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沈槐安晃晃脑袋,眯起眼睛迷蒙地看见地上跪着一个人。 “奴家说呀。”女子将脱下的皂靴放在一边,甜软的嗓音响起,“大人是喜欢玩鞭子红烛还是别的什么物件儿?” 沈槐安怔怔地看着,这是在干嘛?他摆摆手,摇摇晃晃地撑坐起来,嘟囔着:“我要、本官要回府。” “大人别呀。” 女子连忙按住他,拉扯间沈槐安不耐烦地一脚踹去,女子被蹬开些距离。 “啊———大人!” 鹤华挑眉,听着屋内本来寂静无声,突然爆发出女子娇媚的喘叫。 “让不让?”她看着面前死死拦住门口的陈一,轻声道:“你再不让,我动手了。” 陈一吓得两腿发软,钱应身影消失的下一秒,他就看见鹤华缓缓从楼梯上冒出来,虽是往日那副带笑的模样,可那手指在刀柄上搭着,分明是带着怒气来的。 “鹤姑娘。”陈一硬着头皮跟鹤华打了个招呼。 “让开。” “这……”陈一打着马虎眼道:“我家大人现下不在……” 鹤华直奔门口走来,朝他微颌首道:“我看见他进去了。” 陈一闭着眼,欲哭无泪地拦着,心里为沈槐安默默祈祷着,大人小的只能拖住这会儿了。 鹤华耐心告罄,一把将陈一甩出去,下一秒,浓重的杀气随着厚木门被一脚踹开的“轰隆”声一起冲进屋里,木门撞上墙又被弹开,厚重的木门摇摇欲坠,竟是要碎裂开来。 门大敞着,不大的屋内一览无余,圆桌旁没人。 鹤华的视线瞥向屏风后,那就在后面的床上咯? 沈槐安本来还混沌的脑袋,随着门口的喧嚣和一声巨响,瞬间清醒过来,看着地上跪趴着的女子,瞬间冷汗直流。 “铮!”拔刀声陡然而起,面前的屏风被从中间一分为二,破开的口子里赫然是鹤华笑吟吟望着他的脸,她手中的刀出鞘,刀尖在阳光下的虹芒凝聚成气,几乎刺瞎他的双眼。 “在这呢。”鹤华怒极反笑,提着刀跨过屏风的残骸。 “走不走?”她冲着地上的女子问了声,女子吓愣住了,听见声音忙不迭地爬起来,抱着裙子,捂住嘴冲出去。 “三、三娘。”沈槐安期期艾艾地唤着,他心里乱作一团,抖着嗓子解释道:“我、我喝多了,然后……我不知道、我就……”他呆愣地望着鹤华的脸,越想解释越解释不清。 “这儿的床睡得可舒坦。” 沈槐安一个哆嗦,瞬间像是触电般整个人弹跳起来,眼泪绕了几圈,终于是兜不住了,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清秀的脸上霎时间布满了泪痕,湿漉漉的眼睛,红彤彤的鼻尖,咬到泛白的唇瓣,看着好不可怜。 “不、不舒坦。”沈槐安啜泣着小声道:“我不、我没在这睡,我、我要回家。” 他看鹤华表情半分未动,心中悲怮,哽咽着说不出话,小步挪过来,伸手想拉住她。 “退后。”鹤华的刀直直地对着沈槐安,语气不善地开口道:“离我远点。” 沈槐安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刀,鹤华哪用过刀这样的玩意儿直对过他啊,便是平常胡乱打闹时,她也会仔细留意着不让他磕着、碰着,可现在,她拿刀对着他。 沈槐安几乎忘了呼吸,颤抖着手指搭上冰冷的刀身,刺骨的寒凉从指尖直冲心尖,他垂着头,肩膀都耷拉下去,低声仓促地解释着:“我、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是、我是想让人帮忙,他定的这地儿,我来之前不知道这里、这里是……我就喝了两杯,我不知道。” “你别、你别这样看着我,三娘……”他越说越觉得心里像是被压了块巨石,压得喘不过气,直不起腰。 沈槐安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他死死盯着鹤华,攥着她刀身的手用了点劲儿,锋利的刀侧破开皮肉,殷红的血顺着刀身蜿蜒流下。 “松开!”鹤华看着血迹猛地怒喝道。 沈槐安依言松开手,他强忍着眼泪,抿了个乖顺的笑,用另一只手拉着鹤华的衣摆摇了摇,委屈地轻声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我就一个太监,我怎么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啊,能得你另眼相待,我就已经是三生有幸了,哪还会……” “大人!”老鸨带着护院匆匆赶来,打断了沈槐安的话,看清屋内场景后一愣,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大人?您这是……” 刚刚春禾哭着跑出来找自己,说有人闹事,现下一看……怎么像是捉奸? 鹤华猛地一拽衣摆,转身就走。 “你别走!!”沈槐安大骇,顾不得门口还有人围观着,往前爬了一步,手脚并用地抱着鹤华的小腿揽在怀里,大脑浑浑噩噩的,只觉得这只脚要是迈出去了,他的心里就像是被剜掉一块似的。 不能、不能让她走。 沈槐安低声呢喃着“别走”,手背上的青筋都绷了出来。 鹤华抽了抽脚,没拔动,到底还是舍不得使劲踹他,她身形微动,挡住了门口好奇张望的众人窥探的目光。 “松手,起来,回去说。” 沈槐安心有余悸地不住点头,躬身撑着地面想爬起来,手臂突然失了力,眼见要重重磕下去,鹤华及时出手扶住他臂弯。 “三娘、三娘……”沈槐安呼吸急促地偏头蹭着,两只手牢牢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似的,讨好地笑笑,“我腿软,我有些晕。” 鹤华瞥他一眼,喊道:“陈一。” 沈槐安悲鸣一声,眼眶又蓄上泪,还不等他开口,鹤华转身朝门口走去,他不敢再撒娇卖乖,跌跌撞撞地小跑着跟上。 到了门口,见鹤华上了马车,才松口气,朝陈一低声道:“一会回去,把院子里的都打发出去。” “是。”陈一扶着沈槐安上了马车,自己跟着马车走着。 一路上,沈槐安将自己为什么去、什么时候去的解释了个清楚,腆着脸绞尽脑汁地想和鹤华搭话,可无论他说什么,鹤华都偏着头不理他。 沈槐安到底是心里没谱,得不到回应,又不敢再往上扑,怕惹得她更生气,脑子跟生锈了似的想不出半点法子,急得呜呜直哭,一路回来哭湿了两只衣袖。
