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鹤华笑着说道:“我没事,没伤。” 沈槐安不自在地应了声,磕磕巴巴不放心地说道:“我、我听她们说的可怕,怕你一个人有伤……又不说,你、你万一半夜发热就不好了。” 所以你别瞒我。 见鹤华不出声,似还在等他回答,脸上染了点红晕,结巴地补充道:“我肯、咳!” 装作咳嗽拍了拍狂跳地心脏,大口呼吸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肯定担、担心你的啊,毕竟我们……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我觉得……我。” 鹤华挑了挑眉,问道:“你觉得什么?” 沈槐安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觉得……我们,是朋友!对吧?” “对。” 沈槐安沉浸在自己心如擂鼓的心跳声中,满脸的羞赧之色,没注意到鹤华那一瞬复杂不解的眼神。 院中静了片刻,他如梦初醒般,岔开话题道:“你没吃饭吧?我给你做点好不好?” 鹤华笑道,“可以啊,你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做的,咱们一起吃点的吧。” 闻言他转身进小厨房,寻摸了一会出来说道:“煮个粥?我再去趟尚膳监拿点咸菜来,这会有些晚了,吃别的不容易克化。” “成,我去拿吧。” “那行,你直接去后厨那边,随便找个人就能买到,这会尚膳监应该还没收拾完。” 鹤华调笑道:“没收拾完你就来我这儿?” “……,我去煮粥。” 鹤华去到尚膳监,正如沈槐安所言,这会大多数宫人还在忙碌,她随便问了个人就带着她去挑。也不贵,十几文钱一小碟,她看着腌制的种类不少,就干脆点了好几样顺眼的,花了小半两银子。 这厢沈槐安还在小厨房里熬着粥,拖了个小凳子守着。 他今天……差点说出口了。 朋友,呵……他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亏他想得出来。 他站起来用勺子搅了搅避免糊底,余光瞥见水盆里倒映出自己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不知觉地抚上嘴角。 宫里的太监宫女有时候看对眼了,就会结为对食。往往是太监花银子办桌子好菜,请人家过来,要是来了、坐下了,也便是表示她也愿意。 对食对食,就是对着吃饭,搭伙过日子。 鹤华应该是不知道宫里有这个规矩,他也瞒着她,有时候他都唾弃自己的卑劣,想着大抵自己这样的人最后不得好死吧,可是每次都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偷偷过来。 这样的好日子,能到几时呢…… 水面的人影落了笑,脸上荡上几分苍凉悲凄。 “干嘛呢?清水也看入神了?” 鹤华回来看沈槐安呆立在灶台边,垂眸看着木盆,她悄声过去踮脚从他肩膀处往下一瞧,什么都没有啊。 水面中,突然从自己倒影的后面冒出个人头,吓得沈槐安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因着鹤华踮脚站在他身后,他这一退直接撞进了她怀里。 鹤华条件反射地搂住他的腰,往后踉跄了两步站住,笑道:“吓到你啦?” 温热的呼吸扑在他耳边,他只觉自己的耳尖火烧火燎的,竟是连呼吸都忘了。 见他久不回话,鹤华绕到他面前看着他。 脸好红。 鹤华仔细想了想,好像这人特别容易脸红,有时候呼吸也会急促,大抵是心肺弱的缘故吧。 想着暗自叹了口气,别让她又养死了就好。 听见叹息声,沈槐安瞬间回过神来,猛地倒退两步扶着门框站定,嘴唇蠕动着,憋了半响说道:“你回来了……” “嗯!”鹤华用力地点点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又来了,沈槐安一哆嗦,对视了半晌轻飘飘地错开了目光,微微侧垂头,时不时不受控制地从眼角偷偷观察她的反应。 她这才发现,沈槐安的睫毛纤长,像小扇子,暖光的烛光下,在绯红的眼尾打下一片阴影。 他真好看,莫名地,她觉得多了两份懒倦的意味。 春日里,小猫踏着窗台摇曳着尾巴,轻踩着猫步走到你面前,他不看你,却用尾巴卷住你的手腕,倏地松开,用尾尖轻拍一下。 仿佛在娇嗔地问道:“你怎么还不来抱抱我,我等了你好久。” 旖旎的气息中陡然混进一丝异味,鹤华蹙眉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只听见沈槐安突然一声惊呼。 “糟了!我的粥!” 粥是糊底了,但是不搅开,上层的也还能入口。 沈槐安盛了粥过来,就见鹤华从食盒里拿出两大碟各式各样的咸菜。 他一愣,这人……这么喜欢吃这个?想着就问出了声。 鹤华连连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我看着种类挺多的,喏,萝卜、白菜、菜头、豇豆还有这个是什么?” “韭菜花。” “啊?哎……反正就都买了点,都尝尝嘛,看看哪个合胃口下次再单买那个就是了。”她大咧咧地笑道,“这个好吃!这个又是什么?” 沈槐安抿了个笑,道:“那个是茄子。” 鹤华惊诧地反问道:“茄子?我看着不像啊。” 他笑出了声,拿筷子夹起一块糯白似瘦肉一样的小块,问道:“那你猜猜这个是什么?” 鹤华夹了一块,口感清脆,鲜香麻辣,还有些橘子的味道,“吃起来脆脆的……猜不出来。” “青菜。” “厉害,青菜都变白了。” 沈槐安闻言低头轻笑了会,见鹤华也笑着看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挺直了脖颈,说道:“你给我说说今天那事儿呗?” “嗯?杂技班子那个事?” 他点点头,一脸认真的蹙眉看着她,心有余悸地说道:“听着真的很惊险。”
