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音目光刚自她身上转开,又见祭坛一侧站着陆迢,与她目光碰上,陆迢微笑抬手,他身后跟着陆正念,乖顺地收着手看着她这里。 先前那名青衫官员又上前,立于祭坛前收尾,还有几句祝祷之言,一时诵念有声。 舜音冲陆迢父女微微颔首致意,瞥一眼身旁的穆长洲,突觉这场面有些奇特,忍不住轻声说:“原来穆二哥也不只是一些人的眼中刺。” 穆长洲转头看她,压着声:“什么?” 她却只摇了下头:“我随口说的。” 忽来一阵急促脚步声,自后方而来,直奔祭坛。 舜音没留意,直到身后传来胡孛儿的大嗓门:“军司,刘都督刚派出关口的兵马遭遇了敌军先锋,受挫而归!” 众人顿时哗然,舜音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穆长洲施施然回头说:“此事不必报我,去报总管。”言下之意他已无统调之权,没有知道的必要。 胡孛儿嘴一闭,退去一旁了。 舜音看了眼穆长洲,已没那么诧异,总觉得这是他刻意的安排。 原本祈福是为了稳定民心,眼下场面倒像是更慌乱了。 穆长洲吩咐几名官员好好完成祭祀后续,不可马虎,又说了两句祈愿刘都督一定得胜的好话,转身看一眼舜音,往回走。 舜音跟着他走了几步,忽而低语:“你上车来。”说完自己先行一步,登上了马车。 穆长洲脚步一停,看过左右,没再骑马,跟过去,衣摆一掀,上了她车中。 马车缓缓驶出,穆长洲坐在她侧面,离她很近,彼此几乎小腿相贴,先开口道:“是要说你先前想说的话了?” 正好,他还记得。舜音没直接说:“穆二哥此次谋划,我已多少明了,要靠战事扭转局面,唯有一点,刘乾泰不能胜。” 穆长洲口气似笑非笑:“他也没那个本事胜。” 这才交给他兵权不到一日,就遭遇战败,且还全城皆知了。 舜音说:“他胜不了,你却需一击必胜,才更能显出你无可取代。” 穆长洲似很放松,身形随车驶动而轻晃:“所以?” 舜音微微倾身,声放低:“所以趁今日人多,该出去一探,以掌握先机。” 穆长洲说:“我现在出不去。” “你自然出不去,也不能调兵,便是一个斥候,也会被刘乾泰盯着,但要送几个人出去就简单多了。”舜音清晰说完,“所以只能我去。” 穆长洲一瞬冷声:“你说什么?” 车外投入路边灯火,自他肩头一晃而过。舜音听出他口气不好,自己也跟着严肃许多:“你分明知道该派人去探,我只不过是主动提了罢了。” 是该去探,可没叫她自己去。穆长洲一言不发。 马车在一片沉默中驶至军司府门前,刚停下,他径自掀帘下了车。 舜音看着他颀长身影毫不停顿地自眼前离开,立即跟下去。 穆长洲进了府门,一摆手,左右侍从纷纷退去,远远避开。 走至廊上,他才回身,压着声:“音娘真是够尽心了。” 舜音跟上他脚步:“穆二哥是不想让我去了。” 穆长洲沉着脸:“知道还要去?” 舜音脸色一样不好,低声说:“有敌来犯,本为退敌我也该一探,何况这对你现在而言十分重要。” 穆长洲眉眼一动,似被最后一句取悦了,竟牵了下嘴角,却又没什么笑意。 舜音紧跟着就说:“对我也重要,无疾刚晋升,我还不想我的事才一半就断了。” 穆长洲薄唇一抿:“到底是为你,还是为我?” 舜音不觉拧眉:“有区别吗?”说着竟有些泄气,声也淡了,“早知还不如当初不答应帮你,倒也不必绑在一处了。”说完要走。 穆长洲霍然欺身拦在她身前,一手扣住她腰。 舜音顿时停步,背抵上廊柱。 穆长洲低头与她对视,眉眼低压,被她话给弄的:“确实,没区别。你就不怕凶险?” 舜音呼吸一急,声反而轻了:“不怕就不会与你说了。” 穆长洲的脸色似是好了一点。 她看了看左右,生怕有人过来,被他扣着的腰身似已绷紧,声更轻:“不是你说要权势就要不择手段,现在不要了?” 穆长洲紧盯着她,突然说:“我想要的太多了。” 沉沉的一句撞入她右耳,那只手在她腰上一抽,似重重抹了一道,才拿开。舜音顿时身上一松,腰上却似还留着他的力道,顺口气,看着他,觉得他话里有话一般。 穆长洲走开两步,眉仍压着:“你要什么?” 舜音一愣,才知他同意了,忙说:“往北的地形舆图,护卫,我可不想真遇险。” 穆长洲看她一眼,脸色似又好了一些,转头唤了声昌风。 昌风飞快从远处跑来。 他吩咐:“去把胡孛儿和弓卫都叫来,再按夫人所言准备舆图。” 昌风即刻去办。 胡孛儿早一路跟来了,听说军司叫他,颠颠地进了门,直奔廊上,压着粗嗓得意:“军司,如何?照你吩咐一直盯着那姓刘的动向,果然他不济!我去报得可是时候?” 穆长洲现在没心思夸他,走出两步:“有事吩咐你。” 胡孛儿跟近听他说话,才几句,就忍不住往廊上的舜音瞅,眼睛越瞪越圆。 舜音趁他们说话,将舆图要求告知昌风,快步返回后院,回房褪去胡衣,换上圆领袍,等不及叫胜雨,自己就束好了发髻。 