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这一次他们的希翼注定是要落空了。 . 苏伯辇一行离开世子府后,片刻不停的回宫覆命。 去时气势汹汹浩浩荡荡,回来时损兵折将丢人败兴,苏伯辇坐在马车中,越想越是不对劲,究竟是何人放毒烟偷袭? 若是世子府中隐藏高手,怎会任由他最后将人带走?若是另有其人别有所图,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还有,为何只有自己没有中毒...... 脸颊所中巴掌之处不知为何竟是越来越疼,苏伯辇心烦意乱间,命手下拿过铜镜一瞧,却见镜中自己半张脸都肿了起来,红中透紫,乌里泛青。 那女子掌中有毒? 苏伯辇略一思索,忽然脸色大变。 “停车——” 他一声断喝,来不及等马车停稳便已跳了下来。他冲到后一辆马车之上,一把掀开软帘,赫然发现其中只有昏迷不醒的单寿姑一人,其余两女竟是凭空消失了! “人呢?人去哪里了?!” 他一把揪过赶车的小内侍厉声问道,却见那内侍双目空洞,浑身僵硬,脖颈一条血线,竟是早已死去多时了! 冷汗自苏伯辇的后颈流了下来。 今日这趟差事他本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却是彻底办砸,现下他要如何向大小单后交代?! . 城西,广源坊彰义巷某间宅院 灰头土脸的上官尧一把将背上扛着的萨茉儿扔到了床上,骂骂咧咧道: “他娘的接这趟差事当真要累死小爷了,非得让那姓谢的给小爷加钱不可!” 阿英将因失血而虚弱不堪的单文女扶到了一旁塌上坐定,没好气道: “连一点小事你都差点办砸,还想加钱?你若再晚一时半刻动手,风向一变,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上次她去后山寻龙阿笑,无意间发现她的药圃周围种了不少鬼藤,此时寒冬时节干枯一片,一点即着,鬼藤有毒,燃烧成烟吸入之后,即会酥筋软骨,手脚无力。可惜味道太冲,极易引起警觉,故而必须趁人群聚集尽快动手,让毒烟乘着风势迅速弥漫,叫人想反应也来不及。 而那苏伯辇之所以没有的中毒的原因其实也简单,阿英那一掌使了巧劲儿打在他脸上迎香、巨髎、地仓三穴上,暂时封闭了他的鼻间血脉,使毒烟吸入,聚集在了他的口鼻之处,一时之间没扩散开来,他这才没中招。 如今世子府中人皆中毒倒地,无一人能去给那早已离城的颜玉央报信,而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内侍局将人带走,眼下阿英的去处,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单文女若有所察,神色复杂的看向阿英:“你要走吗?” “不错,你二人便留在这宅院中养伤休息吧,屋中衣食齐备,亦有暗室藏身,住上十天半月不成问题,待一切结束之后,自会有人来接你们。”顿了顿,阿英意味深长道,“你应当知晓,无论留在世子府,还是入宫,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如今城中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小单后偏偏挑这个时机诏宗室朝臣女眷赴宴,很明显是要以此威胁定南王与靖南王不要轻举妄动,众人一旦入宫即成了人质。阿英相信以此女的聪敏定能判断出形势,若不然她也不会拚死相护阻止自己入宫了。 单文女闻言低头不语,贝齿轻咬红唇。单寿姑蠢钝如猪,与大小单后通风报信,妄想藉机铲除情敌,而她却早已明白,只有跟紧阿英才能活命。 阿英不计较她的私心,救她也不过举手之劳,但到此已是仁至义尽。 至于萨茉儿,她本就中了毒烟,浑身无力,被上官尧一扔摔了个七荤八素,此时正仰面躺在床上,双眼泛红,凄凄艾艾的盯着阿英: “夫人,你不能走......” 阿英缓缓走到她的面前,轻叹了口气: “我知你忠心耿耿,只可惜这份忠心用错了对象,烦请你将此物交还给你家世子罢。” 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了一枚温润剔透的白玉梳,放在了萨茉儿的手中。 出得这个门后,她与他斩孽缘,断羁绊,从此再无瓜葛! 她招呼上官尧道:“我们走!”
