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这个,陆绮凝想起她今起身时,“没什么不舒服的。”她习武,不说高手怎么也得是个厉害的,昨晚她也没出什么力气啊,除了手有些酸痛。 昨晚她抓南珵的手抓得厉害,她就这么随眼一瞥,南珵手上那明显被她挠的红印子触目惊心的。 南珵用衣袖将手上伤痕遮了遮,“我没事。” 等等,这怎么好像不对劲,他当然是没事啊,怎得话说出来怪怪的,他只是不想让陆书予看到担心而已。 陆绮凝注意到了南珵眼神,但她没读他的复杂眼神,像是被她抓到什么了不得的小秘密似的。 “我懂,人都有不想言语之事,我不会问的。”她宽慰道。 南珵不知该作何表情,他没有难言之隐,“我不想让你担心我。” “担心什么?”昨晚不好好的吗,这会儿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陆绮凝非常不解。 南珵将衣袖从那伤痕遍布的手上拉起来,“这不怕你担心吗?” “我不担心啊。”陆绮凝何时说过她担心了,再说了,她身上不也…… 南珵立马接话:“那就好。” 二人一唱一和的,颇有民间百姓下地干活不回家,午时就随身坐在遮阴树下,有说有笑的寻常夫妻一般。 山脚下诵经声逐渐平息下来,二人再一起往下看,除了住持,剩余的和尚全都欲离,只有住持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待和尚全都离去,昭兰寺住持才起身往林子中走。 陆绮凝和南珵早在林中安插了人,住持不会武功这事儿,人尽皆知,但二人赌的就是住持到底武功何为。 二人与住持攀谈过,习武之人脚步分是否轻盈,跟普通百姓步伐沉稳完全不一,但若刻意为之,尚可欲盖弥彰的。 * 山脚树林,住持一走进来,地上叶子被雨水打磨许久,几乎埋在土中,没有秋日踩着叶子脚步再轻,叶子也会发出声响之时。 那隐藏极好的侍卫在暗中默默注视寺庙住持脸上细微表情,林中细风轻抚,有被蚂蚁啃过的细细树干折在地面,寺庙住持面色平静。 这普通人可做不到,普通百姓身处阴林寂静之地,只会将心中害怕无限放大,甚至临阵脱逃,显然住持会武。 若单根据步伐判断,躲在暗处的侍卫只能说功夫不高,并不言说寺庙住持是否刻意隐藏之。 陆绮凝和南珵就在山上边吃边看,二人都不确定寺庙住持有无幕后主使,还是不露面的好。 “你喜欢吃什么?”陆绮凝嚼了嚼口中吃食,她好像还未好好了解过南珵。 南珵温和一笑,道:“没什么不喜欢的,主要是你喜欢的。” 陆绮凝还纠结了下这句话,她确认道:“你确定?” 南珵抬手在她头上抚了一下,神色柔和,“确定。” “那不会很辛苦吗?都没自己喜欢的。”陆绮凝倒不是非要把人言语推走,只是长此以往的,不会累吗。 “你是我爱的,就够了。” 不知不觉天渐渐暗下来,实在是没到日头落山点,乌云灰蒙蒙拢过碧云晴空,眼瞅着要下雨。 陆绮凝和南珵未慌忙地又往林中俯瞰,寺庙住持已然离去,二人才一路走下山头,原路返回。 江南早春雨水没了冬日凉意,风中有了婵娟意。 “细雨满天风满院①。”南珵轻掀车帘一隅,刚陆书予想素手挑开车帘,被他抓住,今早都来月事了,冷雨自是不能沾一丁点的。 陆绮凝:“……”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多娇气的,但南珵好心好意的,她也没由头泼人一盆凉水,她调了调位子,顺着南珵掀开车帘往外望着。 这里是城偏郊,一路上都是泥泞路,没人打理的,一下雨坑坑洼洼的,马车也晃来晃去的。 陆绮凝还是注意着地上未被马车碾过之地,刚冒头的新草,“风轻雨绵打春绿。” “果真这夫子与夫子不同,授出的学生亦不同,夫人文采绝佳。”南珵眸中欣赏意十足,将陆绮凝夸得不好意思起来。 从小到大,陆绮凝听到的夸赞并不少,甚至可以说她每做一件小事,她阿爹阿娘还有夫子都会真心夸赞她。 她亦听过都城高门对她赞赏妙语连珠的。 南珵的夸赞跟她阿爹阿娘似的,夸赞听着朴素平常。 陆绮凝这会儿是坐在南珵对面的,她微微往前俯了下身子,南珵立马就将车帘放了下来,可不能有一滴雨水飘在这姑娘身上。 她俏言:“檀夫子的文采,自然够得上这天下最好的位子。”这位子不是谁的身侧,而是她本来就要坐到的位子。 哪个皇帝没文采,没文采怎和朝中大臣周旋一二,届时还不知是何架势呢。 多次北冥皇帝写信告诉她阿娘,北冥朝堂何等面貌,哪个朝堂没有跟皇帝唱反调的,没点文采通透其里,皇帝那位子也是坐不久的。 南珵边欣赏边骄傲道:“那是自然,陆书予是这天下最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人。”他由衷为陆书予高兴,这样他的阿予在没他时,不会被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陆绮凝认可道:“郎君也是。”她和南珵很相像,她相信南珵跟她一样,会让天下百姓过得更好。 南珵没接话,他长睫半遮着双眸,眸色略微沉重,却始终笑意遮面,未让这姑娘察觉分毫。 ---- 注释:①诗句出处:〔宋〕欧阳修《蝶恋花》
