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芜坐在他身旁,觉得今日的萧言舟格外沉默。 虽然往常他也不说话,但今日他给她的感觉,像是在刻意压制着什么。 谢蘅芜偷偷侧目打量了他几眼,收回了视线。 罢了,她那么在乎他做什么。 她明明应该……应该努力让萧言舟无视自己,然后借机逃出宫去才对。 哦,她还没有解决南梁安插的眼线,所以还不能走。 谢蘅芜亦面无表情地咽下一口吃食,为自己寻了个理由。 两人便心思各异地用完了这顿午膳。 快到元日了,宫中内外都忙碌起来,萧言舟没停留多久,便匆匆回了御书房。 谢蘅芜没立刻离开,默默想着。 她来这里,竟都快一月了…… -- 元日到来前的日子异常平静,谢蘅芜每日除了应付萧言舟,便是时不时去应付崔太后。 其间南梁的人偷偷给她塞了东西,据说是能神不知鬼不觉致人神智昏聩的毒药。 谢蘅芜将它们随意洒在了御花园里不起眼的角落,随后让梨落带了些面粉回来,充作毒药。 冬日御花园百花凋敝,就是有草木因药枯死,也不会有人发觉异常。 崔太后又宣召了她几次,每次都不超过半个时辰。不过就是拉着她喝喝茶,状似无意地提及从前那些宫里枉死的女人来吓她。 每次谢蘅芜都很配合地被“吓”出眼泪来。 崔太后显然对她的反应非常满意。 而萧言舟那边,经过霍珩十多天的审讯,何安终于吐出了点东西。 可惜并不多。 蛊毒事件时,何安也只是个御医院的小人物,跟在父亲身边打打下手。 他只知道在事发前,崔昭仪曾召见他父亲,父亲去了两个时辰才回到御医院。 对一个御医来说,这段出诊时间太久了。 当时的萧言舟正被陈皇后以大皇子需要陪读为由借去了凤仪宫。 其实皇子陪读,哪需要另一位皇子呢。陈皇后不过是想法子折辱崔昭仪一番罢了。 事发没多久后,何安某次为父亲取药材回来时,偷听到父亲与谁在说话。 两人声音断断续续,何安并不曾听清楚。但他大概判断出,蛊毒并非陈皇后下的。 何安害怕自己被发现,又在外晃了许久,才慢悠悠回去,装作自己并不曾发现什么的模样。 何院使死后,何安整理遗物时发现了宫里的纸笺。上头的字迹已经模糊了,但根据纸笺上的纹样,何安判断出这是宫中的。 为了活命,何安谎称自己有关键证据,寻了秦王的庇佑。 霍珩将结果禀给萧言舟时,亲眼看着萧言舟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啪嗒一声,折断了手里的笔杆。 霍珩在心中叹息。 -- 很快就到了元日宫宴的日子。 百官赴宴,天下同庆。 这等宫宴当然不可能让谢蘅芜经手,但萧言舟没少让她去旁观宫宴经办的过程。 谢蘅芜没有推拒,猜到了几分萧言舟的用意。 宫宴,她作为唯一的嫔妃,自然是要出席的。 衡书还弄来了参加宫宴的人员名册。 密密麻麻的人名中,也只有崔氏令她稍感熟悉些。 她视线一顿,停在其中一人的名字上。 “崔露秾……”谢蘅芜轻念出声。
第十七章 他有些委屈 衡书听她念叨,上前几步,试探问道:“小主若是有不清楚的地方,奴可为小主解答一二。” 谢蘅芜抬眼扫过衡书清秀面庞,将名册又递还给他。 “入主殿的这些人家,你一一说来。” 衡书笑着应了一声,从靖国公开始说起。 “靖国公是异姓侯,因早年从龙有功获封。国公一家清廉忠君,是北姜有名的忠臣。”衡书说起靖国公来,神色间流露出崇敬。 “如今继承爵位的是老国公的长子,在朝中任兵部尚书。” 谢蘅芜抬了抬眉,示意他继续讲。 “崔左丞……便是如今太后娘娘的兄长,这位崔娘子便是左丞之女,嫡长女。”衡书刻意咬重了后三个字,犹豫一番道,“小主,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蘅芜垂目,神色懒散:“那就别讲。” 衡书有些尴尬地干笑两声:“哈哈,小主真会开玩笑……是这样的,北姜人人都知,崔娘子是皇后人选。” “哦?”谢蘅芜好奇道,“那为何她仍未入宫?” “自然是因为陛下了。”衡书有些感慨,“陛下不愿意,崔娘子便不嫁,自然也无人敢求娶。” 谢蘅芜明白过来,似笑非笑看他:“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不怕我告诉陛下吗?” 衡书讨饶几声,苦着脸道:“小主,奴这不是想让小主多加小心吗?” 谢蘅芜自也明白衡书是好心,没有为难他。 “你继续说。” 衡书应了一声,继续照着名册说下去。一个下午过去,谢蘅芜大致弄明白了这些人。 或者说,是北姜朝廷中的势力。 比如国公府与崔府便是互相对立,谁看谁都不顺眼的那种。 衡书会与她说这些,或许也是萧言舟的意思。 至于崔露秾…… 谢蘅芜又想到她。 这位传言中的准皇后,千尊万贵的左丞嫡长女。 谢蘅芜有些期待与她见面了。 虽从衡书的话语里,萧言舟不愿封其为后,应当是不喜她。