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陆清旭眼尖的厉害,不过细微的动作,都被他捕捉到。 叶秋漓腼腆一笑,轻点头:“嗯。” “来日不必等我,饿了自己先吃。” “这不妥,晚膳还是要等着夫君的。” 陆清旭唇角微勾:“随你。” 果腹之后,叶秋漓心情都好了不少。 伏案看册的劳累终是得到些许缓解。 小厮将一应账册搬到书房,书案也挪到陆清旭书案边上,中间隔了半尺间距,她收拾好,屁股刚坐在椅子上,身子忽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陆清旭将椅子搬到她右侧后方,旋即坐下。 叶秋漓疑惑回头:“夫君这是?” “不是都不太能?” 这人,是要教自己? “有些是,不太能看懂。”她声音略微吞吐。 陆清旭不知哪里找出的戒尺,一只手握着,一只手慵懒随意地搭在她椅背上,背脊挺得笔直,握着尺子指着她刚好翻开的书页:“月折知道吗?” 两人隔得挺近,陆清旭一说话,叶秋漓有种家塾师傅在她耳根子说话的错觉,“知道。” “月折,年折是侯府每月每年的收支明细。” “月折有哪几类,知道吗?” “我今日看的是司房总钱折,其余还未看。” 陆清旭低沉浑厚的嗓音在耳边幽幽然响起:“年折有司房总钱折,司房总银折,银库总折,煤炭库总折。” “月折有银库月折,司房月钱折,司房月银折,煤炭库月折,菜钱月折,这几个都很好理解。” “银库月折,记录当月收支,包括出拨给煤炭库的钱、发给各处的月例和各行的菜钱,主人们出门的开销、差遣佣人干活的赏钱、老师的学费、巡更人的加班钱、寺庙的香资,购买物品的开销等等;收入大多来自管事处,买办处,庄园处的生意往来以及房租地租。” “司房月钱折,记的是铜钱开支,譬如,奖赏佣人,买进物品,车夫车钱,菜钱。” “司房月银折,记的是银两开支,譬如月例,贵重礼品,修缮房屋,打赏宫廷到府送礼之人。” “煤炭库月折,记的是发放给的煤炭和烛火钱。” “菜钱月折,就是发放给各房各处就是菜金。” 他讲得很细致,一字一句,全部自耳蜗滑入心脏,再到脑子,叶秋漓都一一记着。 “月折之间可有重叠?”他又问。 叶秋漓小手握着紫毫,瞧着书案上账册,点了点头:“有。” “可知为何?”他盯着叶秋漓认真倾听的耳朵,问道。 叶秋漓摇了摇了头。 在叶府时,她只知每月得去银库领月钱。 但都是母亲身边的婢子去。 母亲亦会记录开支,可那也不过是个院里,嫡母从未教她这些,且她整日迷于诗文医术,也没想过这管理后宅的一应本事。 他随意翻出两本不同的月折,放在叶秋漓身前:“重叠,便是为了你今日查。” 叶秋漓眸光微亮,脑中茅塞顿开,唇角也上扬了几分,回眸看他,“对照着查,若有出入,一目了然?” 陆清旭望着她的眸子,点头。 “除了对收支,对相应物价,对人,此外,便是对照各处,库,房不同类的月折。” 恍然明白所有的叶秋漓,内心颇为惊喜,嘴角浅然扬起笑意,此刻梨涡轻陷,宛若嫣然春意。 可谁知男人眉头忽而绷紧,手中戒尺拍了拍书案,颇为冰冷又带着几分烦躁地来了句:“看书!看我作甚?” 第23章 樱花 叶秋漓乖巧坐正身子,目不斜视,直至陆清旭讲完全部,她都未曾回头看身后之人一眼。 细细给她讲了‘进-缴-存-该’,‘有来必有去,有去必相等’等记账规则,以及侯府一应管事处、档案房、随侍处、庄园处、回事处、听事处、执灯处、巡更处、银库、煤炭库、米库、饭房、厨房、神房、笔札房、浆洗房、水房、各门房等等......每月每年的大抵平均开支。 若高于往年往月太多,有问题。 若低于太多,亦有问题。 皆得细细琢磨。 明晃晃的烛火之下,叶秋漓将陆清旭所讲牢牢记在心中,又言简意赅地做了笔记,对照着账簿一看,果然清晰明了许多。 “你且看着,不懂问我。” 叶秋漓原想回头对他说句感谢,可忽然想起他刚刚凶巴巴的脸,还甩着戒尺,便没有回头,只保持此刻的姿势道:“多谢夫君。” “你夫君是账簿,还是那紫毫?”谁知男人冷不丁来了句。 叶秋漓心中懊恼,不是你刚刚说,不让我看你的吗? 烦人。 “多谢夫君。”她起身回头,甚至还恭恭敬敬屈膝福身,颔首行了个礼。 见此,陆清旭顿时:“......” 没心肝的玩意,还行礼? 男人没说话,沉默提着椅子坐回自己书案前,开始处理自己的事情。 他如今在五城兵马司任职,只是个七品副指挥使,虽说这上京富贵家的少爷公子,大多是七八品起步,可他怎会屈居于此。 且父亲当初不过是看不他惯日日青楼楚馆鬼混,觉得丢了侯府脸面,才给他谋了这差事,日后也不会提携他。 一切,只得靠他自己。 而近日事关侯府的流言颇多。 父亲几月前被陛下斥责,这事所造成的影响,至今未过去。结交党羽,干涉立储,桩桩件件,若得了实证,或陛下追根究底,侯府可就真要遭难了。 陆清旭握着狼毫,一边整理兵马司相关差务事宜,一边在脑中细细算盘宫中形势,眸光冷肃。 叶秋漓也在旁边书案,安静看着一应账簿。 