他根本不明白梁元启如洪水般的民心所向是从何而来:“这些人不要命了吗?胡编乱造两句故事就把他们蛊惑了?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如今的天子是谁,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一旁的将士见刘勐不懂,犹豫着解释道:“太子……梁元启当初还在东宫时,便颇得民心——重理黄策、丈量土地、减免赋徭……自他手的桩桩件件治国之策都与百姓民生相关,且他为人又颇为和善,经常到京郊等地考察民情,接济百姓,还替乡里惩治了不少贪官恶霸,所以百姓们都很拥护他。” 魏家虽然倒了,但这些年受魏家祸害而家破人亡的大有人在,魏家死,百姓原以为皇上是在为民除害,为他们着想,可如今皇上的身世有了置喙处,百姓们都分分明白过来,皇上根本不是为他们,皇上是为自己罢。再加之先前指派辛帅去悬壁出征之事,民间颇有议论之声,件件桩桩撞在一起,如何能叫百姓不怒? 便是这时,梁元启一句,“君舟民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几乎说进了百姓的心坎,这个皇帝不好,换一个皇帝便是! 更何况当初先皇让五皇子即位,也不过是因为五皇子是先皇所有儿子里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可如今不是了——比他更得民心,更身份尊贵、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回来了!这人如清风独立,让他们知道了,他们并非没有选择—— 梁元启这招用得极好,很快便叫百姓倒戈,甚至不少人还自愿加入梁元启组建的义军,说是要为太子殿下出一份力。 梁元启看着这样的画面自然是满意的,他日日听着自己和梁元曜在百姓心目中截然相反的威信,心里有些窃喜,甚至想,若顾青知道了,会不会后悔—— 他之所以找顾青,是在给他投诚的机会,薛名和薛无问的事在前,梁元启知道顾青有多想成为太子的天子剑,那是顾青对自己的救赎,也是他为数不多的迁就。 然而,梁元启自觉拿住了顾青的软肋,却怎么也想不到顾青会拒绝,虽然拒绝的话不是他亲口说的,可自梁元启亲眼看到顾青的旧部冯鸣出现在宜州城时,他便明白了顾青的态度——就算梁元曜根本不配为帝,他也依旧选择保他! 梁元启遥遥望着宜州城楼,微微眯起眼睛,遮下了眼底的阴鸷——他们明明可以互利共荣,是顾青选择站在了他的对面—— 季云安这日还没到官署,便听说城外有异,此事闻所未闻,叫季云安忐忑不已,还没进门便马不停蹄地往城门赶。 等同刘勐了解完城外异动,明明自己也是一脸白,却还劝:“还不知是不是真太子,慌张甚?如今稳坐大位,受百官朝拜,进过宗庙的天子,可是先皇亲笔御言,谁能有异?又岂是他们三言两语可以动摇的?” 刘勐也这般想,现下听季知府赞同一言,瞬间安了心:“季大人所言甚矣。” 两人又浅谈了一下当下的局势,可刘勐是武将,季云安是文官,两人说着就有吵起来之势,只季云安颇讲究体面,让了再让。 刘勐也跟季云安聊得不痛快,几言草草带过便没了话,可这种紧张的时候,安静才叫人心忧。 季云安看着城外如云聚集的军队,估摸了人数便已是额头密密麻麻地汗:“……欲行其事,先张其声,古之有陈胜吴广起义,鱼腹藏书,先扬其名,后有宋祖黄袍加身,推立为王……古有异象,多是不详征兆。” 刘勐也读过几年书,自然明白季云安话是何意,对外头的情况愈发戒备——当初肃清匪乱,顾青将一半的乱匪拨给他以救耕军田,这些人虽比不上操练过的将士,但勉强也能派上用场。 可三日后,满天的箭雨攻来,叫刘勐觉得大事不妙,他握着长刀顶上,抓住不知哪个将士对他吼道:“这他娘就是你说的土兵?这都快赶上御林军了!” “大人,这不是我说的!” 刘勐没功夫再管,只得赶紧加派人手顶上,平日里的吊儿郎当散去,只剩下紧锁的眉头和紧抿放平的嘴角,事到如今,他也渐渐意识到,对方不是虚张声势,而是有备而来—— 箭雨乱阵,人头窜杂,闹声鼎沸,呐喊声一阵高过一阵,叫得敌军士气大振,也叫他们如临大敌。 季云安看着满天箭羽,心下惊惧,刚扶着城墙没走几步,便双腿发软地险些跌坐在台阶上,他是读书人,从未见过这样血雨腥风的场面,陡然一见,连抬头都不敢,诗云里尽不是骗人的,多年混迹官场的临危不乱让他勉强能强装镇定:“外头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回知府大人,外头的传言有愈演愈烈之势,他们不知打哪来的消息,说当初为让皇上登大位,太后与封地扬州的绥王相合,对到宜州来调查仙翁窦和身份的太子及天子剑薛名和其子薛无问痛下杀手,后来,更是设计陷害太子,让他在回京的路上坠马失踪……” “胡言乱语!”不管这事的真相是什么,但季云安都不能表态,他是宜州的知府,如今是三品大员,是每年能到京中述职的大官,他的一言一行关乎的不止是自己的前程,还有整个季家…… 便是这时,城墙之上,一个士兵中箭从楼上翻了下去,直直在季云安面前飞逝而过,他们距离不远,以至于季云安甚至能清晰地听见那人落地时,血浆迸溅的声响! 季云安的脸色瞬间煞白,心口怦怦直跳,一个念头在心中想起——命都没了,还要什么前程? 他心头乱糟糟的,开始悲叹自己的坎坷不平,从前,他叹命途多舛,迁官难办,如今是悲时运不济,好容易迁了官,却遇上叛乱,这事不说处理得好与不好,乱事一起,如何都会叫皇上责怪,往后再想起来,心中也是有一个疙瘩。 头顶上是箭矢纷飞,城楼下是方才死去将士被拖走的声音,离他那么远又仿佛那么近,季云安觉得自己被命运扼住了咽喉,发紧的同时,叫他觉得呼吸困难,可也是这时,他忽然生出一丝孤胆,奋然起身,不再去看这纷乱,盲目往下走,脚步利落,但事实总是事与愿违,他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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