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郎君,是轩主教奴家唱的,他说这里也会有不少南梁的人路过,唱这曲子,他们会喜欢。” 谢蘅芜若有所思,想这轩主……还是江南人? 那里可与北姜距离更远了,他是怎么认识了成王,又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郎君,奴家……” 杏儿含羞带怯,睫羽扑闪:“郎君还想要奴家做什么?” 谢蘅芜犹豫一番,道:“你再弹一支吧。” -- 那厢萧言舟问到了想知道的事,便不打算再多做停留。 “她在哪儿?” 轩主扬眉,唤来鸨母带路。 二楼的雅间都隔音极好,寻常人纵是贴着门板听,也几乎听不到里头的声音。 但轩主与萧言舟,显然都不是寻常人。 二人皆听到了里头传出的琵琶声与唱曲声。 轩主似笑非笑看一眼萧言舟,示意鸨母开门。 萧言舟自然明白那一眼的意思。 许是嘲笑他果然说了谎,若真是听不着,怎么会让人来弹曲儿。 不过事情都办完了,萧言舟心中还真没有半分心虚。 他面色坦然,跟着轩主入了房中。 杏儿连忙站起,抱着琵琶退到一边行礼。 “下去吧。”轩主温声,态度意外的温柔。 杏儿低声应是,飞快地看他一眼,快步退了出去。 “二位慢聊,在下就不打扰了。”轩主眼尾勾起,微微弯了下腰,便也离开了屋中。 不等谢蘅芜问起,萧言舟便将所知尽数道来。 此地轩主的确是江南人,家中在当地世代为官,但因卷入朝堂斗争全家蒙冤。当时还年幼的轩主在抄家之前被父亲动用所有人脉送出了南梁,辗转多年,后来入了成王府。 至于在成王府如何,外人便不得而知了,总之成王很信任他,将这里的事情都交给了他。 轩主虽为南梁人,却也是南梁害得他家破人亡,在外飘零多年,如今他心中,对南梁只有恨意。 至于这里,的确是一个情报据点,萧言舟来问的,是关于近来南梁的可疑动作与是否有兵马痕迹。 轩主暗示萧言舟,最好尽快将通往京城的各个官道、小道看守起来。 免得别有用心之人将脏东西带去了京城。 这话基本间接证明了边关的瘟疫就是有人刻意为之。 如今萧言舟不在京中,若这时候京中又爆发了瘟疫,崔太后便正好能用手中的方子解决这场疫病。 这样一来,民心向之,靖国公与崔左丞相抗,也会困难许多。 萧言舟只能赌,所谓方子也与那疫病一样,尚且不曾入京。 幸而他早在离京之前,就已经安排了人注意各条道路,还能拖延上一阵子。 先前逃走的那个郎中……得尽快将他也带过来。 谢蘅芜听他说完,还有些晕乎,但大致也知道了如今最迫切的是什么。 赶紧到边关。 她又觉得可怖,崔氏居然为了与萧言舟斗,不惜用人命为自己塑造金身。 若天下真落到此人手中,不知会成何等模样。 “如此……我们现在就出发。” “不急于一时,谋定而后动。”萧言舟看了眼窗外,便将窗关起。 “这里是成王的地方,够安全,你我今夜便先宿在此处。” 谢蘅芜颇为意外地啊了一声,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床榻,又看了眼萧言舟。 萧言舟明白她心思,轻笑:“放心,干净得很。” “这里没有人付得起雅间。” 听他这般说,谢蘅芜心头那点疙瘩才散去。 不过在青楼过夜……还真是挺古怪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夜袭 由于不久之前谢蘅芜才刚睡醒,现在反而不困了,萧言舟又不打算这时候歇下,两人便都睁着眼睛坐在床上,商量之后的打算。 她坐在萧言舟边上,看他与霍珩传信。 谢蘅芜一手托腮:“明日到达那里,会有人来接应吗?” 萧言舟随口应道:“崔鹤会来。” “崔小将军啊。” 谢蘅芜下意识复述一遍,说完,就感觉萧言舟看了过来。 “你很期待?” “那倒不是。”谢蘅芜知他老毛病又犯了,“陛下好像很相信他,为什么?” “他也是崔家的人。” “因为他是个聪明人。” “为了从轻发落崔氏,他只能尽力替孤将其余事都摆平了。” 萧言舟推开窗,一只灰色的鸽子飞来。他将信塞入其腿上的细竹筒中,又将鸽子放走。 “你睡的时候,他已经送了消息,染了疫病的人都被集中看守起来,尚且在可控范围内。” “他们还抓了几个偷盗病人的衣裳或是碗筷的人,不过没问出什么。” 能不能问出来什么,可能也不重要了。 左不过是有人指使,要将事情闹得更大。 关于她的流言,早就蔓延到了此处。一路来时,谢蘅芜并没有少听了。 只不过她并不将此放在心上。 “陛下觉得,疫病的真正来源,会是何处?” 萧言舟抬起眼皮看她:“你有想法。” 谢蘅芜一点头:“陛下还记得当日那两个男人的话吗?” “他们说那些南梁人的衣裳上,有蛇的纹样。” “我想起来了……蛇……在南梁,只有巫医会穿带着蛇样的衣裳。” “就算那些人不是巫医,也多半与他们有关。” 萧言舟若有所思:“阿蘅是觉得……此次疫病,来源于南梁?” “还只是猜测,具体情况,得到了那里瞧一瞧再说。” “我尚未及笄时,南梁也曾爆发过一场瘟疫。” “当时……似乎就是由巫医们解决的。” “不过最近这些年,巫医们都进宫给梁帝寻长生之道了,按理说,不该会轻易出宫才是。” 