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温软而湿热的触感粘在她的肌肤上,像是烙铁一般又红又烫,从外到内,烙进了她的肤骨之内,流经四肢百骸,直直冲往心间,又甜又涩。 两人起了短暂的沉默。 方宁复抬头问道:“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 谢佑灵微愣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可知道我的身世?” 这是一个很敏感,兴许是致命的话题,但是被他这么云淡风轻地问出口,那么被问的人一定是他最为信任的人。 方宁点头:“听祖母提起过,你的父亲曾经是常州府的知府大人,那位谢青天。” 百姓称他为谢青天是对他的认可和称颂,当时他治下的常州府百姓们一片安和,说起来他刚到任的第一年就发生了蝗灾,朝廷颁发的赈灾物资还没有到,他就借出私银帮助不少百姓走出难关。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为了天下。 以至于当地百姓歌功颂德,举扬政绩要求无限期的留任,却被有心人举诬陷,说他和当地的商人勾结渔利。最关键的一点是,百姓们感叹语他防备灾荒的政绩,是真正做了实事的好官,自请自发要给他建立生祠。 建生祠这事是朝廷严令禁止的,这事儿百姓却不知道,被有心人捅到朝廷,告了他一桩谋反的大罪,全家抄斩。 百姓们觉得政绩好,就该建立生祠石碑,就是这么简单,但却被人诬陷,还义正言辞说,政绩好坏应当是与百姓口碑有关才是! “若不是你总宪大人提前把我带走了,恐怕我也和一家人都被斩首了。” 方宁有些心疼地握着他的手,又问道:“那你查到是谁陷害的吗?” 谢佑灵点头:“正是如今的常州知府,孟义元,他曾经是我父亲手下的胥吏。”至于范西楮,正是当年和他有过一饭之情的人,两人是旧友,关系虽不亲厚,但也能查出来。 “我的目标从来不是范西楮。” — “既如此,范大人还请出示一下知府大人的文书。” 谢佑灵淡淡地瞥着他,早已不是先前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而是带着收敛的锋芒、沉静的自信,似乎对范西楮的出现并不意外。 毕竟黄松知道范西楮那么多秘密,又被谢佑灵关押了一整夜,也无怪乎他有此举动,先下手为强。 “书复匆杂,下官暂时没有文书。”范西楮一拱手,继续道:“可此人黄松,劣迹斑斑已是一清二楚,知府大人的文书虽未到,但是已经命人传来口信,让我先行羁押,以免此人逃跑。” 话音刚落,他又命人去逮住黄松。 “且慢。”方宁往前迈了一步,却道:“昨夜,我与谢大人发现了另一件重大的案子,黄松是此案的知情人,你不能带走他。” “方姑娘,下官知道你是总宪大人的千金小姐,您的大哥是六扇门的人,您的身份不一般,可您是个姑娘家,到底不是官场里的人,还是别插手得好。” 方宁冷笑一声,倒也不生气,只说:“范大人这是瞧不上姑娘家?” “那你瞧瞧,这是什么?”方宁摊开掌心,中间放着一枚六扇门的金牌,镂刻着方宁的名牌,俨然是六扇门的身份象征。 “这可不巧了。”方宁环胸笑看他,“我大哥前不久来县衙,替我带来了这个名牌,是我离京前太子殿下为我讨来的,却是货真价实的。既然我是官场的人,六扇门的案件总比你的优越,我把他带走,范大人你没意见吧?”说着,指了指黄松。 范西楮皮笑肉不笑,硬着头皮道:“下官不敢有意见。”心里发狠,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方宁把人带走,不得不谋划下一步。 可在这时,方宁又朝何季看了一眼,一指范西楮道:“把他给我抓起来。”何季等人上前,没等一甘人反应过来,已经把范西楮架了起来。 “你,你们要做什么?”范西楮挣扎着,只是那肥硕的身躯半点用也没有。 谢佑灵走到他的身侧,回忆起他刚来县衙时候,他曾经的教诲,淡淡地扬起一个笑容道:“事已至此,希望范大人放明白些。” 同样的话,还了回去。 “你们凭什么抓我?放开我,快放开我!”范西楮愤怒不已,他看向自己带来的一群人,可那些人瞧着风头不对,没敢上前来。 方宁冷冷一笑,挥手将人带走,边道:“委屈范大人一会儿了,毕竟,黄松那案子,你也是重要的人物,去了县衙好好说罢!” 回了衙门,这一路上范西楮稍微冷静下来,心想黄松未必就真的有他的把柄,或许是在吓唬人罢了,他不能自乱阵脚,掉入谢佑灵和方宁的陷阱。 可当谢佑灵真的出现之时,范西楮也不免紧张起来,听他提到了账簿,更为紧张起来。 这几年来,黄松替他办的肮脏事并不少,因为珍娘那起案子,他用黄松用的很放心,压根没想过黄松背地里敢做什么。可他想来想去也不明白,黄松拿在手里的到底是什么,他也有些好奇。 “有些话我便直言了,黄松是你的人,他替你办事,宜兴县里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都与你有关,条条状状,都是死罪。” 