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而今尘尽光生,照破青山万朵。* 她不能于庙堂之上洗去外公的冤屈。但是她还能以笔为剑,扫去世人眼底尘埃,让更多人知晓外公熠熠生辉的一生。 - 陈霁星对新话本的预测,只准了一半。 有了《青梅记》的美名在前,只待清荣书斋甫一打出《青梅记前传》的招牌来,购书之人就纷至沓来,把书斋的门槛险些踩矮了一截。 但是仅仅于此,并不足以兑现如今的盛况。 但是房掌柜把这事当成一桩大事来办,早早派人在街头里巷地预热起来。阿妩但凡去坊间晃上一圈,什么茶楼勾栏,无不在谈论起《关锁记》中的故事。 喧嚣的程度,就连她这个作者见了,都不免为之咋舌。 也对,表兄早就预测过,有了《青梅记》的铺垫在前,外祖他又是名臣,京中的笼袖骄民,谁提起他不熟悉? 遑论君臣鱼水、桃李天下,亦是百姓们最津津乐道的故事之一。两厢推波助澜之下,不过短短数日,陈太师的名字,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坊间众人的口中。 只是,热闹的议论之下,往往还有另一种声音—— “你说,陈太师这么好的一位大人,怎么到头来跟咱们一样,成了平头百姓呢?” “还不是上头的那一位……” “嘘!莫要议论!” “有什么不敢说的,不就是那一位糊涂、不辨忠奸,才把这么好的陈太师给贬下去的么?” 《关锁记》中,并没有避讳外祖被贬为平民之事。尽管她的笔触尽量平静,可从建立衍朝的大开大合、到褫夺官身的惨淡下场,还是令闻着唏嘘、见者叹惋。 这也正是阿妩的目的之一。 她走出了茶楼,行至喧闹的大街上。日光洒在她皙白的面颊间,镀上一层溶溶淡淡的金粉。 阿妩知晓,她这一举动,确实可能给陈家带来麻烦。 但在看到父亲和叶大人书信,亲手拿到证明叶家和外祖清白的证据之后,一直以来被按下的冲动,却再也抑止不住。 她力有不逮,无法为含冤而死之人昭彰清白。若是再不写点什么,不撕破皇上虚伪的假面,如何平复心中的愤懑? 好在表兄对她保证了,舅舅以粮种为倚仗,起复是指日可待之事。即使她做些再过分的事情,皇上也只会佯装不知。 阿妩遥望向禁中的方向—— 不知九重宫阙之中的贵人,听见来自坊间的这股声音了么?听了之后,又会作何反应? 她不知道,禁中有人确实注意到了《关锁记》。只是那个人并非是皇上,而是与她有着不解之孽缘的大公主。 - 凤栖宫,侧殿。 一本《关锁记》被散乱地摊开在书桌上,大公主一边抄起书来扇风,一边冷冷地睨着下首跪着的内侍。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京中的新鲜事?” “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内侍一边不住地哀哀磕头,一边心底叫苦不迭。 自从公主上一回在皇上面前,被三皇子落了面子之后,日日心气不顺,不是在皇后那处大吐苦水,就是以折磨他们这些下人为乐。 内侍们叫苦不迭。 就有一人想了个办法——不如搜罗些京中时兴的玩意儿,逗公主开心,好转移下她的注意力。 谁知道,这一搜罗反而弄巧成拙,惹得公主愈发盛怒了。 内侍偷偷揩了揩眼角的泪水——他明明记得,上一回有人献上了《青梅记》,明明让公主开怀大悦,发下了不少赏赐啊? 怎么他献上《关锁记》,公主就莫名其妙地发起火来了呢 “呵……” 大公主再度翻开书页,随意看了几眼之后又阖上。尖利的指甲反复摩挲起了封面上的人名。 陈甫。 她恨声地念了一遍,眼底变得愈发晦暗。 她怎么会忘呢?就是这个名字胆敢拒绝她,还让她沦落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忽地,她站起了身来,一脚踹开不住磕头的内侍:“起开,别挡本公主的道。” 内侍额角被鞋尖的珠宝刺开一个口中,却一声痛也不敢呼出声。此刻的他,唯余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趴坐在地上,望向了大公主离开的方向。 大公主这是……要去御书房? 内侍没猜错,大公主此行正是直奔向了御书房去。她走得风风火火,甚至不顾内侍的阻拦,径自闯进御书房中。 “皇父!” 正在批阅奏折的皇上,听见这一声叫唤,只微微皱了皱眉,却并不见多少讶异,显然是已经习惯了。 “朝珠,又有什么事情?” “皇父,我这次来,可是为了一件正事!” 皇上闻言,连头也不抬,只口中敷衍道:“哦?那你说说看罢,是什么正事啊?” “啪。” 大公主把《关锁记》重重地甩在了桌上:“皇父,有人在坊间散播于您不利的流言,被我抓了个正着。” “哦?” 皇上终于抬起头来:“是谁?” 大公主的指尖,落在了《关锁记》上的作者之处:“回皇父,就是您钦点的今科探花郎,陈太师的远房亲戚,陈甫。” “他在此书中,大肆污蔑您不辨忠奸、残害忠良!如今此书,已经在坊间传开了!” 皇上拿起了,随手翻了几页,脸色变得愈发难堪。 大公主见状,心底一阵快意—— 三皇子仗着皇父的宠爱,她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他区区一个探花郎,自己堂堂公主之尊,还收拾不了? “陈甫其人,分明沐浴天恩,是皇父门生,却意欲为罪臣招魂。如此行径,当真是其心可诛!” 她觑着皇上明灭变幻的脸色:“皇父,您可要重重治他的罪!”
