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安公主说着,声音里带了几分火气。 “并非我这姑母刻薄,容不下侄女儿。便是公主,也没有将旁人家的孩儿做白菜挑的道理。官家纵容,她选也就选了,可也不该如此没脸没皮的选中的敬彦。” “敬彦那会儿同崔七娘子已经有了婚约在身,礼都过了,就等着殿试结果出来之后便成亲。” 顾甚微好奇地听着,关于这些事情,她从来都没有听过,显然是被人捂得严严实实的。 昭安公主说着,拉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她轻叹了一口气。 “韩家听到风声之后,敬彦他娘便着急上火的求到我这里来了。这驸马对某些人来说,那是登天的青云梯,而于敬彦而言,那根本就是绊脚石。” “什么样的人适合当驸马?当然是像时宴他爹一样,胸无大志就想躺着等饭来的。” “可时宴不同,那孩子乃是韩氏一族长房嫡孙。他自幼端方又聪慧,既有拜相之志,又有拜相之才,日后要执掌整个韩氏门庭的人。” “若让他为了娶公主而退亲,做那背信弃义之人,那简直就是用大棍一棍一棍的敲碎了他的脊梁骨,日后他何谈君子二字?若福顺当真心悦他,于心何忍?” 顾甚微心中了然。 驸马虽然看上去风光无限,但一旦娶了公主,这辈子就同实权无缘了。 “我知晓之后,立即进宫上谏,福顺糊涂,官家怎能够如此糊涂?可我还没有张那个嘴,便听闻福顺落水了……” 韩时宴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原来福顺落水,存了这种心思!” 韩时宴说着,神色复杂无比,他看向了顾甚微说起了当年往事。 他们几个同太子福顺年纪都相当,年幼之时也是时常会在宫中相遇,虽然长大之后因为男女有别,地位有尊卑,渐渐地相交有了分寸,疏远了些。 但是东宫设宴,是几乎没有人会拒绝。 酒过三巡,福顺不知道为何脚下一滑,直接从湖心亭中翻掉了下去…… “她当时扑腾着喊救命,喝了好几口水。敬彦准备跳下水去救他,却是被吴江那厮给拦住了。” 韩时宴说着,神色愈发古怪,当时吴江喝得舌头都大了,他叉着腰站在湖心亭的栏杆上,张开大手拦住了韩敬彦,然后叉着腰哈哈大笑。 “福顺,你不是会游水么?不要以为时间久了我就记不得了,你小时候还泅水追鸭子呢!苏贵妃的狗都游得没你快!快别扑腾了,待会儿这湖里的水蛇都要被你砸出来了!” “要不你捞上一条来,让马红英给剐了当一道菜!” 福顺公主听到蛇这个词,也不扑腾了,直接游出了骏马奔腾的速度,上了岸之后便哭着跑走了。 “因为这事,吴江的耳朵都被马红英拧肿了!我们还一齐将他训斥了一顿……” 这会儿回想起来,吴江他竟是个被误会了的英雄! 昭安公主听得,有些哭笑不得,“当时福顺落水,我一眼便瞧穿了她的小心思,暗道不好。她这个人轴得很,怕不是对敬彦动了真心,接下来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会儿不是说话的好时候,我无奈便出宫了。” “可我一直等一直等,苏贵妃同福顺那边都没有再提此事,韩家战战兢兢只好加紧备婚。后来殿试一出来,敬彦成了榜眼,顾均安做了状元。” “对外是说官家瞧见新科状元仪表堂堂,是个良配,所以将福顺公主下嫁于他。” “但是我后来去打听过了,听说是苏贵妃向官家请旨赐婚的。苏贵妃在那之前,请了当年那一年春闱的主考官问话,也就是开封府尹王一和,吴江的舅父。” 昭安公主迟疑了片刻,又神秘兮兮的补充了一句。 “我听闻王一和当场口述骈文三千字,盛赞顾均安的……” 昭安公主眨了眨眼睛,卖了个关子,“你们猜盛赞他的什么?” 顾甚微想了想,摇了摇头,“家世没有,容貌尚可,总不能盛赞顾家规矩七七四十九条特别多吧?” 昭安公主哈哈一笑,看顾甚微的眼睛又亮了几分,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盛赞顾均安的额头跟他一样大!” 顾甚微同韩时宴都沉默了。 就离谱! 谁会写三千字骈文,来盛赞人脑门大啊! 这是举荐驸马爷,又不是卖脑花,谁管你脑门大不大! 这也有人信? 昭安公主说到这里,意犹未尽的站了起身,“福顺的婚事一定,敬彦危机便解了。虽然很可惜他没有中状元,不过韩家怕再生波折,很快便让他娶了崔七娘。” “之后便一直外放,好在他是个争气的,如今已经做知州了。七娘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羡煞旁人。不像某些人……” 昭安公主说着,横了韩时宴一眼。 她横完,又冲着顾甚微笑得和蔼可亲起来,“当年我也没有仔细打听,你们若是想要知晓,我再去打听一二。” 顾甚微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开封府尹么? 昭安公主也不勉强,她伸出手来,拉住了顾甚微的手,强忍住了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撸下来,戴在顾甚微手上的冲动,笑道,“你们都是大忙人,我便不在这里多留了。快下楼去吃点心,这会儿还热着才是好吃。” 她说着,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等昭安公主同她那浩浩荡荡的仆从离开,韩时宴的小院一下子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他有些神色不自然的看了顾甚微一眼,“抱歉,顾亲事,我阿娘想要我成亲,都有些走火入魔了。” 顾甚微点了点头,看出来了,岂止是走火入魔,人都快要成魔教教主了!