第57章 余霞成绮2 == 薄烟缕缕,残霞半盏,月见空照。 江南杨花缥缈,在青墨挥洒下的夜空,宛如雪纷飞。 陆绮凝和南珵用完晚膳,二人将坐于春景堂外檐廊下的美人椅上,空闲一二。 江南早已入春,暖意洋洋的,陆绮凝顺着小院上空看去,星月交辉,万籁无声的,“好久没这么入微瞧过夜了。” 她这么闲暇时分,还是六岁那年去庄子住的那晚。 “是啊,我都没记得都城有这么闲暇的夜。”南珵将手搭在美人背靠上的把手上,下巴抵在上头,跟陆书予紧挨着。 他自小负担加身,从未有过懈怠,这夜他难得一见。 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我想让两朝百姓都活的盼头,过宁静日子。”陆绮凝脱口而出道,她心平静,这并不是她六岁那晚的心愿。 她六岁时,年龄小的可怜,只是为了不让自家东西落入旁人手中而已,她慢慢成长,到后来,她发现君王身上担着的是天下百姓,往往身不由己,难以周全。 不过嘛,她信她自己,也信南珵,能泽披天下。 “往往事与愿违,才要迎难直上,倘若顺风顺水,何能祥意当照。可见你我活一世,总得为百姓多做些,再多做些。闲暇之余,素琴丝竹,清闲悦耳,自得其乐。” 杨花银霜在空中翩翩,像近处触手可碰的星星,南珵只看了一眼繁繁夜空,就落下视线在陆书予身上,那妄想落在这姑娘脸颊上的杨花被他一手抓住。 陆绮凝转过头来,忍俊不禁,俏言:“像小孩护食。” “护食多好,我护你。”南珵坦言,心存天下者,当大义永存,他护她,也是护了天下。 “那你可要功夫练得比我好些,再好些,不然指不定谁护谁呢。”陆绮凝眸底俏意难遮,眼中满是她和南珵不相上下的功夫。 女子与男子多时无男女之分,习武最是一视同仁,不见得不同夫子授以异样,皆是对学生狠,才是对学生好。 “那我陪你。” “那就讨教一二。”陆绮凝还没想过跟南珵比试比试来着,自家人从不敌对,但她此时此刻却想比试一番,不争高低,只她也没摸到过南珵武习得倒是何为。 陆绮凝回屋将散着的乌发用南珵的浅蓝色绸带系着,没换衣裳,塌天大祸并非事先预料,突如其来的祸事并不会给你闲暇时间,倒不如繁衣现成。 那只羊驼被侍卫牵着走到月洞门下时,还回头口吐芬芳一回。 陆绮凝和南珵并未使剑,而是眼疾手快地从柿子树上折了两枝树枝下来,那薄薄落一层的杨花纷纷,居无定所。 兵行险招,陆绮凝将树枝抵着南珵下巴,南珵未躲开,顺势上抬下颚,他嘴角缓缓漾笑。 “你想做什么?”陆绮凝问道,她身后束着的长发不慎落在前身一侧,鬓角碎发杂乱无章,却又衣着华丽,像江湖侠士,花大银钱买了华装,后又劫了一俊俏小郎君。 南珵懒懒道:“你的压寨郎君。”已经被劫,他自是不会躲的,“贵人还不甚知晓罢,小郎君那日匆匆一瞥,自难相忘,在此侯多时,只为贵人将我劫走。” 陆绮凝看戏折子看得过多,对戏中人唱的曲儿信手拈来,只不过她是清清淡淡诉说:“可我没有寨子,只有天地为席,日月为被,小郎君也乐意自得?莫不是相中我这朴素外貌?” 南珵回想他第一次将这姑娘抱在怀里,那时这姑娘还是个刚出生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婴儿,皱皱巴巴的,“长相乃身外之物,贵人自是才气意透,在下自当全力以赴。” 陆绮凝出乎意料道:“那我跑你追?”这不是戏折中的曲儿,是她自己想来着,毕竟郎君追姑娘,姑娘追郎君的,不就是追着彼此跑吗? 南珵被说的一下哑口无言,他顿了一瞬,才道:“贵人所言极是,自古郎君追佳人,自当你跑我追,但如此佳人体力不堪,不甚好。不如一道去吟诗作赋的,听曲儿品茶,悠闲自乐。” 陆绮凝将树枝从南珵下巴轻轻拿开,“小郎君不如先接招罢。” 她拿树枝的手拍了下南珵手肘,接着南珵一招一式的没留后手,也未为陆书予留后手。 地上纷纷飞花坠落在二人周身,像雪落白头,有双人影,风情月意缠绵月下。 两只被分别拿在陆绮凝和南珵手中的树枝,不分前后的折断再折断,最后赤手空拳,到最后二人不约而同听到那未住人的隔壁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二人翻进隔壁院落,将那人堵住。 花街巷住的人家大都以卖花为营生,然后各家各户耕者田地,日复一日,这房子跟别院几乎无差,三进院落。 一着黑便行衣的女子一路快走到月洞门下,却被两道从隔壁飞进来的身影拦去去路,这女子谨慎后退两步,冷声道:“你们是谁?” 虽冷声言语,此女子一开口,陆绮凝颇觉熟悉,跟昨儿听戏曲儿时,那登台名角儿大差不差的,她直言道:“这院子这么久不住人,你又是谁?” 旁人谁会来这里,十年前家中长辈在铺子里失火丧命,家中独女不见踪迹之家,除非眼前人就是这家中人。 那女子冷笑一声,“事非关己,合该挂起。” 女子交谈,南珵就静静退在一侧,陆绮凝道:“挂起,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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