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呢? 鹤华揪着刀柄的穗子,叹了口气暗道算了,直接三两步蹬墙,一跃而出。 沈槐安呆呆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待再也看不见她行踪后,愣愣地坐回小板凳上。 不知坐了多久,回神时已经是夜幕低垂了。他只觉身上似有千斤重,拖着步子回到了庑房。 张全正在洗脸,听见动静,转头瞥了眼,是见沈槐安回来了,三两下粗略摸了把,一脸促狭地问道:“哎,槐安!你们干嘛去了?说一下午话啊?” 沈槐安闷闷地“嗯”了声。 张全有些困惑地蹙眉,刚刚没仔细看,细一打量才发现沈槐安脸色苍白,又有些佝偻着腰背,心下暗道不好。 有些凝重的氛围拢聚在这个小房间里,张全不自在的咳了咳,一会挠挠头,一会挠挠脖子,见沈槐安只是呆愣地垂头坐着,身上的阴郁之气让人想忽视都难。 这会庑房里就他们二人,片刻后张全突然“哎哟”的怪叫一声,扯着嗓子嚎道:“我受不了!你这是怎么了?” 见沈槐安只是叹了口气,凑近了低声道:“她……嫌你了?” 沈槐安看他一眼,摇摇头。 “她说不跟你往来了?” 依旧是不语摇头。
第20章 出宫 张全“呵”了一声,不解地继续问道:“人家既没嫌你,也没弃你……难不成,她有心上人了?” 沈槐安一僵,皱眉思索了番,迟疑着摇了摇头。 没听她说过,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有心上人了,倒像是没开窍…… “那你这副样子是为什么?” 沈槐安怅然若失的喃喃道:“你别问了。” 张全嗤笑一声,摆出个刻薄的面相来。有时候他是真看不顺眼沈槐安,说好听点这人是有原则,说难听点真就轴得一根筋。 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司礼监读书那会给叫人教傻了。 想起这人本是被干爹举荐到司礼监,又分配到御前。多好的运气啊,要不是他实在是一点书都看不进去,能轮着这个木桩子?结果就是一根筋,不愿意掺和那些污糟事,被三两句话给扔这儿了,搞的还不如他了。 如今追个姑娘,看他前几日的架势以为会多轰轰烈烈,这才几天就蔫巴了……张全在心里暗骂一句没用的东西。 说他没用吧,偏偏运道好,什么好事都能让他捡,说着又不忿地嚷出声:“你到底行不行啊?” “哟,张哥问谁行不行啊?咱们这儿有行的呢?”同庑房的其他人回来了,刚推开门就听见张全这一嗓子。 张全笑骂道:“嘴臭的玩意,有你什么事。”心知这会人都回来了,也不是好说话的时候,便将话题支开了。 ……… 因着昨天不欢而散,还没来得及约定时间,沈槐安干脆起了个大早,想着先去等着,免得让鹤华等他或者错过了。 到小食堂拿了两个食盒,便朝鹤华的小院子走去。 天蒙蒙亮,雾气裹着寒霜扑到他的脸上。他越走脚步越迟疑,想着她万一后悔了,不想带他出去了,自己这么大清早地过去,会不会让她觉得尴尬,觉得自己在逼迫她? 她那么好的人,到时候肯定什么都不说,只会委屈自己,也要带着他出去。 沈槐安懊恼地暗骂一声,自己做事怎么这么欠妥。想转过头回去,但是已经把食盒领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过去。 到的时候鹤华的小院子还锁着,来往得多了,他也发现这人平日进出不爱走门,图省事,攀着院墙就翻过去了。 便照旧取了钥匙进去,听着房间里没动静,他也不敢直接推门进去,便带着食盒去小厨房,将东西取出来。 一屉包子,两碗蒸蛋,两碗肉糜粥,得亏都是不怕等的东西。 他在小厨房里转悠了一圈,寻了个蒸笼,悄声地打了点水,洗干净了将东西都放上去,又去拿了点柴火,用小火温着。 做完这一切,他安静地守着,只有偶尔“噼啪”两声柴火的脆响。 他陡然间想起,之前有次他守夜,正巧鹤华来后厨找吃的碰见他,两人分食一锅粥的时候。 他之前都是吃的大食堂,大食堂明面上是免费供给宫人们的三餐,实则每月宫人们发的月米都是要孝敬的上去,即便是这样,饭菜翻来覆去就那几样,都是用后厨剩下的边角料制作,不好吃也没什么营养,只能囫囵混个饱腹。 自从认识了鹤华之后,他几乎每顿都能吃上真正的饭菜。 她向来没有亏着过他,打从一开始对他就很好。 好得他忘乎所以了。 他知道昨天张全是什么意思,看不起他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宫里也不是没有太监找对食的事儿,哪个不是巴巴地捧了东西和一颗心上去,姑娘只是收了东西便已经是高兴的不得了了,哪儿还有让人家姑娘反过来哄的道理。 他也曾见过某位掌印的对食,嘴里全是甜言蜜语,眼里是抑不住的嫌弃。 能怎么办呢?只当是没看见罢了。 鹤华对他已经很好了。 是他不知足,得了青眼还想着……当人夫君不成? 这才是他真正悲切的地方,他永远当不了。 转念一想,当个小宠也挺好了。 她愿意就这么跟他说说话就挺好了。 沈槐安低垂着眼睫,有些失神地盯着摇曳的火光,暗自思索着等见着她,一定得跟她道歉,昨天怕是已经惹了她的不快了。 