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为女儿话本看得多了,没了规矩,令她在家中罚抄书本,不允她外出。 之后母女二人便疏远了些,她还曾心中暗自纳闷,觉得这个小女儿不再与她亲近,也恐慌过。 想了许多缘由,却没想到症结就在自己的身上了。 “婉宁病愈的那日,我被刑狱司的人抓走,就在当夜,那邪祟便找上门了。” 姚翝摸了摸妻子的头发,将所有的事一五一十的跟她道来: “只是你不明内里,又护女心切,阴差阳错之下暂时将‘他’赶走。” 他顿了顿: “我原本令若筠找你要了那块蛇皮,想让他交到将军府的人手里,请将军府的人帮忙……” 可是姚若筠还没有来得及行动,将军府的人第二日便闻迅赶来了姚家。 “守宁央求世子帮忙,请他驱赶邪祟。” 他低声道: “此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府中人中了妖法,睡得极沉,是世子帮了大忙,将婉宁保住。而守宁因此欠了人情,后面陪世子出城剿妖,都是早说好的。” 柳氏恍然大悟。 以前许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如今经姚翝一解释后,便都想得通了。 她想起长公主一家三口来姚家那日,她看到姚守宁唤世子作‘爹’,当时羞怒难当,还要拿东西打她。 事后姚守宁下跪认错,姚婉宁也跟着哭声求情。 “……” 柳氏的手又开始抖。 若一切如姚翝所说,姚守宁之所以如此,是想求世子帮忙。 而她之所以求世子帮忙,一切都是因为她无意中使得姚婉宁中了邪术,女儿只是想要为她收拾善后。 那她发的那些火,说的那些话,岂不是使得两个女儿都受尽了委屈? 不知姚婉宁当时知不知道个中详情,若她早就知道一切,却在当日不声不响,替姚守宁下跪向自己认错,不知心中是个什么感受?
第227章 梦醒了 “我怎么配当母亲呢?” 柳氏向来骄傲要强,性格固执,从不认错,此时却悔得心中滴血,欲哭无泪,一时之间痛苦到极致,却只能喃喃自责: “原来当日世子约她狩猎,是这个缘故。” 她为此十分不快,后面还是丈夫宽慰她才勉强同意姚守宁出门的。 “那妖邪……”她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再问: “是什么来历?” “应该是白陵江的‘河神’。” 姚翝见她神色灰败难看,却倔强不肯哭的样子,拍了拍她后背: “你还记得,家中闹了贼的那两夜,你做过什么梦吗?” 起初听了丈夫这话,柳氏还要下意识的摇头: “我记不得……” 只是话刚一说出口,柳氏一下就僵住了。 闹贼的事已经过去好些时日,近来姚家发生的事也多,姚翝若问别的,柳氏恐怕早就已经抛到脑后。 可偏偏他问的是那两日柳氏做的梦。 她本来想说不记得,但夫妻二人的谈话却如一柄钥匙,打开了柳氏记忆,令她一下就想起那两晚发生过的事了。 她做过梦! 与姚守宁吵架那天,她还记得,小女儿晚饭后吵着要跟姚婉宁睡觉,她当时十分不快,事后与自己的乳母吐槽。 话说到一半,却不知不觉的就睡过去了。 梦中她听到了敲锣打鼓声,像是谁家有喜事要办似的。 她后来惦记两个女儿,硬生生从梦中惊醒,发现其他人都像是睡着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确实是一个诡异、古怪之处。 不过当时姚家进贼一事将她吓得不轻,她便下意识的将这些古怪事给忽略了。 而第二场梦境,则是在第二天夜里。 她同样梦到家中办起了喜事,本来应该在大狱之中的姚翝归来,二人身穿盛装,坐在正堂之中,长女姚婉宁与一陌生男子拜堂成亲了! 这件事情实在荒谬,而最荒谬的,则是在那之后,柳氏无意中听到家中有下人讨论,说是两夜梦到都在喝大小姐的喜酒。 此后柳氏询问曹嬷嬷,竟得知府里的人连着两夜都做了相同的梦。 柳氏那时对于妖邪存在一事十分反感,且事情涉及到了姚婉宁,再加上又担忧惹祸——那时姚翝、苏妙真姐弟接连入狱,她已经焦头烂额,深怕‘谣言’一传,引发了镇魔司关注,给姚家带来灭顶之灾。 因此从那以后,柳氏借着家中进贼一事,狠狠整顿了一番家中的仆从,勒令他们不得张嘴胡说,便将这事儿强行压下去了。 家中无人再敢讨论那两场梦中的婚礼,柳氏也刻意的想要遗忘这件事,哪知今日姚翝一提,那些往事便都想起来了。 “我……”柳氏语塞。 但姚翝与她夫妻多年,对她再了解不过,看她表情,便猜她已经想起了什么。 他目光落到柳氏的脸上,见她紧闭了眼,强作镇定。 但那眼睫却颤个不停,显然已经十分恐慌了。 “你取水之事,便如向‘他’下了聘礼,使他在婉宁身上打下了烙印。” 事情的真相十分残忍,但姚翝既然已经说开了,便没有再想瞒过柳氏: “那粒朱砂痣,便是如此来的。” 妻子的脸色更白,那双手冰凉,紧紧将腿上的裙摆攥住。 姚翝心疼的去握她的手,怕她伤害自己,又道: “那夜你遇到的‘贼’,应该就是‘他’了。” “这怎么能作数呢?婉宁并不知晓,一切都是我的错……” 柳氏紧闭着眼睛,声音轻得近乎呓语: “是我的错。” 见她如此,姚翝苦笑了两声: “婉宁说得很对,事情已经发生了,自责也没有用。” “最重要的,‘河神’两次前来都被赶跑,婉宁也好端端的,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总能想到办法应对的。” 