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宫女捧来了账本,嬷嬷略微一翻,有些诧异地问道:“哟,这上面记着这月廿四的时候,您让尚膳监的沈槐安补了三十六两了。” “啊?” 见鹤华满脸困惑,管账嬷嬷也担心看错,便用手指着字,挨个看过去,肯定道:“错不了,是尚膳监的李公公经办的,那东西抠门的要死,错不了、错不了。” 说罢,将账本摊开到鹤华面前指了指,笑道:“鹤统领贵人多忘事,怕是把这点小事给忘了吧。” 鹤华皱眉看着账本上自己的名字旁边,清晰的写着“三月廿四,沈槐安补三十六两白银,李守田经办”。 还了本子,鹤华松开眉头,对管账嬷嬷说道:“最近事多,我可能真的记错了,有劳嬷嬷了。” “不妨事、不妨事。” 自己肯定是没有给沈槐安银两的,按嬷嬷的说法他们也没弄错,那只能是沈槐安自己偷偷地垫上了。 账本子上甚至已经划用了几天了,她有些不明白为何沈槐安要这么做,毕竟对于他来说三十六两可不算个小数目了。 鹤华本打算补完银子直接去侍卫营的,因着这茬她转身往后厨走去。 张全在连接前后院的侧院中躲懒,听见脚步声赶忙坐起来,拖过菜篮子,装模作样地在摘菜。 鹤华正愁找不到沈槐安,见有个小太监在坐着摘菜,便想让他带路,行至跟前,突然想起之前耽误了沈槐安的差事,害得他受罚。见这人正在忙碌着,略微一停顿,心道算了,脚步一转就打算走开。 张全见人转身离去,略微松一口气,又打算躺下,抬眼间看着背影有些眼熟,思虑半晌猛地一拍脑袋,说道:“这不是鹤统领吗?” 连忙起身,压着嗓子喊道:“鹤统领、鹤统领!” 鹤华听见背后有道声音仿佛在喊她,蹙眉回头,就见刚刚那摘菜的小太监弯着腰,快步追上来。 “何事?” 张全咧了个笑,说道:“鹤统领,奴才是张全,沈槐安的好友。您来这是?” 沈槐安这个朋友怎么……笑得这么贱嗖嗖的。鹤华暗自腹诽着,点点头说道:“我来找他有事。” “哦——”有事?有事好啊。 张全满脸堆笑,眼角的皱纹都快挤出来了,乐呵呵地说道:“奴才这会不忙,给您带路。” 说着便躬腰快步走着,见鹤华表情一言难尽地立在原地,回头朝她殷勤道:“这边、这边!鹤统领快来啊。” “……”鹤华有些不想过去,那人看着跟胡掌司似的,笑得像讨封的黄鼠狼。 她垂头叹了口气,展眉道:“就来。” 沈槐安找了个凳子坐着,帮张全摘着菜,他现在喂了鱼虾就没别的事了,呆在庑房又有些招人妒恨,实在闲得无聊了,就顺手帮张全干点活。 “槐安、槐安,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张全一溜烟的冲过来,对着沈槐安挤眉弄眼道。 沈槐安闻言抬头,一个“谁”字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了鹤华的身影。 鹤华噗嗤一笑,沈槐安和他朋友性格也太天差地别了吧。 这一路上那叫张全的拐着弯的夸沈槐安,还隐隐打听着自己对沈槐安的印象。因着有分寸,点到为止,鹤华也对他并不讨厌,只是觉得有些聒噪。 见了面两个放一块更明显了,沈槐安怎么这么呆愣愣的。 张全见鹤华一进院门看见沈槐安就笑出了声,转过头对沈槐安挤眉弄眼。 见状,沈槐安有些恼羞成怒地将地上的菜盆子塞给张全,忙不迭地低声推赶道:“去去去,爷爷的笑话也是你看的。” 话说出口,陡然回过神来,刚刚他让张全气的口不择言了。 张全见他这样哪儿还敢多呆,抱着菜盆子快步往外走,路过鹤华时,没忍住地看了两眼。 鹤华笑着冲张全点点头,目送他走远后。背着手,轻咳一声,见沈槐安红着脸看过来,挑眉笑道:“爷爷?” 要死。 沈槐安认命地一闭眼,他平日里都悄摸注意着自己的言行举止,自己已经这样了,要是再粗鄙不堪的骂人,不是白白更讨人厌么。 他打量着鹤华的神色,有些讨好地说道:“我……我下次不会了。”窘得满面通红,不知如何是好。 鹤华倒不觉得有什么,她平日跟侍卫们待在一块,虽说都是着有些家学渊源的,但难免会骂几句脏,谁也都不放在心上。 之前她在乡野里混着的时候,那些村民骂人的词语才叫礼崩乐坏、震撼人心。 况且她有时候气急了也会骂人,这根本算不得什么事,她就是觉得好玩,沈槐安刚刚的行为在她眼里跟举爪亮了下爪子的小猫一样。 “可爱。”自以为凶狠的小猫。 “啊?”沈槐安感觉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她说的是“可爱”还是“可恶”啊? “我说你红着脸骂人怪可爱的。”鹤华调侃道:“少见。” 沈槐安没忍住的捂住了脸,这人到底什么癖好! 鹤华走进来,毫不客气地拖过他的小板凳坐下,问道:“胡掌司不是跟我说你不用干活了么。” “嗯?”沈槐安疑惑地看着她,他原以为鹤华只是找人帮忙,让他不用干重活了,就做些轻快的活计。怎么刚刚说的是……不用干活? “这怎么可能?”沈槐安心想着便说了出来,宫里还有让下人不干活白吃饭的不成。 鹤华说道:“我使了银子,胡掌司给我说的就是不用干活了。” 之前看沈槐安还在忙尚膳监的事,以为只是临近节日,实在是人手不够,她就没有多问什么。 听鹤华这么说,沈槐安有些担心她吃亏,皱眉正色道:“你仔细给我讲讲。” 鹤华思索了会,说道:“之前害得你干重活,我就去寻了胡掌司,我只认得他。说好了每月给他五十两银子,条件就是让你别干活了。胡掌司倒是好说话,也没问为什么,收了银子给我做了保证。” 