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星密,灯光通亮。 陆绮凝和南珵用过晚膳后,二人在书房,墨白在一旁回禀。 “华家依着铺子营生,在百姓心中口碑甚佳,有企图拓海,撬燕家随燕公子出海侍从,未果。” 二人相视无言。 果真跟陆绮凝所思无二,明面上各自安好,背地里偷鸡摸狗。 “太子怎么说?”她手肘抻圈椅把手上,手支着脑袋,今儿中午她没午憩,已有些困意。 她这会儿多算强撑着眼皮,事情所以然未解,说白这事她和南珵全靠猜疑,未有证据去查证,若无缘由的将华家老爷请过来询问,反倒会打草惊蛇,何况能想到让人溺死在河中,定是有看起来天衣无缝的万全策。 南祈都城那么多商贾,天下脚下未敢放肆,这江南城天高皇帝远的,商人行商胆子倒挺大。 南珵见陆绮凝头眼皮一下两下的欲阖上,又强迫睁开,将人抱上床,“天大的事,我在呢。” 不知是否是陆绮凝不喜失重,一下清醒过来,她道:“我也在呢。” 家事国事,与她与他都相同,不分彼此。 南祈朝政几乎是全权延续北冥朝堂做派,很是一致,正因如此,陆绮凝才心安些。 她从南珵怀中将身子往上挪了挪,枕在这人臂弯处,“昭兰寺住持每年会去乱葬岗给亡魂超度,十年前捡到沈翎,未见沈翎爹娘。” 巧合过巧,或许就不是巧合了,“怀疑住持有问题?”南珵问。 陆绮凝点点头,“乱葬岗林子离乱葬朗少说百步路,何况林中宽阔,树密阴森,一个住持所做,很令人可疑。” 再如何言,人不可单凭感觉做事。 南珵记得那住持该言何,不该言何,从不多嘴一说,那便是寺庙住持想让陆绮凝知晓这些。 “是很可疑。” 陆绮凝手指碰了下南珵鼻尖,“别想了,这事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了的,睡罢。” 姚钦还告诉她,住持领着庙内和尚去乱葬岗的时间就是二月三,再有几天便是了。 希望到时不会出什么岔子。 * 二月二,陆绮凝一般都会去戏园子听曲儿,哪怕她在江南珵,这习惯依旧是延续着。 戏园子三楼雅间,她上来时顺带瞥了眼刚下楼要上台的伶人。 瞧着比她大一两岁。 陆绮凝和南珵被小二引着坐到雅间,顺着瞧下去,伶人轻盈上台,俏姿曼妙,举手投足,尽显功底深厚。 这些天两案件一直没什么进展,二人放松下来,没进展总不能皱眉苦脸的,还是该做何便做何,自己畅快才是真。 是以二人今儿带了好几壶桂花酒,戏园子只供给茶水,百姓也大都来听曲儿,不饮酒。 陆绮凝和南珵却想喝个痛快。 伶人戏声婉转动人,百姓欢呼,不乏有往台上打赏东西的百姓。 “明儿便是住持超度亡灵之日。”陆绮凝不自觉道。 南珵给陆绮凝斟了酒,“明日我们还去那山上。” 陆绮凝眸子灵转,脱口而出道:“不如过两日,我们办场宴席,宴请江南城的商人。” 往往人最放松之地,便是席面,也是最易暴露自身性子之时,江南城各大家族设宴席,几乎是比着这谁不喜那谁,就不排一坐。 适当的反其道而行之,可以一试。 南珵瞬时明白这姑娘所言,“那便将这伶人也请过去。” 果然,天下最懂陆绮凝的就是南珵,很久之前那次涉猎,二人一同猎下一只鹰,那时她虽不看到的是位带面具的男子,确实尤为惊叹,能有人同她一般。 陆绮凝将酒一饮而尽,南珵又给她倒了杯新的递过来。 “新婚时,你我都未喝过合卺酒。” 陆绮凝想了想,那会她被送到新房,拆了发饰,梳洗一番,便睡下了,那天起太早。 “晚上罢。” 南珵那酒滞留在空中,“为何?” “一般不都晚上合卺酒嘛。”陆绮凝这个好歹知晓,白日里的合卺酒叫合卺酒吗? 南珵慵懒笑道:“晚上啊。” “你笑什么?”陆绮凝疑惑。 南珵笑是因着“晚上”二字,合卺酒与他而言只要对方是陆书予,何时饮没什么区别。 “我笑我自己心急。” 陆绮凝直直道:“确实心急,哪有白日饮合卺酒的。”她是个不受很多繁缛束缚的,但成婚当日未完成的还是得守守礼节才是。 合卺酒必须得晚上喝。 * 许是有了期待,二月二日傍晚来得正合时宜,二人刚听完戏曲出来,便看到七彩霞光,暖风和煦,沁人心脾。 回到别院,陆绮凝特意吩咐侍卫去买了合卺酒用的花酒。 花酒比桂花酒烈一点,也是清醇香的。 陆绮凝先沐浴完,她眼瞅着南珵去沐浴,才坐在床上,翻出她吩咐晴云去买的小画,她从第一页开始翻,一直翻到最后一页,扭头就把第一页的给忘记了,又扭过头来看。 看得过于入迷,甚至没察觉南珵一早就站她身后。 南珵从净室出来,这姑娘就是背对着他的,他只听到翻纸声,他唇角浅笑,双手背在身后,步伐清闲,站人身后。 侍卫还未买酒归来,春景堂内的烛火还是通亮的,既是被遮挡一点,也没影响什么。 南珵双眸一沉,这姑娘手中拿的册子,不正是夫妻间的事吗,他伸手将那小画从陆书予手中收走,淡淡道:“年幼不宜。” 陆绮凝被吓了一跳,不是这人怎么走路没声呢,她还想着这人沐浴快出来时,便再隐藏起来,是她看的太过入迷了? “什么年幼不宜,我只是鉴赏一下。”