他宽慰柳氏: “再加上将军府的人也知道此事,因涉及到了妖蛊,所以你也知道,长公主、陆将军夫妇都没有置身事外的意思,我们尽量配合,说不定能解决此事的。” 柳氏神情忧郁,没有说话。 姚翝与她成婚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神色。 她必定是自责极了,这会儿也不可能被他三言两语便宽慰住。 他大声的唤曹嬷嬷进来,两人打了热水,供柳氏简单洗漱。 夜已深了,她忙了数日,早就已经累了。 今晚又发生了这些事,柳氏以往的认知受到了剧烈的冲击,姚翝帮着曹嬷嬷一起服侍了妻子躺下。 曹嬷嬷一脸担忧。 她将柳氏奶大,又一直跟在她身边,她内心之中既拿柳氏当女儿一样疼爱,又拿柳氏当主人一样关心、敬重,见她这模样,实在担心极了。 只是她年纪也不小了,跟着劳累了这些天,站了一阵腿都在抖。 姚翝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自顾去睡。 曹嬷嬷知他性情,也对他十分信得过,见此情景,只得叹了口气,小心的将屋门关上,也跟着退出屋中。 屋里留了一盏小灯未熄,透过床幔照入床榻之中。 柳氏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事重重。 “你说,妙真她是不是也中邪了?” 她总是翻身,自然也知道丈夫还没睡,只是她不敢转身去看丈夫的脸,深怕看到失望与自责之色。 “我不知道——” 姚翝沉默了半晌,说了这样一个回答。 他不愿意说一个晚辈的坏话,可许多事情早有端倪,柳氏当初看不清楚的,如今应该也能想得清楚了。 西城案件牵扯出了苏妙真姐弟,而姚守宁与她不合的事,姚翝纵然不常在家,也隐约有所耳闻的。 他知道苏妙真十分讨柳氏欢心,原本以为这个妻子的外甥女是温婉而顺从的性格,可今夜听到她与姚婉宁吵架,便知她以往怕是压抑了真实性情的。 柳氏没有说话,却死死的咬紧了嘴唇,重重将手握住。 “你说,守宁会不会恨我?” 沉默了许久之后,柳氏突然再度颤声问出这样一句话: “我不明事理,对她数次喝责。” 将军府之行,因她送画一事,对她大声责备,将她骂哭。 “……长公主来家里那一次,她唤世子作‘爹’,想必也是因为想讨好世子,请他帮忙的缘故……” “……” 姚翝欲伸手出去揽她入怀的手听到这话时,顿时僵住。 什么唤爹?什么讨好世子?他怎么不知道呢? 柳氏不知他内心疑问,还在自顾自的诉说着心中的恐惧: “事后我还险些打她……” 姚翝一脸凌乱,觉得自己也需要有人安慰了。 …… 这边两夫妻集体失眠,另一边姚守宁姐妹回屋之后,都各自洗漱歇下。 姚守宁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既担忧已经被镇魔司盯上的世子,又想到回房时姐姐那抹泪的动作。 本以为今夜是个无眠之夜,哪知她高烧未退,先前本来就是强打精神应付,这会儿一躺床后,不知是不是心中积压了许久的心事终于痛快说出来了,发泄了心中压力的缘故,她竟不知不觉的就睡过去了,且睡得极香,连梦都没做半个。 而屋子的另一端,姚婉宁也很快进入梦乡之中。 梦里有个‘人’已经在等她,见她一来,沉声问道: “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晚?”说完,‘他’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有些愠怒: “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他的话音一沉,一股威压便扑面而来了。 “今日镇魔司的人来我家了。” 姚婉宁靠在‘他’的身边,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而‘他’在听到这话时,愣了一愣,仿佛有什么事触及‘他’的回忆了: “镇魔司?” 男人缓缓的转过了头。 他长得十分高大,姚婉宁仅及他肩头,与他壮硕的身形相较,无疑要娇小了许多。 与姚婉宁在梦中成亲的‘河神’褪去了现实之中的阴森诡异的黑气,露出了那张方正的面庞。 他的脸颊方正,眉庭饱满,一双浓眉如刀,眼窝略深,鼻梁高挺,嘴唇紧抿,面上自带威仪,有种霸气内敛之色。 只见此时的他满脸疑惑,不住的念叨着: “镇魔司……镇魔司……” “你怎么了?” 姚婉宁一见他神色不大对劲,随即问了一声。 男子双眉一皱,面现痛苦之色: “镇魔司?镇魔司?我怎么觉得好熟?” “像是在哪里听到过。”男子突然伸手抱住了头: “我在哪里听到过?镇魔司!镇魔司!镇魔司!我的头好痛。” 自与他梦中相识以来,姚婉宁第一次见他如此反常的情况,见他只是抱头喊疼,似是浑身威仪都不顾,就地一蹲,便直喊‘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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