第91章 夜归 回到府里已是半夜,夜色深沉,月上柳梢。 “三娘、三娘你慢点走,我跟不上。”沈槐安被陈一搀扶着小跑,哀切地低呼道:“我、我……” 鹤华脚步一顿,沈槐安还没得及松口气,就见她几个跨步蹬着墙翻进院中。 沈槐安愣住,蓦地抬手一拍自己的嘴,明知道她在气头上,还敢提要求,不知死活的玩意儿,这下好了,背影都看不见了。 他喘了口气,忙不迭地闷头跟上。 到了门口,他推开陈一使了个眼色,转身回屋,看见鹤华坐在主位上撑着头,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鹤华这会正在气头上,本就心气不顺才去寻个有人气的地方喝酒,没成想居然还能在青楼里碰见他!他酒量不好怎么敢在外面一个人喝酒的,让人占了便宜他怕是找不到地儿哭去! 转念一想他又是为着自己家的事儿,这段时间谋划着掉脑袋的事情,唯恐行差踏错半分,眼见着人都比在扬州时瘦了一大圈。 沈槐安瞧着她冷着脸,也不敢往人怀里坐,止不住地偷瞄着她的脸色,攀着她的腿坐在她脚边。 自从两人话说开后,鹤华鲜少对他挂过脸,更别提这样冷冰冰的不理他,他忍着心头涌出的悲戚和酸痛,缩着肩膀,试探着把脸轻蹭上她的膝头。 下巴刚挨上点边儿,面前的腿猛地挪开。 “呜……” 沈槐安红着眼眶,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膝盖挪走,后背一路小跑着浸出的细汗被风一吹黏腻地贴在身上,如坠冰窟,手脚发寒。 不舒服,哪哪儿都不舒服。 鹤华眼角瞥见他脸色越发苍白,按在地上的十指用力到指尖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脚尖微动,勾着沈槐安的下颌让他抬头。 真漂亮。 他像是无助的稚子,凄惨又狼狈地跪坐在地,凌乱的发丝贴在苍白的脸上,乌黑的长发散乱着披在身上,白皙的脸在黑夜里像是温润的珍珠,被他自己咬得几乎是要沁出血的红唇,还有那双…… 可怜兮兮却又满是依赖爱慕的猫眼,噙着泪,蹙着眉,一眨不眨地、痴痴地望着,眼里只剩她的倒影。 长睫轻颤,一滴泪珠就顺着他眼尾落下,闹得她心尖儿痒痒。 鹤华突然起了些恶劣的心思,想看他哭得更厉害。 她翘起嘴角,轻笑道:“脱衣服。” 沈槐安心头酸楚得厉害,他不是不明白这其中有刻意羞辱他的意味,都是他自找的,若是鹤华没来,他又醉得厉害……他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 是他活该。 时至今日,他仍是打心底里觉得自己配不上,想着她对这具身子还算满意,所以平日里依着鹤华胡闹,哪怕是白日他也无所谓,他不是不知羞,他只是更怕拒绝鹤华,让她彻底失了兴趣。 差一点、差一点连唯一的底牌都被自己毁掉了…… 他强压着心中钝痛,气息不稳地问道:“三娘我想……让我去洗洗吧?我再把手上的口子处理一下。” “嗯。”鹤华淡淡地应了声,听起来漠不关心。 沈槐安蓦地呼吸都重了,他不敢再看鹤华的反应,麻利地爬起来,生怕抬头看见鹤华无所谓的样子。 跑到院门外唤来下人抬了水送进屋内,他脱衣服的手都在打颤,咬着牙扒干净了自己,坐入浴桶中,将自己打理地仔细。 以往舒适的热水此时却像是一锅沸水,沈槐安被蒸得头晕眼花,心底的惶恐不安像热气一样弥漫开,喘着气趴在浴桶边,木楞地望着鹤华坐着的方向。 他动作停下来,才发现屋子里一片死寂,隔着屏风还有一道门帘,他听不见鹤华发出的一点动静,她还在么?她是不是已经抛下他走了? “三娘……” “三娘!” “三娘你别走!你别丢下我……” 沈槐安蜷缩着身子,崩溃地嚎啕大哭起来,叫得撕心裂肺,尖利的声音像是要啼血般一声声唤着,刺得人耳膜生疼。 鹤华的心脏好似也被这凄厉的叫声刺破了,酸涩之情泄了满怀。 “洗完了?” 沈槐安哭声一顿,睁开红肿的双眼,朦朦胧胧间看见鹤华的身影,胡乱地点着头,结结巴巴地应着,“洗、洗完了,我不洗、不洗了。” “出来。” 沈槐安使了点劲儿,站不起来,委委屈屈地朝鹤华小声道:“腿、腿软。” 鹤华轻笑着重复了一遍,“腿腿软?” 沈槐安听见她的调笑,心下稍安,抽噎两声商量道:“三娘,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来拉我一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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