萧言舟一哂:“皇帝若真病重,这些人定会被先行治罪,自然都跑了。” 谢蘅芜点一点头,觉得有些口渴,信手拿过桌上的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等茶杯凑到跟前时,她才闻出不对劲来。 但在闻出来的同时,里头的“茶水”已经入口滑入喉中。 谢蘅芜面色微僵,想起先前那鸨母特意进来将茶水换成了酒。 还是加了料的酒。 想到她的暧昧笑容,谢蘅芜不由闭了闭眼。 看她抬着手臂僵了半晌,萧言舟皱了皱眉:“怎么了?” “……没什么。” 谢蘅芜默默将杯子放回,小声:“这是鸨母送来的酒。” 青楼里的鸨母送进来的酒,里头会加什么,似乎显而易见。 萧言舟唇角勾了勾,拿过她喝了一口的酒盏,放在鼻下嗅了嗅。 谢蘅芜瞧着,以为他是在闻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没想到片刻后,他却将剩余酒液一饮而尽。 她哎了一声,不由睁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看他。 萧言舟手中转悠着杯子,啧声:“也不怎么样。” “不是……陛下……这里面是……”谢蘅芜连打了个几个磕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萧言舟似笑非笑睨她一眼,缓缓放下了酒盏。 谢蘅芜不免紧盯着他,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他抿了抿唇,轻声:“好像有些热呢……” 谢蘅芜心中警铃大作,她可还记得自己被药物控制的时候是如何感受,如果萧言舟……萧言舟也成了那样。 她还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受得了。 萧言舟眸心微动,视线缓慢地落在她身上,谢蘅芜后颈一凉,默默垂下了眼。 她听他嗤笑了一声。 “紧张什么,这点助兴的药力,可没什么用。” 萧言舟神色恢复如常,哪还有半点受到影响的模样。 谢蘅芜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被耍了。 她冷笑一声,起身欲走,又被萧言舟拉了回去。 “这或许是我们这段时间最后一个可以安睡的夜晚了,”萧言舟低声,“阿蘅真的要走吗?” 谢蘅芜瞪他:“哪有这样咒自己的?” 萧言舟挑眉:“这是实话。” 他目中染开靡色,仿佛那酒的效力又挥发起来: “所以阿蘅,不妨及时……” “行乐”二字还未出口,他面色微变,旋即上前带过谢蘅芜肩头,将她往榻上按去。 数支利箭破窗而入,铮然钉在墙上。若方才没有躲开,此时这箭穿透的,便是他们的头颅。 萧言舟面色阴沉下,与谢蘅芜低声:“抱紧我。” 雅间的门被猛然推开,萧言舟抬掌欲动,见是轩主进来,才堪堪收回力道。 轩主面色冷峻,低声:“有情况,你们快走,我拖住他们。” 谢蘅芜早已屏住呼吸,紧紧抱住了萧言舟。 他揽过她腰身,回眸与轩主道了声谢,便自窗口向外跃去。 漆黑夜色很快吞没了二人身影。 轩主拧着眉,觉得这两人真是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 他手腕一抖,将闲闲摇着的折扇向窗外扔去,便听闷闷地噗通几声,像是血肉坠地。 雪白折扇又回到他手中,不过扇面上溅了些斑驳血迹,像盛开的血梅。 他嫌恶地啧一声,啐了句脏东西,将扇子碾碎。 -- 托轩主的福,他们走得及时,几个追来的刺客又被轩主解决一二,跑起来轻松不少。 踏雪疾驰而过,寂静夜里的马蹄声急促又响亮。 萧言舟拍了下踏雪,随后带着谢蘅芜腾跃到了道旁树梢,借着枝头往林中飞去。 马声太过明显,在这里简直就是移动的活靶子。 谢蘅芜屏息凝神,尽力稳住心神,不乱了萧言舟的阵脚。 细微的破空声从身后传来,萧言舟头也不回,手掌向后一拍,袭来的暗器便调转方向,刺了回去。 又是噗通几声,几个刺客当场毙命。 那暗器上头淬了剧毒。 风劈头盖脸吹来,谢蘅芜一张嘴,就被灌了满口。她低头眯着眼,觉得这风要将她的神魂都吹散。 在这样的风里,连一片树叶都能成为划破面颊的利器。 萧言舟捏住自耳边飞过的叶子,腕骨施力,向后甩去。 一叶封喉。 如法炮制数次,身后刺客尽数毙命。 萧言舟这才停下,带着谢蘅芜慢悠悠落地,吹响了一声呼哨。 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他看的却是踏雪身后的虚空。 指尖叶片再度飞出,先前追逐踏雪而去的刺客也纷纷殒命。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到达 踏雪放慢了速度,慢慢向他们踱来。 它垂着头,喷了几声响鼻。 萧言舟拍拍它的脖子,算作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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