她不甘示弱道,她十六,早过了年幼的年龄,旁的不说,她这不是好心吗,不然圆房咋办。 陆绮凝倒是不怕南珵生气,是这人一直觉着她年龄小,什么都还无需懂,正因为什么都不懂,不得学来才懂? 她往床尾那边一坐,不愿多言。 南珵挨着她做,她便再挪一挪,直到挪的没地方再挪,南珵才停下,他想将这姑娘脸颊转到他这边,没能如愿。 南珵只好蹲在地上,与人面对面,温温道:“阿予是知晓这小画何用的是吗?” 他的陆书予那么聪明,怎会不知小画是何物,这姑娘什么脾性他摸透底的门清。 陆绮凝抿了抿唇,“嗯。” “饮了合卺酒,阿予是想圆房吗?”南珵问到陆书予心坎。 陆绮凝这才正眼看着南珵,笑竹那个问题,她深思过,她当时道,南珵是个极有分寸的,分寸到她不言语,他便不会那么做。 她不想让南珵一直忍者,笑竹不也提点她了,哪有人夜半起来沐浴的,不就是怕她会不开心吗? 她没不开心啊,笑竹提点她后,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陆绮凝这段时间一有空,就随手翻两页这小画,不过这也真是的,还挺难懂的,她看好几遍都看不懂。 ----
第56章 余霞成绮1 == “是啊。”陆绮凝坐直身子,理直气壮道,“合卺酒不就是洞房花烛时饮的吗?” 圆房又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她当然心中也没不悦,就是她愿意。 南珵一时僵在地上,他未曾想过圆房一事,多时他会理智的起身去净室再沐浴一番,不给陆书予造成不便,他会害怕失去。 “你。”他欲言又止,话堵在喉咙里。 陆绮凝也没言语,就这么静静垂眸瞧着南珵,直到一阵敲门声将屋内静谧打破。 南珵起身将酒端到床边的圆杌上放着,花酒被倒在一对被切开的葫芦里,一人一半。 “你想好了?”南珵手放在膝盖处微微收回一些,他又问了一遍。 陆绮凝坚定道,“我想好了。”她知道南珵在思虑什么,将她自己的那半瓢拿起来。 此时此刻,红烛高燃,晴云在听闻陆绮凝派侍卫去买花酒时,便拿出了红烛高燃,此红烛非彼红烛,这红烛高燃是能燃至天明。 南珵和陆绮凝才合卺。 陆绮凝心莫名紧张起来,不都说酒壮胆吗,怎得她饮了那么多酒,不见起事儿呢,何况这不是她先提议的吗,怎会紧张。 帷幔内红烛朦胧,将陆绮凝脸颊绯红裸露无疑,她甚至都快分不清何年何月,只道南珵与她十指相扣。 她眼所触之地便是帷幔顶头朵朵欲开未开的合欢花,合欢仿佛被细风拂动,微波涟漪,一点点将她心智迷失,沉沦无度。 * 次日过了晌午,陆绮凝才缓缓睁眼,映入她眼帘的还是朵朵合欢,原来合欢并未起涟漪,完好的绣在帷幔顶上。 她昨晚到最后都不知如何进的净室沐浴。 她翻了个身子,便跌入南珵怀中,南珵醒着,但未起身。 “你醒了?”南珵问她,这姑娘睁眼又阖上的,他以为她还想再睡会儿。 陆绮凝还打算再睡会儿,她都没来得及跟书院的学生请假,反正已经是迟了,倒不如多睡会儿,“嗯。” “那就再睡会儿,过会儿我们还得去乱葬岗。”南珵将她碎发别在耳后,陆绮凝轻轻一躲,她耳后昨晚一直滚烫到她一度怀疑时不时她又发烧了。 陆绮凝记得,这超度亡灵本身就是晚上做之事,白日里那些亡灵即便被超度也无法在日头下行走。“还有三个时辰。” 南珵长睫半落,将这姑娘揽着,看着她睡着。 * 两个半时辰后,陆绮凝和南珵已经到了之前来过的那座山上,二人起身就迟,只吩咐侍卫带了些吃食过来,这会儿二人正坐在蒲团上吃着。 “住持在林子里捡的沈翎,那沈翎又为何进林子,那时沈翎不过十岁,便敢一人来乱葬岗这阴气极重之地。”陆绮凝头次来时,心中有所触,甚至还不由自主的泛恶心,这第二次来倒可心安理得坐在山头吃东西。 可见若非害怕的话,应当并不是第一次来。 “或许是被爹娘带着过来的,但爹娘呢?”南珵刚理好的思路一下被自己堵住,当时沈翎爹娘并未在其身侧,会不会是住持刻意隐瞒什么。 识人识面不识心的。 若住持有了害人心,也是轻而易举的。 转眼山脚熙熙攘攘的诵经声传来,陆绮凝和南珵不约而同的慢慢走近悬崖处瞥几眼,一眼望去的都是和尚,带发修行的沈翎不在其中,也情有可原,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寺庙和尚。 二人又坐回来。 南珵时刻注意着陆书予,他怕这姑娘会有不舒服,“可有想到些什么?” 陆绮凝道:“这么看着我,干嘛?” 这人从上来视线一直在她身上,时时刻刻,除了刚一同朝山脚看了两眼外。 随行侍卫见状,轻脚走路离得远了些。 “怕你不舒服。”南珵眼神闪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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