烛火明亮,晚风轻拂,案牍之上,今夜的两人,可谓格外和谐,半尺之隔,谁都没有打扰谁,可又好似,谁都有陪着谁。 男人一身墨青色竹柏细纹云锦直缀,一条黑色纹虎角带系在腰间,黑发用银簪整齐绾起,束冠清爽而利落,烛火将他有棱有角的侧脸,映照的那线条更加硬朗。 叶秋漓不小心余光瞟到一眼,心脏随着烛火晃动了几下。 陆清旭这身型,这脸蛋,确实很不错。 猛然间,她又想起昨夜替他更衣沐浴时,白色里衣下......胸口腹部的线条,也是这般硬朗清晰,这男人似乎从内到外,都很硬,脾气也是。 冷不丁噎她一句时。 都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他了。 脑中因为陆清旭那张脸混乱了半秒,她猛然回神,立刻将思绪放在账簿上。 书页翻动时,发出轻浅的声音,随着微风在书房内萦绕,衬得这夜格外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 叶秋漓看得专注,忽而一声娇软俏媚的轻唤,将她鸡皮疙瘩都唤起来了。 “旭公子~” “旭公子还在忙着处理差务呢?” 翟纤云身娇体软,那呼唤声,可谓是既软侬又轻媚,听得叶秋漓心枝都乱颤,女人听了尚且如此,更不要说男人了。 细白的手指尖儿握住手中的食案,“纤云在小厨房亲手做了叠樱花酥,请公子......和少夫人品尝。” 翟纤云如今是大夫人送来的人。 虽着了琅妈妈一顿收拾,可毕竟有人撑腰,晚膳过后在小厨房捣鼓来捣鼓去,也未有人敢说她。 陆清旭抬起眸光,朝边上的人看了看,她正面色如常地翻看账簿,心中暗诽了句没心肝的,他冷眸睨向身前行礼鞠躬的人。 被他直直盯着,翟纤云唇角微抿,面上瞬然露出羞色,白皙脸颊渐渐泛红,“旭公子,尝尝这樱花酥吧?很可口的。” 说着她还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自己裙摆上。 那罗裙下摆,可不是错落有致地绣着几簇簇樱花,这暗语打的,也是没谁了。 陆清旭是秦楼楚馆常客,又是深沉腹黑的性子。 哪能看不出来这翟纤云的话里有话。 冷凌眸光落那罗裙樱花,他嘴角轻勾,说话时似笑非笑:“纤云姑娘的这衣裙,粉嫩淡雅,很别致嘛。” 听到这话,翟纤云唇角弧度更甚。 昨夜她原就想把人给伺候了。 可大公子说他公务繁忙,累了一日,暂时没心情,只得改日再让自己好好伺候他。 但其实昨夜,她就得了一个字——滚! 陆清旭向来是个阴晴不定的主,昨夜她满怀期待地进去,还未靠近浴桶,便被一身低沉怒音吼住脚步。 多半是差事烦忧,加之自己又是走宋氏大夫人的门路进来的,那老女人是陆清旭继母,肯定也因此迁怒了她。 不过昨晚的她还真就不信了。 自己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般的美女子,他陆清旭能忍得了几日? 宠幸之事,她以为还得再蛰伏些日子。 不曾想一碟樱花酥就搞定了。 看陆清旭颇有兴趣的模样,翟纤云趁热打铁,娇羞更甚:“公子可是,也喜欢樱花呢?” 陆清旭身子往木椅上倚靠,睥睨眼神之下,那慵懒随性的腹黑气质在瞬间散发出张力,“初樱动时艳,擅藻灼辉芳,古人的话,确有他的道理。” 说完,他余光又瞟了眼某人。 翟纤云喜不自胜,嘴角的笑都快咧到耳根了:“公子好眼光,奴婢也喜樱花,浑身上下,自外,到内,都有樱花的影子呢......” 叶秋漓微微蹙眉。 总觉这话,很怪。 自外,到内? 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且说的时候,翟纤云还故意停顿,望着陆清旭的媚眼狐味更重了。 陆清旭余光朝边上睨了眼。 叶秋漓纤细骨感的手捏着书,正漫不经心地翻到下一页,丝毫不在意他跟别人的对话。 心里莫名有些火大。 “旭公子,今夜,可要同纤云一齐赏樱?” 第24章 绽放 陆清旭嘴角隐匿冷意,“樱花酥自己做的?” “嗯,都是纤云自己做的。” “卖相倒不错,不过这樱花嘛,得亲自看着它绽放,那才最美,我家温婉的少夫人,你说,是吧?”浑重低魅的嗓音带着几分嘲弄的冷意,一字一句,夹杂着冰霜,直直刮进叶秋漓耳朵。 忽然被点名的叶秋漓,不留任何破绽地扬起笑,朝着男人微微颔首:“姹紫嫣红也不过半月花期,若能观其绽放,确是一桩雅事,且樱花花期更短,自是如此。” 翟纤云眼底暗露冷蔑。 这种木鱼疙瘩,怕是连他们在说什么都不知道吧,呵呵,当真笑死人了! “......”陆清旭眸子更黑,“既然我家娘子都说了,此乃雅事,你去厨房再做一碟。” “本公子,亲自,看着,你做。” 他亦说得一字一句。 话里有话,内涵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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