第15章 苏禾 鹤华一愣,又想起来之前沈槐安夸张的形容,瞬间放声大笑。 虽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是光听着心里就高兴。他稳了稳心神,抿着笑柔声道:“怎么了?” 鹤华抬手抹了抹笑出眼角的眼泪,说道:“你被人骗啦。” “啊?可是我的确听到那边有喧嚣声啊。” 他听着她嗓子似笑哑了些,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鹤华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接着说道:“是老虎脱困不假,可是那老虎是班主从小养大的,看着威风,其实是‘纸老虎’,再者它的爪牙都是被人拔了的。” 沈槐安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有了闲心打听道:“那你们怎么抓住它的?” “没抓,我们跟着皇帝走了。后来宫人来禀报说是烧死了。” 他叹息道:“也好。” “也好?” “是啊,也算解脱了吧。” 鹤华转过头,看着沈槐安的眼睛,她不明白为什么那里面有一丝……哀伤。 鹤华放下碗筷看着他,说道:“你不开心。” 沈槐安呼吸一窒,原以为是只死有余辜的伤人虎,没想到也是一生半点不由自己,他确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大抵是物伤其类吧。 但没想到她居然能这么敏锐地发现,一想到她也会在意他的情绪,琢磨他的心思,他就忍不住欢喜,那丝不悦立马散去了。 鹤华见这人几个呼吸间,眸中又染上喜悦亮了起来,失笑道:“你又开心了。”好玩。 沈槐安微微低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自己怎么让她说得……跟个喜怒无常的小孩子一样。 转头间余光瞥见地上的影子,两人的影子在烛光下拉的很长,甚至有些变形,实在算不上好看周正的模样。 他舔了下唇瓣,鬼使神差地挪了挪凳子,再看下去。 两人失真的影子交叠,仿佛一对恋人相互依偎。 “你不吃饭又在瞧什么呢?”鹤华疑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一惊,立马抬头。 撞进一双明亮的眼眸,烛光倒映在她眼中仿佛天上的星子,他好像听见了风的声音裹着天竺葵的柠檬香拂过他的鼻尖。 荒诞地,他竟然觉得时间被无限拉长,又觉得仿佛能就此定格,一瞬白头。 ……… 张全发现沈槐安不对劲。 他也算同沈槐安相熟近十年了,多多少少也算是知根知底吧。沈槐安平日人看着好说话,谁有个什么都应承着,能搭把手的地方也不推诿,其实他不过是凡事不过心,什么都不在意。 戏文里怎么说来着?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可是最近这人像是突然转了性子,好像枯木逢春般,张全皱眉思索着那股怪异的感觉。 看沈槐安拿了本册子蹙眉看着,坐了过去,用手肘顶了下,好奇地问道:“这干啥的?” “教养花的。” 鹤华说元宵节后带他出去,因着之前的事故,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但总归是心里期盼着成真。他怕到时候没底搞砸了,特地去花房要了教育种挑苗的书来看看。 “养花?”张全喃喃地重复一遍,突然猛地拍手道:“花……?对啊!” 沈槐安讶异地问道:“怎么了?” “花嘛。”张全促狭地嘿嘿笑道:“有心上人了吧?” 枯木逢春,心花怒放,能为着什么?小娘子呗。 他就说最近沈槐安脸上时不时露出来的笑容在哪儿见过,直殿监跟他相熟的一个小太监,说起自己喜欢的宫女也是这么笑的! 沈槐安猛地低头,盯着书低声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跟我也不说?”张全更好奇了,接着道:“你都不知道你那个荡漾样,谁不看出来啊?” 沈槐安一愣,有些恼羞成怒的低喝道:“让你平日多看点书!我……我、我怎么就荡漾了?” 张全摆摆手,说道:“我不看那些。”他不耐看书,盯久了就难免跑神。 “真没有?” 沈槐安也不知道现在他算什么,他像个无耻的贼人,趁着主人不注意,偷偷地溜进屋子享受着本不应该属于他的时刻。 想到这,又幽幽地叹口气,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自己都没谱的事儿,只好敷衍着说道:“别打听了。” “行。”张全也不欲强人所难的追问,便转开话题说道:“你听说今儿关于鹤统领的事没?” 鹤统领! 沈槐安一个激灵,不会是自己去她院子的事,让谁给瞧见了吧? 他有些惴惴不安,僵了半晌,扯了扯唇问道:“什么事啊?” 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自己那点心思,他想她知道,他又怕她知道,惶恐中有点如释重负般的窃喜。 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他恶心?不不不,她不是那种人。 他对别人的目光敏感,好几次都强忍着羞怯认真看了,她眼里向来都是干净坦然,没有一丝对他的鄙夷不耻的神情。 那要是她根本不喜欢他呢?想到这种可能,沈槐安只感觉心都被人搅碎了,一阵阵反酸冲上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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