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音先前听陆迢说此番功劳不一般就想好了,特地等到了现在,就为了说这个。 附近几州,凉州周围,她都已去过,只有边远的河西之地未曾踏足,一旦都有涉猎,整个河西之地的大致情形也就摸清了。 她摇头:“没有了,其他于我而言都是无用之物。” 穆长洲咀嚼着她的话,动手解了护臂,忽而走近一步。 舜音几乎下意识一让,顿时坐在了行军榻上,仰头,脸色淡淡地看着他,只眼神在灯火里流转微动。 穆长洲身一顿,似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垂眼看着她光洁的额角,衣摆一掀,在她身侧坐下,上下打量她身上,低声说:“还记着昨夜?” 舜音被他的话弄得耳后一热,看他一眼,故意说:“没有,忘了。” 穆长洲偏头到她耳边:“你记性这么好,怎么可能忘了?”他顿了顿,声更低,“只不过你我现在正处风口浪尖,还不能再来一个。” 舜音一愣,紧跟着才反应过来,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倒像是解释,一下想起他最后的倏然而退,自己其实已经猜到,他还不想留下子嗣,转开眼,低声回:“没什么,我也不想。” 腰忽被一把扣住,穆长洲问:“现在不想,以后也不会想?” 舜音蹙眉,她有许多事要做,根本没想过这些,当初都没想到会嫁给他,又如何能想象得出他们的子嗣,站起身,轻声说:“以后的事我不知道。” 穆长洲口中哼笑一声,腿一伸,伸手又将她一把扣了回来。 舜音一下坐到他腿上,回头正对着他脸,他腿一收,手臂收拢,将她死死制住。 “音娘还如少时一样,话总说得不留余地。”穆长洲盯着她。 舜音无法动弹,身下就是他结实的腿,胸口一下起,一下伏,听他说起少时,神情淡下,回看他双眼:“那穆二哥何必问我?” 穆长洲说:“不问你问谁?你不是我夫人?” 舜音一动不动,被他长腿禁锢,只觉他身上硬实如绷,心口略急,和他对视一瞬,终于轻声说:“是,你松开。” 穆长洲没松,反而更近,脸几乎贴到她耳边。 她不觉屏住了呼吸,感觉他滚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就拂在自己右耳边。 耳垂上忽而一麻,紧跟着一坠,多了什么东西,他另一只手已抚去了她左耳。 很快,他退开,手指在她耳下一拨:“无用之物,却可衬音娘这样的有用之人。” 是他从信礼中选来的。 说完终于松开腿,手在她腰上一托,起身出去。 外面依然不断传来将士们的说话声响。 帐门边快步而来兵卒,似端来了清水,他在帐外撩水清洗,水声轻响。 舜音又坐到行军榻上,终于抬手去摸,才觉出是耳坠。 金丝盘绕出球状的圆坠,里面似藏着小珠,连着细链耳钩,挂在她耳垂上。 此时才反应过来,他先前忽然接近是要干什么。
第五十四章 凉州兵马这番声势浩大的进驻, 才一夜,闲田附近就已平定安稳。 四下恢复安宁,直至次日天明, 扎营之处才又有了各种动静,胡孛儿的大嗓门在唤众人赶紧准备, 尤为突出。 舜音自行军榻上坐起, 看一眼旁边, 另一张行军榻毫无缝隙地挨着,如同连成了一张床,穆长洲起身比她早得多,已不见人影。 隐隐有些感觉, 昨夜他似乎一直紧靠,是搂着她睡的。她半睡半醒间好几次想拨开他手臂,又被他扣回去,最后他一手扣紧她腰,摁住她, 无端用了力气, 她动不了也逃不脱,只觉背紧贴他胸膛, 腿紧贴着他腿, 后面就这样睡熟了…… 舜音抿抿唇,思绪一停,起身下榻,看一眼身上,一夜和衣而眠, 穿的戎装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了,也可能是被他压皱的。 扭过头, 忽见脚边一张矮矮的马扎上放着衣裙,都是她的衣裳,她不禁朝紧闭的帐门看一眼,应当是先前的和谈队伍赶来会合了,行李也带了过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给她送进来的。 她立即拿了,转头去换,忽觉耳上一晃,抬手去摸,又摸到那副耳坠。 营帐外,人动马嘶,已在准备回城事宜。 赶来犒军的凉州官员们一早就已先行回城,会合而来的和谈队伍昨晚后半夜才到,此刻又重新列了队伍,准备启程。 穆长洲新换袍衫,束臂紧腰,立于营帐外围的空地上,事无巨细,一件一件吩咐了驻扎在此的兵马,此番“和谈”所造成的兵马损失,则要回城后再细报给他处理。 众人领命退去,他才转头看向昨夜休息的营帐。 帘门一掀,舜音走了出来,身上已换过衣裳,上着对襟窄袖檀衫,下束及地褶裥长裙,紧束高腰,手中拿着帷帽。 看着与出来时的模样几乎没有分别,仿佛这一路的惊险也从未经历过。 和谈队伍里一名随侍上前见礼提醒:“夫人,可以返回凉州了。” 舜音“嗯”一声,走近过来,目光与他对视。 昨晚之后,到现在好像还没说过话。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穆长洲盯着她,忽而朝她耳垂上扫去一眼。 