听到“每月”他脸色一变,又听见鹤华夸那胡掌司好说话,险些气笑了。五十两?他一个月不过月俸四两。胡掌司收了五十两,每月花个几两银子给监工打点,把他的活计分到那些小太监头上,自己偷摸揣四十几两,这跟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 他深吸一口气,难得地冷了声音问道:“你知道五十两银子是多少吗?” “知道啊。”鹤华看着他乖巧地点点头。 知道个屁,他垂头没忍住偷翻了个白眼。 一会帮忙花出去三十几两,一会打点又花去五十两,合着这人身上是分文不留? 沈槐安语气不善,厉声道:“我月俸才四两银子,你实在不必花那么多,下月别给他了。” 鹤华有些不悦地看他一眼,说道:“合着我这帮你打点,是多管闲事了?” 听出她隐隐有些不开心,也知道她是为着自己,沈槐安压了压情绪,放轻了嗓子缓声道:“我哪儿是这个意思啊,我是觉得实在太亏了些,怕你身上没有银子使。” 听他这么说,鹤华那点不忿悠悠地降下去了。 她只在年幼时,师傅会逮着她一日三餐的吃饭,除此以外,再也没有旁的人关心过她一句饿不饿、冷不冷,身上的银钱还够不够。她压根就没有计划用度这个想法,一贯秉承着饿了就吃,有钱就花,没饭就饿着,没钱就忍着。 第二次了,她目光幽幽地望着沈槐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半晌低声答道:“够的。” 沈槐安听她这么说,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又想起听说她大手一挥,给那尚衣监的小子花了三十几两,没忍住怼了一句:“够什么够啊,前儿不还当大善人么,你月俸够你这么霍霍的?” 鹤华看他糟心的样子有些好笑,也不憋着就笑了出来。 看她不以为意的样子,沈槐安只当她是全然没听进去,火气瞬间顶了起来,有些尖利的骂道:“笑笑笑!就知道笑!这才月初就跟活菩萨似的,我看你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怎么办!谁给你拿银子使?” “你啊。”鹤华乐呵呵地接道:“我今儿去问了,你给我补了好多银子。” 沈槐安一哽,望着她明亮的眼眸,盛着笑意望着他,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他的身影。怒气仿佛被一只大手瞬间挥灭,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抿了抿唇,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他听见她清亮的声音说道:“这不是还有你给我垫着嘛。” 半晌,他红着耳朵,喃喃道:“那你也不能……” 鹤华挑眉,笑着打断他说道:“你不乐意?” “乐意的!”沈槐安急忙答道,见她笑得更快活了些,不由得也带了笑。 心中有些晕乎乎地想,他能一直给她花银子多好啊。 他能给的不多,就这点东西,巴巴地都想一股脑的捧给她,但是……一想到她住的地方,他瞬间清醒了过来,她是要出宫的啊。 哪有什么一直呢…… 鹤华见他久不说话,主动开口道:“可多呢,我得还你。” “不、不用。”沈槐安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他从一开始给出去就没打算要回来,不然也不会一声不吭的。 鹤华摇摇头,坚持道:“那不行,你刚刚说的,你月俸才四两。三十几两,就算你每月分文不动都得攒小一年,太多了,我得还你。” 沈槐安本就想着她出宫的事,心中暗自烦闷不已,现在又听她一口一个“还你”,好似迫不及待立马要跟他划清界限一般,一股无名的火气又顶上来了,不耐烦地大声喊道:“我说不用就不用!” 见鹤华被他吼得一愣,又有些不是滋味的怔住了。 “不是,我就是觉得你不容易。” 沈槐安有些好笑,心里不痛快,嘴里也带着些嘲讽地说道:“那你非要还,你现在就给我。” 鹤华被他怼得哽住,“我这会儿没有,出了宫我去取给你。” 出宫,又是出宫! 沈槐安觉得她脑子里一定时时刻刻都想着是出宫的事儿,说不定哪天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才要跟他算的如此分明。 没好气地说道:“你要还现在就还,没有就别提了。” 鹤华有些挂不住脸,想着自己去找姐姐借了钱,先还给他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便点点头冷着脸应承道:“好。” 沈槐安听她说着“好”却站起身来,立马就要走的样子,顿道不好,惊觉自己刚刚有些过分了。 他看着她敛了笑,心慌的不行,连忙拦住鹤华,有些哆嗦地说道:“我……我刚刚,我不是这个意思。” 鹤华道:“我是这个意思,你攒的不容易,我必须还给你,不然我心里不舒坦。”
第19章 宫牌 对着她的冷脸,沈槐安惊惧的险些哭出来,眨眨眼把那股酸涩憋了回去,连连点头道:“还么,我、我不急的,你……你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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