第66章 孤儿配孤臣 她吸了吸鼻子,不是她嘴馋,实在是那楼下的香甜气息一直往她的鼻子里头钻。 “粮食不易得,岂可轻易浪费?不如下去一试?” 韩时宴瞧穿了顾甚微的心思,轻笑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 顾甚微端着身子,微微颔首,“盛情难却,我便浅尝而止吧。” 顾甚微说着,欢欣雀跃都要溢出来了,浅尝而止这个词,只有在面对十里做的梨膏糖的时候才存在。 …… 昭安公主坐在马车上,轻轻地哼起了小曲儿,她手中拿着一把团扇,在虚空当中一点一点的拍着。 坐在旁边的老仆妇瞧着,凑上前一步替她捏了捏肩膀,她张了张嘴,然后又合上了。 “做甚欲言又止的?陶妈妈您在宫里头的时候,便跟在我身边了,有什么直说无妨。” 那姓陶的妈妈偷偷看了看昭安公主的脸色,将心一横,支支吾吾的开起口来。 “那老奴便斗胆一回直言了,宴哥儿是老奴亲眼瞧见长大的。他是公主独子,金尊玉贵不说品学皆是上佳。先三门亲事不成,外头的人晓得,公主您还不知道么?” “根本就不是宴哥儿的过错,是那起子人猪油蒙了心,自己个做了那等丢官弃命之事。” “先前公主的主意甚妙,等那说书先生扭转了乾坤,想要同我们哥儿攀亲的人怕是从公主府排到朱雀大街去。” “老奴也不是觉得那顾家娘子不好……只是到底她占了一个孤字,又是罪臣之后……” 她说着,再次偷偷看了看昭安公主的脸色,见她并无怒意,便放心大胆的说了起来。 “但更让人在意的是,顾娘子的父亲到底是被官家一声令下给……” 陶妈妈说着,在自己脖颈间比划了一下,做出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官家是宴哥儿的舅父,且不说那姑娘是不是别有用心,就算她没有,日后若当真成了,她随宴哥儿进宫的日子有得是,岂不是叫宫中瞧了好生为难?” “那可是飞雀案啊!是官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姑娘是个好姑娘,就是同宴哥儿,不是那么相称。老奴斗胆,还请公主三思,劝劝宴哥儿。” 马车里头落针可闻。 昭安公主摇了摇手中团扇,放空了目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方才用那团扇敲了敲自己的腿,示意陶妈妈捏那里去。 随即,她嗤笑一声,“妈妈这心思偏得没边了。” “旁人说宴哥儿克妻,你痛骂他们胡言乱语泼脏水,哪里就有刑克之事。怎地到了顾甚微这里,你便又嫌弃人家克父克母,身上带着一个孤字了!” 昭安公主说着,面露嘲讽之色,“妈妈待宴哥儿一片真心,我岂能不明白。不过如今他们都不愿结亲,你当真以为是什么克妻之事么?” “他们是瞧着东宫倒了,中宫那位无子可依。往后这大雍朝啊,是苏贵妃母子的天下了。” “谁让我那愚蠢的哥哥,只留下一个儿子,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呢?” “当初苏贵妃想让韩敬彦娶福顺,不就是生了争储之心,想要将韩家绑到他们那一边去。” “韩家是纯臣,中宫嫡子德行无亏,便是将诸子百家的先贤都从坟里头刨出来排排站,他们这回也会达成大一统,认定太子是天道正统的。” “韩家当初拒绝的岂是一个驸马,拒绝的是苏贵妃递来的栖息之木啊!” 昭安公主说着,长叹了一口气。 谁又能够料到呢?东宫谋逆,苏贵妃的儿子成了大雍朝唯一的继承者。待如今的官家百年之后,昭安公主府的前程,远不及现在明朗。 那些人一来是惧怕韩时宴铁面无私,另外也是在观望啊! 昭安公主说着,将那柄团扇放到了一旁的小桌上,拍了拍陶妈妈的胳膊,示意她不用再捏了。 她笑了笑,语气又轻松起来,“妈妈担心得太早了些,我瞧着他们两个还没有开窍呢!你都考虑到婚后进宫的事了,人家姑娘却是未必能瞧得上我那木头儿子!” “再说了,妈妈说了那么一大堆,还让我去劝宴哥儿。” “你怎么不说让他们两个离得远些,莫要让宴哥儿动了心思?” 陶妈妈老脸一红,亦是掩面笑了起来。 “公主打趣老奴,那么大个糖盒子,宴哥儿平时都舍不得让人碰,如今整个儿都塞顾小娘子怀里了,老奴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这眼睛可还没有瞎!” 昭安公主听着,又捡起了团扇,轻摇着唱起曲儿来。 “哪里就是两不相称,我瞧着分明是孤儿配孤臣,两相宜!” …… 顾甚微打了一个喷嚏,她轻轻揉了揉鼻子,坐在那桌前有一种想要偷偷松松腰带的冲动。 “如果按照你阿娘说的,是吴江的舅父,也就是开封府尹王一和在中间牵线搭桥,让顾均安娶了福顺公主。那么这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顾甚微吃饱喝足,思绪又回到了重要的案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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