鹤华昨天回来后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后半夜才困倦地眯了会,不多时就听见旁边屋子有动静,她估摸着应该是沈槐安来了,干脆起身收拾。 厨房门大开着,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入了神。 看着沈槐安的侧脸,鹤华烦闷地抓了把头发。她实在是不明白,昨天哪句话招着他了,这会面对沈槐安,她罕见的有些想躲。 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这还是第一次她想躲着什么人,可真行。 她不自觉地啧舌出声,沈槐安听见动静,猛地转过头来看向她,神色不明地淡淡招呼道:“起啦。” “嗯。” “你去洗漱一下吃饭吧?” 鹤华干脆地点点头,她洗脸刷牙的功夫,沈槐安将饭菜移到桌子上摆好,也不动筷,就这么静静地垂眸坐着等她。 等她入座片刻后,沈槐安捏紧了筷子,先开口说道:“昨天……” “昨天你怎么了?”鹤华咽下口中食物,放下筷子认真的看着他。 沈槐安见她这副模样,嘴唇开合两下,他有一瞬间想把什么都明明白白地摊开给她看、跟她说。 若说昨天之前,他还有些许勇气,今天却是半分也无了。 只怕说出来让她平白被恶心到。 半晌他轻叹道:“无事。” 鹤华见他有话却支支吾吾始终不肯直说的样子,心里有些刺挠,像咬了口青涩的果子,酸得浑身不舒坦,重新端起来碗来吃了几口后,说道:“嗯,那不提了。” 沈槐安见她神色无异,心中莫名的有些惴惴不安。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时间僵在这里,相对无言地吃完了早膳。 约定了西安门外见面,鹤华便提着食盒归还回去。 沈槐安到西安门时,见偶有两个宫人从侧边小门进出,他便低头快步过去。 轮到他时,守门侍卫懒洋洋地说道:“宫牌。” 沈槐安学着前面的人,双手递上,抬起头低垂着眼,让人看清脸面。 “嗯。”侍卫应答一声,见是贵妃宫中的,放缓了态度提醒道:“问什么说什么。” 沈槐安诧异地接过宫牌,想着应该是看在贵妃的份上才提点两句,点点头不敢多问,跟着前面的人到了一个小桌前,看他们都排队挨个弯腰写着什么,小桌后坐着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抱手瘫坐,半阖眼睛看着他们写。 侍卫指指桌上的册子,说道:“自己写。” 沈槐安拿起一旁的毛笔,俯身看去,小册子是用来记出宫之人具体信息的,比如之前那个人就是神宫监的陈晔,此次出宫是为了采买香烛和供奉黄纸。 他笔一顿,有些为难,自己是尚膳监的,拿的贵妃宫里的宫牌,为了出去买花,这怎么看怎么有古怪。 怕给鹤华惹麻烦,他咬咬牙正准备编一个名字由头,反正宫里小太监的名字贵人说改就改,到时候真查起来,贵妃按着这个改一个人名字不难。 刚提笔就听见一叠声的“鹤统领早”,下意识地看过去,桌子后面的侍卫皱眉低吼道:“看什么啊!还不快写。” 沈槐安一个哆嗦,连忙转过头来,刚写完贵妃的“承乾宫”,鹤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照实写就好,没事不会挨个细查的。” 抬腿轻踢了下桌子,笑骂道:“没见这懒货都让你们自己个写么。” 宫里不是所有人都认字,虽说负责采买的宫人大多都是识字会写的,但有些人的字迹实在不堪入目,为了方便核对,都是由经过训练的侍卫挨个问了,再统一由他写上,现下这人懒得动笔,甚至问都不问,可见管理的并不严格。 听见她这么说,沈槐安心下一松。 “鹤统领,您带的人啊?”桌子后的侍卫站起来,有些谄媚的笑道,懊恼着刚刚厉声呵斥。 虽然都是侍卫,但守宫门的大多都是平民百姓或者官阶小的,不同于御前侍卫都是世家子弟。 鹤华点点头,瞥见沈槐安写的一行笔道流畅的行楷,在一页文字中格外突出。 “写的真好。”鹤华赞叹一句。 沈槐安得意的压低声音回了句:“我可是凭这手字调到御前的。” 鹤华见他掩饰不住得意样子,边走边逗着他说道:“这么厉害?看来下了番功夫。” 沈槐安笑着点点头,说道:“我当时可是天天练,初学写的太丑,浪费纸墨,便沾着水在桌子上写,练了得有小两年不曾断过,才被当时的夫子夸赞。” 又有些羞臊的补充道:“算不得有天赋,勤能补拙罢了。” “那也很好啊。”鹤华真心实意的这么觉得,当初她练刀法的时候掌握不好力度,便是挥刀这一个动作便夜以继日的练了几旬。 春日柔山秀水,太阳带着暖软的光撒在青石板上,满城繁花锦绣。 沈槐安好奇地左右打量着突兀横出的飞檐,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久违得感受到了春意盎然。 鹤华突然想到他刚刚说“御前”,好奇地问道:“那你现在怎么去尚膳监了?” 沈槐安纠结半晌,语气委婉地说道:“得罪了皇后。” “那你可真行。”鹤华哈哈大笑道:“说起来你之前出过宫没有?” 沈槐安摇摇头,小声解释道:“寻常宫人这辈子都不见得能出来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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