第76章 掉马(下) 露出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大公主本以为, 皇父听了通禀之后,会在盛怒之下如她所愿,狠狠治上陈甫的罪。 说不定, 当场宣布将此人下狱也说不定。 逆料,她的想象却落了空。 皇上草草翻了翻《关锁记》之后, 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将话本重重一阖:“朕知晓了, 你先下去罢。” 啊? 大公主愕然地立在原地——皇父怎么是这么个反应? “皇父, 您……不治陈甫的罪么?” 皇上闻言, 轻轻掀起眼皮。 他心情不佳, 语气也带上几分不善之意:“到底是朕治他的罪,还是你想治他的罪?” 心思被一句话戳破,大公主顿时涨红了脸:“女儿没有……” 皇上只望着大公主, 一言不发。他这个女儿,心思实在是太浅了,让人一看就透。 表面上为他的名声担忧, 实际上不过是想借他的怒气, 狠狠惩罚一番自己看不顺眼之人罢了。 至于陈甫…… 皇上的目光, 落在话本的封面上,霎时又阴鸷了几分。 朝珠有一句话没说错, 既成了他的门生, 又想为陈朝安那个老东西招魂,这个陈甫着实其心可诛。 只是, 现在外面正是物议纷纷, 他平白把人处置了, 岂不是落人口实、显得? 还有陈弈英那小子手中的筹码…… 他也不能不忌惮。 皇上面色阴翳。迟早有一天, 他会亲手收拾掉这个人。只是, 现在不到时候而已。 他摆了摆手, 不耐道:“你先下去罢!” 逆料,大公主见目的并未得逞,却不依了。 她恨恨跺脚道:“皇父,为何您对三弟有求必应,女儿所求,却回回不应?您实在是太偏心了!” 皇上僵硬地扯了扯唇角。 这能一样么?三儿求的是什么,她求的又是什么?他能轻易开口答应,就见了鬼了。 但他懒得多费口舌:“那你待如何?” “我……” 大公主见事情有门,眼珠一转,当即提议道:“女儿要您下旨,把陈甫召入宫中,与女儿当面对质。您依还是不依?” 即使不能让陈甫当场下狱,也能狠狠折辱他一番,让他敢怒不敢言。如此算下来,自己也不亏。 她心底噼里啪啦的算盘声,一点也藏不住,全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 他沉吟了一番,到底心软。 召个不起眼的臣子而已,不用费他什么事儿,就能哄得朝珠开心。再者说,陈家也需要好好敲打了。 他召了内侍:“传旨去陈府,命陈甫即刻入宫。” “是。” - 春袖一接到洛书的报信,就从陈府赶到了别院之中。想早日见一见自己的兄长。 一见到叶穹,她莹莹的眸子焕生出光彩来:“阿兄!” 两人上一回相见,还是世子去西北之前。 这些日子,她攒了一篮子的话想说。阿兄尚且不知道呢,阴差阳错之下,她拿到了能证明父亲清白的铮铮铁证。 叶穹如门神一般,沉默地伫立着。见了春袖之后,眼底浮现几缕激动之色,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他指了指里间,放轻了声音:“世子和赵将军正在谈事情呢。妹妹你过一会儿再来找我罢。” 只见菱花木门紧紧掩着,影影绰绰映出两个人影,偶尔飘出一两声听不清的絮语。 赵怀威将军常年驻守西北边陲,这个时节却秘密来到了京城,与世子会和密谈。 春袖的心脏怦怦直跳,一瞬间好似明白了什么。纵使有满腹的话想 “那阿兄,我晚些再来找你。” 叶穹点了点头,继续如门神一般,沉默地驻守在书房的门前,守卫着屋内两人交谈。 门扉掩映,阻隔了刺目的日光。 “世子,您腿上的伤,恢复得如何了?” “于行动已然无碍。” 谢蕴淡声回答之后,立刻转移了话题:“赵将军此番来到京城,不知带来了多少人马?” “嘿嘿。” 赵怀威未觉有异,期待地搓了搓手:“按照世子您的吩咐,这回老夫只带了精锐三千人来。剩下的都留在渔阳,固守着后方呢,定不会让戎人来犯一点儿。” 三千西北军的精锐,把握住守卫松懈的京城,绰绰有余。 “他们现下都驻扎在什么地方?” “就在城外的山脚驻扎着呢,世子只要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能披挂上阵,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谢蕴的剑眉微拧:“莫要造太多杀孽。” “是,是。老夫都吩咐过的,让他们轻点下手。毕竟都是咱们大衍的子民,不是北戎那群狼犬。” 赵怀威再度搓了搓手。 虽说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可是有世子这般宽仁的主子,才让他们做下属的心底安稳啊。毕竟,这回可不是上阵打仗,只肖把狗皇帝拉下马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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