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崔岫云此刻倒是明白为何从一开始就有人引她入局了。此事冲着赵钦明来的,如果一切顺利,她什么都不必做,这个局自然而然就能成功。 而如果被查出是有人设局陷害,只要把办事不力、因私怨陷害太子的罪名推到她身上,背后的人也就可以保全自身了。 她还真是个马前卒。 忽而,两人对视。 “还有一个人。”两人异口同声。 崔岫云记起,出事后第一天跟翰林院同僚闲聊时,他们提起过,提前一个月进京的,是两个大姚使臣,除李深外还有一人。跟此人接触,于朝堂人来说是没有风险的。 “礼部有他的画像造册,我去取来让大理寺的人查他这些天的行踪。”苏见深说。 “好。” 见苏见深走后,她坐在廊下指甲刮着木柱,偶触及一根倒刺,扎得手指都出了血。 “嘶。” 她上哪儿去找一个替罪羊啊…… 行凶,杀人,迷香,自杀…… 方才孙少卿和苏见深的话在她脑海里转了又转。 自杀…… 她猛地站起来,提起裙子就往大理寺外跑。 孙少卿站在门前看着这两人相继离开,又转眼看着烧毁的房子,忍不住长长叹气。 “少卿,怎么了?”过路的小吏问。 “心疼房子。”他叹说。 已经过了子时,赵钦明躺了一阵,听到苏见深敲门时,他也还没睡。 苏见深将如今的情状说了一遍,请示道:“殿下……要让崔姑娘试一试吗?臣觉得实在不保险,而且崔姑娘万一对殿下心存怨恨……” 他手上是崔岫云方才落下的一条发带,双指缠绕在其间。他理着这些事,总觉得除了大姚人和江南世家的人,似乎还有一个操控者。 “我总觉得,我们不能明明白白干涉这件事,决断要留给大理寺来做,”他低头看着手上的发带,“信她一次吧。” 赌一次,究竟是绕指柔,还是三尺白绫。
第36章 对策 四方馆。 晚上跟四方馆和礼部的官员一道多喝了几杯酒,络素摇摇晃晃地被四方馆的人扶回房间,待人走后关上门,他才揉了揉眉心坐了起来。 “主子。”守在他床边的络腮胡子男人给他倒了杯水。 “国内来信了吗?” 手下递上信:“今日晚间才到的,络素王爷说,该处理的人都处理好了。果然,这帮人一看您不在,就开始谋划叛乱,现下都理清了。如今李深家族绝嗣,只待我们安排人入赘,便可接管他们家族了。” “嗯,难为王弟了,他身体不好,实在操劳。封源,你也辛苦了。”“络素”冲着那叫封源的男子点了点头。 一直等到大姚国内的情况略安定了些,他们才敢对李深动手,没想到就拖到京城来了。 “我听说明日大理寺就要结案了,现下看来,这位太子恐怕逃不掉了。” 络素握着官窑的瓷杯:“起初只是想随便找个武将把李深之死的罪名泼出去,没想到……” “属下与李深来京的时候,正碰到宁瀛出事之后,跟高家几个子弟在喝酒时,听他们说太子借着宁瀛的事害了崔编修一把,给了江南世家一个警告。他们言语里也在抱怨,云州回来的那群武将封了不少禁军高官职位。我看他们不满颇多,想着借他们的力找个替罪的便是,结果他们也生出了别的打算。”封源说着。 饮酒作乐时,封源也就顺着他们的话,说着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战役,大姚人跟云州驻守的岭北世家结下了不少仇,他也耿耿于怀。 那时封源在清坊门前发现了个熟悉的人影,是从前在边境交过手的裴望。封源撺掇着江南子弟拉裴望去清坊喝酒,故意撞上了李深一行人。席间那些子弟也故意挑拨着李深和裴望,他们俩能争执起来,这帮人的搭腔也少不了功劳。 大概起初那些子弟也只是想挑拨大姚使团和太子一党的关系,李深出事之后,他们才发觉出了别的机会。 “这段日子他们在这朝堂中散播消息,祸水引向太子。现在接待使团的都变成了他们的人,话里话外都在让我们确信是裴望动的手。”封源叹了一声道。 络素放下杯子:“那边儿什么意思?” “不论大理寺给我们什么结果,我们点头就是了,”封源垂首说,窥着络素的神色沉声问,“可,究竟谁要杀李深?” 摩挲着瓷杯上的梅花图案,络素笑:“不是我们杀的吗?” “致命伤是我们给的,可我们进屋要动手的时候,他已经被捅了一刀了。” 夜里络素那双眸子也显得锋利异常,他笑着摇摇头。 这事情,没必要再追究下去。 一夜了,苏见深确认了和李深一道进京的那个叫封源的使臣这几日的动静,找到崔岫云的时候,她正在客栈房间里。 苏见深看着满屋散落的书,循着书页翻动的声音才找到了埋在里头的崔岫云。 “这个封源跟李深的行动倒是差不多的,清坊的主事作证,出事那一夜,封源也在,是一个人坐在别处。”苏见深把写好的文册递给她。 她鬓发随意用木簪高束着,卸下了妆容,素净的脸上显出几分疲惫。 这上面也尽量记了跟封源会过面的人,崔岫云不难发现几个熟悉的名字,都是高家和萧家曾经和她一道读过书的人。 “如此看来,他们是勾连好的,那岂不是大姚人不会轻易接受我们的结果了。”苏见深也发现了那几个名字。 “不,恰好只是这些无关重要的人跟封源会面,才能确认他们不是提前勾连好的。