其一,催缴钱粮,压迫农户,横加折磨;其二,除了夏秋两税,额外征收“辛苦费”,百姓苦不堪言;其三,勾结官僚地主偷税漏税,将两税转嫁给广发农民;其四,为了庆祝女儿的生辰,强取货物而不付钱,强用人力;其五,勾结仓官擅自挪用,监守自盗;其六,勾结强豪侵占学田;其七,冤狱泛滥…… 范西楮道:“谢大人你这么说,拿出证据来就是。” “桩桩件件都需要银子来梳通,收钱出钱,从你私人口袋出去的银钱少之又少,你都是挪用官府的公款,可银子没了,总得有由头,因此不得不编个由头,就需要重新做账了。” “黄松那里有一本草簿,就是用来记录你支取了官府多少钱,他又是用什么由头改到官府的正事簿书上,这事儿他原也没放在心上,可银两一旦变多了,这草簿就变得重要了,他也留了一个心眼,同时把你收取了别人多少钱一一记录下来。” 谢佑灵看着他逐渐变得死灰般的脸色,又道:“只要把这草簿和官府正式的簿书对比一下,便可以窥见一二。范大人,你还需要本官继续说下去吗?” 沉寂片刻后,范西楮呵了口气,慢慢从黑暗中抬起头,一双眼眸失了往日的神采,“谢大人并不急着处置下官,是何打算?” 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通,范西楮知道谢佑灵另有目的,他直言道:“我知道你和常州府的知府孟义元是旧相识,当年他还只是常州府一名小胥吏,救过你一命,还留你吃了一顿饭。若非如此,你和你娘根本到不了宜兴。” 那便要说起范西楮的过往,他并非宜兴本地人,当年他和娘亲是从北方过来的。他爹是一名行商的商人,和他娘在北方有过一夜情之后才生下的他。后来,北方发生□□,她娘才带着他一路往江南来,差点死在路上,是孟义元救了他,这才有了后面的相识。 范父在宜兴经商,经常在外跑商,对于送上门的母子俩,态度并不热情,只是让管家给他们在外买了房子,并没太照顾。范西楮是自己出息,考取了功名,又因为范父没有认他,他的户籍仍在北方,所以留在宜兴县当了官。 据谢佑灵查探的消息,范西楮真正开始掌权是孟义元当了常州府知府之后,也正是他爹出事之后,所以这两人之间必定有勾结,所以,他早就派人查这两人了,手上的证据虽然有,但有限,无法将孟义元一击毙命。 “我需要你的帮忙,指证孟义元的所有罪行。” “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不过明天你必须给我答复。”谢佑灵看着沉默的范西楮,离开了牢狱。 范西楮这才知道自己栽在了他的手中,联想到以往种种,心里泛起了一阵寒意。想想啊,堂堂状元爷,殿试之后就被圣上贬到小县城,当真是因为他得罪了圣上?刚才他那番话明显是早就注意到了自己和孟义元,是有备而来! 总宪大人是他的老师,如果圣上真的要贬他,岂会一言不发?难道说,他被贬根本就是总宪大人和圣上的安排? 很明显,谢佑灵的目的就是孟义元! 当夜,范西楮派人喊了谢佑灵来,答应了他的要求,还说:“我手中同样掌握了一些能令他无法翻身的证据。”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保住我女儿,护她一生周全。” “好。”
第36章 番外 半月后,一封状告常州知府孟义元的文书由总宪大人呈交给圣上,在朝堂激起一阵波涛汹涌。文书由谢佑灵草拟,直接谍报给方晋松,再呈交给圣上,公之于朝堂,圣上命方晋松带领三司择日前往常州府调查此案。 期间,宜兴县却迎来了与以往不同的生机勃勃的场景。 范西楮被抓,范府暂时被查封,只是一天的光景,百姓们才后知后觉,范大人掌控县衙的时带过去了,这个新的县令大人将大有所为。 味香居最近新入了一款果酒,卖得很好,那是方宁一点点替孙大娘推广的结果。庆嫂子的厨艺越发出神入化,使得味香居的生意越来越好,她和刘姐商量着准备再扩充店面。 在方宁的鼓励下,阿青也没有放弃女红,虽然嫁了人,但主母和相公都支持她,她每天会做些手艺,起初都是送给些闺阁妇人,慢慢把名声打响了之后,自有前来问询的人,希望她帮忙做些嫁娶之物,可以支付报酬。 谢佑灵和方宁还是保持着低调的关系,但是祖母和谢姐姐早就发现了端倪,虽然面上没有说破什么,但两人早开始谋划成亲,把对方当做是亲家了。 是日休沐,方宁和谢佑灵受祖母的拜托,上街买糕点,两人索性闲逛了一会。看着街道上琳琅满目的小商品,方宁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说道:“不如这样,你我互相给对方买礼物,回去后偷偷送给彼此,怎么样?” “好。”对于她的提议,谢佑灵从不会拒绝。 大街上人杂,谢佑灵低头看了眼她垂落的小手,心头痒痒的,都是她那句“我们还在一个县衙当差,不能泄露我们俩好上……”,才导致逛个街都不能牵手。 不过,他又想起那日的场景,心里头犹如春光现,骀荡起来。 “好上?”谢佑灵连忙抓住她的话头,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手指在她的手掌心反复摩挲,眼神深邃而柔情问道:“怎么个好法?” “你……”方宁羞得无地自容,手腕推拒着他的胸口。 他又问:“怎么个好法,你倒是说说清楚呢。”握着她掌心的手改换成,捏着她的手腕。 害羞之余,方宁佯装恼怒,蹙眉,小拳头捶他胸口,哼哼道:“你反倒问我了?你是装不知道吗?你不知道的话,那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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