第51章 燕京百草堂 阿英与上官尧入了内间,果见救必应与谢岑已等候多时了,而屋中除了二人之外,还有一未曾见的白眉僧人,阿英不知底细,未敢轻易开口。 救必应迎上前忧心道:“听闻世子府被禁军包围,我还担心你能否顺利出逃,便与谢公子商议,倘若天黑之前再没你的消息,我们便要想法子闯进去救人了!” “事出突然,没来得及传信儿,个中曲折容后我再详说。”阿英看向谢岑:“你这厢行事可顺利?人在何处?” 谢岑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她背上的斩鲲,悠悠一笑: “正是等你。” “什么意思?” “人已找到,但要救出还要费一番周章,我先为你引荐一人。” 阿英顺他所示,向屋中坐着的那位老僧望去,此人年过花甲,骨瘦如柴,着灰麻僧衣僧帽,腰配戒刀,脸上皱纹密布,下颌无须,却有两道极长的雪白眉毛耷拉下来,相貌说不出的古怪丑陋。 “这位乃是宝陀山大光明寺南院戒律堂首座,心业大师。” 阿英一凛,急忙行礼: “见过心业大师。”心业绰号白眉黑面僧,心字辈中武功仅次于心明镜之高手,其为人嫉恶如仇,宁枉勿纵,惩奸除恶,江湖威名赫赫。近年来他年事已高,甚少出山,如今却不知为何千里迢迢,自东海北上,孤身来到燕京。 心业面无表情,只冷淡颔首,而后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不必寒暄,人既已到,我们即刻前去拿人。” “拿何人?”阿英一愣。 “心业大师亲至,自然是依寺规戒律捉拿大光明寺的叛徒了。”谢岑意味深长道,“事不宜迟,我们边走边说。” 眼看几人便要离开,一直守在门口默不作声的上官尧突然伸剑阻拦: “喂喂,我才不管你们要去哪里救人还是捉人,你这小情儿我是给你带出来了,我的余款呢?” “余款?”谢岑淡淡一笑,“当初我们说好的明明是你将人安全送出燕京,我再给你剩下的钱,如今我们不还尚在燕京城中吗?” “你敢耍我?”上官尧脸色一变,振臂一抖,长剑出鞘,历来只有他张口开价,哪有旁人讨价还价的余地。 谢岑抽出腰间精钢折扇,不慌不忙拨开了面前长剑,似笑非笑道:“童叟无欺,你情我愿,怎么能叫耍?我尚未反悔,你也不要逼我反悔。” 上官尧自知此人不好对付,况且屋内有阿英再加一个武功高深莫测的白眉黑面僧,真动手他也讨不到便宜,不得不硬生生忍了下来,没好气道: “你们究竟几时出城?” “酉时一刻,南城门汇合。”后一句话,谢岑也是对救必应说的,此事一了,唯恐牵连,他也不能再留在燕京。 “且慢,”阿英出声道,“我们一路来时,便见城门已封,城中开始戒严,家家闭户,禁军巡逻,届时我们怎么出城?” “放心,我已有安排。” 谢岑答过阿英,又对上官尧道,“你与我们同行,破阵还缺一人。” 上官尧哼了一声,收剑入鞘:“罢了,送佛送到西,小爷我就再饶你一程!说吧,去哪里?” “悯忠寺。” . 大唐贞观十九年,太宗跨海亲征高句丽,历年三载,终克顽敌,为悼念沙场死难将士,太宗下旨于幽州修建庙宇,赐名“悯忠”,以悯缅客死异乡忠烈英魂。风云乱世,战火连天,此庙历经唐末、辽亡、靖康,几番破败又重建,如今不过是东城街巷中毫不起眼破败庙宇,终日寂静,香客无几。 “自那日你提起李无方,我便开始留心于他。然而他素日深居简出,只往返禁宫与司天监之间,端得一派不理俗事。我买通了司天监一小吏,得知他每逢初七会出门一遭,去向不知。七日前我派心腹暗中跟踪于他,然此人武功绝顶,为人警惕,轻易就发现了跟踪之人,并将其击杀,只得知他去了东城咸宜坊附近,此后便不知所踪了。接到你的传信后,我又试着探查东城内大小寺庙,废了一番大力气,最终在这悯忠寺发现了古怪。” 伴随着谢岑的解释,一行人赶到了悯忠寺外,只见青天白日,这寺却是庙门紧闭,阴森冷寂,拒人于千里之外,毫无半分烧香拜佛,晨钟暮鼓之态。 谢岑笑道:“寻常人还道这寺庙门庭冷落,和尚都跑光了,谁想到里面藏龙卧虎,热闹得紧。” 心业见山门不开,二话不说走上前去,双手成掌,同时而出,大喝一声,向两扇朱漆大门上击去。 “开——” 只听一声巨响,门栓四裂,两门应声而倒。 门非木门,却是整块花岗岩石所制,闭门之力非同小可。大光明寺内功绝技为金刚伏魔功,乃是霸道至极的刚猛路数,心业所使这招为寺中入门功夫无量掌,却能达到如斯威力,足以见得他的内家功夫已练到如火纯青的地步。 四人踏着门板,在一片烟尘迷离间,进了悯忠寺,入目所见,庭院中竟是空无一人。 心业在前,领着几人长驱直入,经钟鼓楼,过天王殿,一路来到大雄宝殿之前。但见那殿内三座落满灰尘的佛像前,盘膝而坐一玄衣僧人,正敲着木鱼,低声诵经念佛。 “正志!你这畜牲,离了佛门反倒开始装模作样!”心业冷喝了一声,“都怪我当年一念之仁,留你贼命,我找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你跑到这里做了燕人的走狗!” 正志二字一出,谢岑早有所料,而阿英和上官尧却是吃了一惊。 十年前,江湖曾出过一女魔头,其人貌美如花,武功高强,却是喜怒无常,心狠手辣,无论黑白两道,侠客或平民,一言不合,她便痛下杀手,在武林之中犯下累累血案。 无人知其师门来历,亦无人知其真实名姓,只道她每每杀人之时,都是一剑封喉,鲜血喷溅,猩红点点,似桃花满天,故而唤她作妖女桃姬。 被她所杀之人的家眷对其怨恨颇深,齐聚大光明寺求方丈心诚大师出面惩奸除恶,主持公道。大光明寺身为武林正道魁首,自不会坐视不理,故遣正字辈弟子正志下山,与其他十几位正派侠士联手一同追杀桃姬。 这一场追杀浩浩荡荡,缠绵数月,个中曲折,后人已不得而知,总之这正志身为佛家弟子,非但没能除魔卫道,反而心志不坚被那桃姬所引诱,叛出师门,二人一同浪迹天涯去了。江湖中人为其离经叛道所惊,故送其绰号“狂僧”。 从此,二人即被武林正道所弃,亦遭受了以大光明寺为首的名门正派无穷无尽的追缉,最后不知所踪,下落成迷。有人道其远渡重洋,离开中原;有人道其隐姓埋名,男耕女织;亦有人道桃姬遭寻仇而死,狂僧亦殉情而去......众说纷纭,江湖上终是再没人见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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