但谢蘅芜莫名觉得,两人的关系应当没有那么糟糕。 她正思索的时候,梨落带着几个宫女入殿,手中捧着新制的宫装及一整套头面。 该准备去宫宴了。 她梳妆毕后,拾翠宫外停了御辇。 萧言舟亲自来接她赴宴。 夜色茫茫,有美人兮,如玉如琼。 再华贵的绸缎珠翠,在她身上似乎都成了陪衬。 月影下缎光似水流动波转,一步一晃,甚是好看。 萧言舟的目光凝在她身上,直到谢蘅芜走到了跟前。 “很漂亮。” 他这么想,便也这么说了。 内务监的人很会投其所好,不遗余力将谢蘅芜妆点成了璀璨的明珠。 她微微一笑,柔声:“谢陛下。” 萧言舟的唇勾了勾,拉过她的手一同上了御辇。 -- 华仪殿内歌舞升平,萧言舟带着谢蘅芜入席后,宫宴便开始了。 崔太后称病,不曾出席。 座下,秦王有些萎靡不振,或许是因为何安被人带走的缘故。没了何安,他一要担心自己是否被暴露在萧言舟跟前,二又担心自己没了掣肘崔太后的筹码,日后会任其摆布。 他叹了口气,看见主位上容色无波的萧言舟,握着酒樽的手不由用力,指尖都泛了白。 除了秦王以外,殿里的其他臣子并没有观察他们这位暴君的兴致与胆量。 相比较起来,还是他身边的那位美人比较有意思。 一来她是南梁来的和亲公主,二来她是这几年来,唯一活过了一月,还颇得圣心之人。 殿中有女眷偷偷打量谢蘅芜之余,又看向座下左手边第二席位里的年轻女郎。 谢蘅芜顺其视线看去,猜测那便是崔露秾。 衡书侍立在旁觑着神色,见谢蘅芜时不时往下处投去一眼,便俯身低语道:“小主,那便是崔娘子。” 谢蘅芜正捻着块糕点,琢磨它是否比先前吃到的要甜一些,闻言轻嗯了一声。 崔露秾不愧为世家大族倾力培养出的贵女。 若说谢蘅芜是艳如桃李,那崔露秾便是清如寒梅。 眼角眉梢间都是清贵的书卷气。 感受到视线,崔露秾抬眸,向谢蘅芜笑了笑。 她这样清冷的人,笑起来便如雪化般动人。 谢蘅芜一愣,亦报之一笑。 有意思。 衡书的担忧完全是多虑了。 这位崔娘子,根本没将她当作能与自己抗衡的敌人。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醉了,便不再似一开始般拘束。 萧言舟对这种规矩其实并不看重,只是大多人畏惧他,往往谨小慎微。 不少人已开始在席间走动敬酒,女眷也不例外。 靖国公带着其他臣子,向萧言舟祝酒。 萧言舟并不耐烦听这些废话,然对方是靖国公,他还是勉强耐下性子听他啰嗦完。 谢蘅芜在一旁静静瞧着。 靖国公已年过五旬,说话依然中气十足。虽其已位极人臣,但其言行谦恭,赤诚之心昭彰。 果真是有名的忠臣。 许是注意到她的视线,靖国公在说完祝酒词后,也向她看来,目中含笑:“也祝美人岁岁安好。” 谢蘅芜讶然,连忙起身还礼。 以靖国公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向她祝酒的。 大抵是这一举动让萧言舟高兴了,他举起酒杯,应下了靖国公的祝酒。 国公夫人走到谢蘅芜跟前,这是一位很面善的妇人,尽管打扮得华贵,却不像崔太后那样给人压迫感。 她笑着与谢蘅芜说了些祝语,谢蘅芜亦还礼。 末了,国公夫人并未走,而是盯着她,似感慨万千。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失礼,她很快收回了视线。 谢蘅芜心中一动,柔声道:“夫人有话,直说无妨。” “无事,臣妇失礼了。”国公夫人的笑里带了些勉强,谢蘅芜见此,便没再多问。 她往下看去,见崔露秾正被二三贵女围起来说着话。 国公夫人走后,又有几位官员夫人前来。谢蘅芜简单应付过,终于清静下来。 须臾,一位年轻女郎走过来。 她长相可爱,说话也讨人喜欢。 “臣女王氏,美人唤臣女莹儿就好。”王莹儿笑盈盈说着,手里酒樽的酒液摇摇晃晃。 谢蘅芜留意了一眼。 有位宫女从后头经过,许是为了避让走动的贵人,她侧开身子,却一个趔趄撞到了王莹儿。 王莹儿低呼一声,酒液尽数泼洒到了谢蘅芜身上。 萧言舟注意到这边动静,侧目看来。见谢蘅芜衣衫被濡湿一大块,登时眸色暗下。 那宫女早已跪下,身子不住地发颤。王莹儿亦吓得脸色发白,慌忙求饶,拿着锦帕想去擦,却将印子越擦越大。 眼瞧着萧言舟的目光越发冰冷,谢蘅芜并不想他为自己在这大殿上见血,连忙道:“无事,我去换一身就好了。” 萧言舟缓缓:“……这是进贡的织月锦,只此一匹。” 不知怎的,谢蘅芜从他平直语调里听出些委屈的意味。 她歉疚地笑了笑,柔声劝道:“陛下,终归不是什么大事,我去去就回来。” 萧言舟杀人般的眼神在王莹儿身上停留许久,最终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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