再走回来时,昌风已捧着她要的舆图送来,是从主屋中取来的,一边道:“弓卫已在府外等候。” 舜音接过,拿在手里,又去看穆长洲。 他已交代完胡孛儿,目光上下看她,又招手唤昌风过去交代了几句,转身往外走时说:“跟我走。” 舜音立即会意跟上。 府门前的灯火熄了两盏,像是有意让四周更暗,昌风领着几人迅速准备,无人出声,忙而不乱。 一行弓卫聚集等在暗处,携弓带刀。 两匹马牵来,停在阶下,舜音坐上马背,看向一旁,穆长洲翻身上马,一扯缰绳,当先带路。 一路直往城下,今晚四处是人,无人注意他们,眼下只怕都在议论着刘乾泰的首战首败。 直至接近西城门,穆长洲才停顿,一手扯过她马缰,靠近低头说:“西城门今日有张君奉在,自西城门出去,绕至北面往关口,胡孛儿会打点,别人不会知道你行踪。” 马匹离近,舜音的腿也贴着他的腿,点点头,记住了。 穆长洲又说:“不能太久。” “三日,”她低低说,“最多三日。” 穆长洲头才抬起:“三日,够了。” 舜音要拿过缰绳,忽觉他手还没松,不禁又看他。 穆长洲直起身,松开了手,点一下头。 舜音才打马往前。 穆长洲看着她直往西城门而去,朝旁看一眼。 胡孛儿骑马跟到此时,立即跟过去安排了。 他又招一下手。 正要跟上的弓卫立即上前,向他垂首。 他眼睛盯着舜音,口中问:“知道该怎么做?” 为首的弓卫回:“是,护卫夫人在外会谨遵避讳,不会失礼。” 穆长洲皱眉,谁说这个:“夫人安全最重要。”他沉下声,“夫人若回不来,你们也别回来了。” 众人立时无声抱拳,飞快朝着远去的身影跟了过去。
第四十二章 幽幽关城横在山坳之间, 并不长,却极其险要,在浓浓夜色中巍巍高矗, 如天难攀。 此刻下方的关城大门却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胡孛儿站在口子前低声道:“快!要走就现在!” 一行人立即穿行而出。 胡孛儿眼见着那领头坐于马上的纤挑身影出去了, 摸摸络腮胡, 一脸不解, 转头又招呼守关将士:“赶紧关门!只当无人来过!” 将士们忙将门关上,轻手轻脚的,几乎没弄出声响。 舜音出了关口,一夹马腹, 瞬间提速,直往前行。 身后弓卫无声紧随,只余蹄声急切。 天上无月,旷野有风,正是夜行的好时机。 直至一处背风坡下, 四下隐蔽, 她勒住了马。 众弓卫跟着停下,见到她在黑暗中抬起手像招了一下, 立即围聚上前。 舜音低声说:“此行除去护卫, 你们还要行斥候之事,按我吩咐行动,不可冒进。” 弓卫们似有一瞬的迟疑,但马上就低低称是。 舜音开始低声安排要探的事务,一件一件, 大到方位,小到地上痕迹, 事无巨细,全都交代清楚。 但每两人只交代一项,这些人只能轮番行动,不可全部离开,她要保证自身安全,否则这趟出来就不是助力,而是累赘了。 事情全交代完,夜色又浓了一分。 她并未停顿,抓紧缰绳:“都随我走。” 所有弓卫又跟上她远去…… 朝阳洒至城头上时,张君奉从西城门上下来,老远看见胡孛儿跨着匹栗色大马而来,赶紧打了个眼色,凑上前问:“昨晚怎么回事?” 胡孛儿从马上下来,左右瞅瞅,压着嗓子回:“我如何知道!反正军司是这么安排的!若非他亲口下令,我都不信!” 张君奉嘀咕:“真怪……” 实在想不透,军司好好的把夫人送出去做什么?以往出远门总带着她也就罢了,这节骨眼上竟将她弄出关去,眼下那里可不太平了。 “你这里昨晚又如何?”胡孛儿问。 张君奉“嚯”一声,低语:“我只知道军司在城下站了许久才走。” 看那样子,都怀疑是想要亲自跟着去了。 当街来了一阵马蹄声,二人看过去,顿时不再多言。 来的是昌风,近前下马,向二人见礼,低声说:“军司吩咐,一切按计划行事,且要加快。” 张君奉和胡孛儿对视一眼,都已正色。 总管府下令转交统兵之权当日,穆长洲就已私下与他们交代好了各项事宜,只不过没这般紧急,眼下看来是要尽快收回兵权了。 二人点头领命,立即各自走开去办正事…… 日头升高,往北而去的草原一望无际,唯几处碎石遍布的沟壑可供藏身。 几匹快马接近,马蹄上都裹了厚厚的布帛,此刻早已沾满尘泥。 到近处停下,马上的弓卫下来,下到沟壑,向其中栖身的人见礼,而后近前,低声禀报所探情形。 舜音坐在暗处,细细听完,展开手中舆图,手指点在自己所在位置,缓缓上移往北,停了停,大概确定了方位。 弓卫毕竟职责是护卫,不是真正的斥候,临时按她吩咐去探,也只能探些大概,但对于她筛选可用消息已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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