你觉得这几个小辈能够做得了高家和萧家的主吗?而且依络素的性情,对于这些人,只有利用的份,才不会合作。”她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一些下来。 长辈们没有接触封源,也更不可能担着风险接触潜伏进京的络素,那他们之间就没有勾连太多。 “你如何会如此了解络素的性情。” 见苏见深多了几分疑虑,崔岫云愣了愣,垂眸说着:“他们没有勾连,朝堂上针对太子殿下的风声,就不是络素授意,他不会咬着殿下不放。” 崔岫云挣扎着起身,腿都蹲得麻木了:“一早我去了一趟胡市,那些个近来的商人说,自络素使团离开大姚以来,大姚国内变动颇多。李深的家族在内斗中失利,他的死,与此一定有联系。” “那……你想出办法了吗?”苏见深看着这无处下脚的房间。 “想到啦,”她捧着一本《异物录》递给苏见深,“劳烦苏大人,给我准备些钱。” 午后听到崔岫云的声音时,络素打开了房门,见到她穿着官服未妆点半分颜色在门外候着他,见到他的时候,眼角多了几分喜色。 自重逢以来她的那些锋芒像是突然敛去,他莫名心软下来,正想问何事,就听她急着说:“请王爷同我一道。”而后直接抓上他的手往四方馆外去。 到了胡市,她太过匆忙被绊了一脚,络素抓牢她皱眉说:“小心点儿,你急什么?” “到了。”她拍了拍胸口。 他们面前是胡市专卖各类香料和熏香的地方,整条街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甜香的、辛辣的,都混在一处,也让人难受。 络素瞧了半天没看到什么东西,正要不耐烦时,听到了一声尖叫。 面前一家燃香店里突然跑出来个状似疯癫的人,手持一把菜刀,披头散发着,把街上的人群给冲散了,众人都赶忙退后。 那人脚步虚浮,迷迷糊糊的样子,手上的菜刀却四处乱舞着,众人怕被他伤着,无人敢上前。 忽而,他抬头举刀,通过阳光观察着锋刃,疯癫一笑,手一软,那刀刃直愣愣就要砸到他脸上了。 这时候那燃香店里才跑出来个人,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刀,将大吵大嚷着的人拖进了屋,给行人道着歉。 “鲛菱香,西域异香,失传已百年,两年前有个西域的制香奇才据古方重新制了出来。此香用法奇特,只能燃尽之后才能熏闻,若是燃时嗅闻,易乱人心智。轻则神智迷乱,还会催情,重则会发狂暴怒,百年前就有因此自己砍了自己十几刀的人。”崔岫云把从书上拆下来的一页递给络素。 络素正看着,她就接着说:“这燃香在此处还不知名,只有一家铺子有售,卖得不好,而买的最多的却是初到这儿的李深。” “李深在国内时,就常用此香。”络素也承认。 “李深出事后的香炉里,香灰极多,且他身上有阳精。所以他的死因,”崔岫云把准备好的文书递给络素,“是燃香过多,神智迷乱而后自杀。” 方才那个发疯的人是她花钱请来做戏的,不久后京兆尹会派人前来,那屋子里正燃着香。 有这个例证,更好说服大理寺的人。 此时再看她,络素才发觉她神色里的疲惫,她却还是眨巴着眼盯着他,一脸期盼样子。 拉他出来,原来只是为此。 他捏着那册文书低眸:“这样做,的确很好。” 她松口气,嘴角弯起,他却道:“如果你不是为了他做的这一切,我应该很乐于接受的、。” 这个“他”,是不必说明白的。 她眼里的殷切暗淡下去,他眼睛里多了冷意,她抿着唇不语。 果然。 这街道又热闹起来,都是叫卖和还价的声音,他正欲转身离去,却被她拽了回来。 “本来就不是。若是为了他,罪名只要给翟三娘就好。李深的死是你们争斗的结果吧,我只是不想让任何无辜的人牺牲。”崔岫云皱眉看着络素。 也是…… “这个理由,我接受。”他突然觉得轻松了些。 “那大理寺这么说,你会同意了?” 他点头。 这些天以来,他第一次见她笑得真心而彻彻底底,她攥着那本《异物录》,眼眸澄清,眉眼微弯望着他。 “那我去大理寺了。”她笑说。 “别急,”他仍旧拽住她,看着天色还早,“我陪你去。” 他本不想走得那么快,好多陪她一些,但看她焦急的样子,也只能加快了步伐。 “如今大姚国内的事已经平息了,我掌权已稳妥,你跟我回去吧。”他说着。 崔岫云抱着书摇了摇头。 “他连自保都如此困难,你还嫌日子过得不够惊心动魄吗?”络素冷笑一声。 “我不只是为他留下来。而且,我喜欢的是他。” 她坦坦荡荡承认,让他心头泛酸。她死死抱着书,偶低眉一看,神色欢喜安心更多,他更是觉得刺眼。 “这些年我最后悔的事,就是云州之乱时没有先找到你,”他遮掩自己的低落,语气又轻浮起来,“若是那时候就把你带走了,哪儿轮得到他对你殷勤,你也不至于被他迷了心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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