舜音看到他眼神,眼光一动,低声说:“我收起来了。”说完戴上了帷帽,遮住了脸。 穆长洲薄唇微微一扯,转头招一下手,示意兵卒备马,口中说:“你想戴就戴。” 反正也不过是一件她口中的无用之物…… 一清早,凉州城的东城门处,忽有快马自城中方向急急驰来。 封无疾天不亮就出了军司府,一路疾驰行到此,身上袍衫圆领都微斜,也顾不得去整理,下了马,便往城头上张望。 张君奉自城头上下来,正要带几个兵卒出城去看情形,一看到他就停下:“封郎君怎又来等,都说了让你不必着急!” 封无疾哪能不急,这些时日只听说和谈生变,光是遇刺一事已经让他寝食难安,皱眉说:“我阿姊还未回来,怎能不急,你不若也带我出去找找,我实在坐不住。” 张君奉负责照应军司府,能让他在城中自由走动就不错了,哪能领他恣意随行,他可是顶着个中原昭武校尉的头衔来的,敷衍回:“放心好了,有军司在,夫人必不会有事。” 封无疾皱眉更紧:“那谁知道,穆二哥到底是文人出身,如今都遇刺了,或许自身都难保。” “……”张君奉险些没翻白眼,这是把他们军司想得多不顶用,话不投机,干脆上马就出城去了。 封无疾见他说走就走,其他话都没来得及问,急得来回踱步,忽见有人自城中大街打马而至,顾不上多想就快步走了过去。 阎会真一身胡衣,坐在马背上,身后带着几个随从缓缓过来,看到他在,顿时没好气道:“你怎会在此?” 封无疾眼下没心思与她说这些,凑近马前问:“你可知眼下外面情形如何?” 阎会真下了马背,故意往一边走:“我知道又为何要告诉你?” 封无疾神情严肃,拦在她马前:“若觉我先前得罪,我今日就向你赔礼道歉好了,只要你告诉我,我阿姊眼下如何。” 阎会真停住,看他这模样,还拦着她的马,哪像赔礼道歉了!却见他脸色认真,又是真着急,“哼”一声说:“你怎就确信我一定会有消息?” 封无疾眉心皱紧,打量她:“你们好歹也是当地一族,莫非还比不上我这外来的?” 阎会真半分受不住激将,立即气道:“你是傻了不成,闲田都收回来了,队伍自然也将返回,这几日过去,应当都要到了,否则我来此做什么?” 封无疾一愣:“真的?” 二人正大眼瞪小眼地杵着,忽听上方守城的兵卒大喊出声:“军司回城!军司回城!” 顿时齐刷刷扭头往外望。 出城去观望情形的张君奉当先打马返回,其后一行队伍正自城外远处而来。 收回闲田不是小事,城中附近的百姓闻风而动,纷纷赶来观望。 封无疾抬脚就想往城门下去,人却已多,难以接近,被一挤,只能站在道边,扭头就见阎会真也被挤在此处。 彼此四目相对,又各自扭头。 封无疾忽觉肩被一挤,头转回来才发现是阎会真的肩膀被挤得碰到了他,头一回跟一个女子这么近,竟有些不自在,正要让开,想起方才的事,又侧身在她跟前挡了下:“算了,只当是换你刚才给的消息了。” 阎会真看见他挡在面前的肩背,还愣了愣,一听见他话就翻个白眼:“谁稀罕……” 没再说,队伍已进城。 兵卒们分列于入城大道两侧,隔开人群,胡孛儿领一小队兵马当前开道,后面人马缓缓而来。 穆长洲束袍冠发,弓挂马后,腰佩横刀,身形本就颀伟英挺,又跨高马而来,队伍中出挑夺目,几乎一眼就能被瞧见。 他马前马后都离其他官员兵卒一段距离,只始终紧邻一马,在他左侧稍后一步,马上坐着头戴帷帽、身姿纤柔的女人身影。 队伍庄重,周遭也无人出声,看着他们在眼前缓缓经过。 阎会真垫脚,隔着封无疾的肩膀看出去,就见军司一脸沉肃,似乎毫无笑意,目光却不时往后,转去紧邻在旁的女人身上时,眉眼间像又多了些什么,甚至让人觉得模样陌生,像是莫名多出了一丝柔情缠绵。 舜音隔着帷帽垂纱,没留意身旁男人的目光,正看着道旁,忽然看见封无疾身影,立即稍稍抬手,示意他别急,回府再说。 封无疾一看到她身影就松了口气,总算放心,她还安然无恙,赶紧点了点头。 队伍在眼前缓缓而过。 封无疾一回身,发现阎会真已经去后面随从处牵马了。 “我走了,”她闷声说,“反正与我也没关系,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罢了。” 封无疾听她这么说,顺耳许多,倒像是想开了,心想一定是自己之前那番话奏了效,都快得意,跟上两步,抱拳说:“今日的事多谢了,便算我赔礼道歉吧。” 阎会真瞥他一眼:“我只是念在你阿姊为人还不错才说的,至少她比你是好多了。” 封无疾被说了却不在意,反而道:“你既说我阿姊不错,我倒又觉得你人不错了。” “……”阎会真脸上一燥,瞪他一眼,气不打一处来,“谁要你觉得不错!这也算赔礼道歉?你且给我欠着!”说完上马就走了。 封无疾目视她走远,撇撇嘴,赶紧也上马,赶回军司府去。 和谈队伍一路不停,并未直回军司府,而是先往城北的总管府而去。 然而行至官署处,却骤然一停。 胡孛儿领头,张君奉跟在后,此刻二人全都打马往前一段,又齐齐回头看着穆长洲,胡孛儿的脸色已不好看,看着都像要骂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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