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长嫂见他数日不曾出柴房干活,心生怨气,认为他偷懒耍滑,只是为骗吃骗喝而已,推了柴房门一看,才发现这后生已经气若游丝!” “他身上长满了恶臭脓疮,血水流了满地,像是害了重疾。” “听到有人进屋,便连呼救命。” 兴许是即将说到请医救人,柳氏也下意识的住了嘴,听说书人讲道: “那妇人一见惨状,吓得不轻,连忙唤来了夫君。” “兄长一到,便逼问王家后生发生了何事?那后生便半是羞愧,半是不安的将自己近来有了艳遇一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自己的兄长听。” 说到这里,落叶先生停了片刻,接着笑道: “诸位猜猜,这后面发生了什么?” 到了故事的关键时刻,那落叶先生不由卖了个关子。 一群人听到关键处,都催着他快说下去。 那枯瘦如柴的老头儿却只顾着拿扇子抓后背的痒,任凭众人催促,却也并不出声。 众人一面笑骂,一面又只得唤来小二,再添茶水。 达到目的之后,落叶先生精神一振: “只见王家后生将与胡姓女子夜合一事一说,耳旁便听到一道女子阴冷的笑声:‘哼!你这男人,不讲信义!’” “那王家后生其实到了后来,也猜测这胡姓女子不是人。” “毕竟正经人家的小姐,如何会夜里出行,天明方去?” “他也曾明查暗访,想查找附近姓胡的大户人家,却并没有探听到与女子相关的半点儿来历。” “如此一来,王家后生便心中生疑。” “再加上时间一长之后,他的身体开始逐渐不大对劲儿,长满了浓疮恶疾,时时白日里难以起身。” “他对这胡家小姐开始感到畏惧,言谈之中透出想要与她一刀两断的心。” “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那胡家小姐便只当听不懂王家后生的话,每日仍是夜晚来,天明去。” “每每来时,王家后生便情难自已,而她一走,便疾病更重。” “王家的人仿佛并不知道,夜里曾有个女子前来与王家后生幽会,数日之后,王家后生情况越发恶化——” 那落叶先生不愧名满城北,确实将故事讲得头头是道的。 柳氏却觉得这样的故事并不大适合自己的两个女儿,她皱了皱眉,正欲唤人,却看姚婉宁也捧着茶杯,似是听得出神。 她病了很多年,性情贞静,倒很难得露出这样的神情。 想到这里,柳氏顿了顿,接着就听那说书人接着道: “今日本想和盘托出,以讨求活命,哪知话刚说完,便似是听到了那胡家小姐的冷笑声。” “‘当日你曾亲口说过,若有违誓言,不得好死。’女子的冷笑此时格外瘮人,不若以往甜蜜:‘如今我取你性命,可不算违约。’” “听了这话,王家后生吓得魂飞魄散,当即觉得胸口剧痛入髓。” “只见他胸膛之上突然鼓出一个奇大无比的脓包,上面似是浮了一张鬼脸,冲着王家老大夫妇诡笑不止。” “‘救命——’” 落叶先生捏着嗓子,模仿后生惨叫了一声,接着用折扇重重一拍桌子: “话音一落,刹时那鬼脸破裂,大股大股的脓血飙了出来,先前还枯瘦如柴的王家后生,顿时化为一卷枯皮,搭着人骨架而已。” 这一段他说得栩栩如生,听得茶楼的人胆颤心惊。 “柴屋之中腥臭无比,血洒满地,目睹了这一幕的王氏夫妇险些吓得晕死过去。” 说书人顿了顿,接着又喝了口茶: “你们以为姓王的后生一死,这事儿就算了结?” 他讲的是不入流的小故事,但一张嘴皮子实在利索,倒也精彩纷呈。 楼下听客既感恐慌,又感好奇,连连催他接着讲下去。 “这王姓后生一死,王家像是走了霉运,接连开始出大事。” “先是家中养的牲畜夜里莫名被咬断了喉咙吸血死,闹得王大夫妻忐忑心惊。” “接着是家中的狗夜半吠叫,仿佛王家每晚还有神秘来客。” “王大夫妻俩开始以为是弟弟惨死于精怪之手,心中有怨气,遂请了道士来替他做法事超度,想令他安息。” “可笑这王大夫妻以前吝啬,如今弟弟死了,倒不惜花费银子。” “道士做法之后,开始倒是安宁了几日,但自七天之后,家中狗突然夜半出事,被人开膛破腹,肠肚拉扯了出来,血洒了满地。” “那狗当时还未咽气,只是迭声惨嚎,直至天明方死。” 柳氏听到这里,终于听不下去。 她嫌这故事越发离奇血腥,担忧姚婉宁听后心神不宁,因此连忙起身,准备带着两个女儿离去。 曹嬷嬷应声收拾东西,姚婉宁一向顺从惯了,也就乖巧的任由嬷嬷取了披氅替自己裹好。 姚守宁倒是听得兴起,一面随母亲下楼,一面听那说书人接着道: “自那夜之后,王家的后院里便时常听到女子的娇笑声,在一声声的唤着‘郎君’。” 紧接着说书人讲到王大夫妇也接连出事,死状奇惨无比。 短短时日,王家便被人灭了满门。 “恰在这个时候,另有一户人家,也有了一场艳遇,在山中救了一个胡姓的迷路女子——” 故事说到这里,越发精彩纷呈,楼下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就连倒茶的堂倌也提着水壶,听得入了迷,柳氏领了两个女儿、家仆下楼时,这原本伶俐的跑腿堂倌竟也像是忽略了没有注意到的样子。
第5章 问鬼神 姚守宁也觉得有些遗憾。 她出来走这一趟也不容易,若是母亲再耽误一时半会,她说不定还能多听一些。 “守宁!” 柳氏已经出了茶楼,才注意到小女儿没有跟上来,转头一看,见她磨磨蹭蹭的站在店门口,半只脚没有往外迈。 她沉了脸,唤了一声。 姚守宁叹了口气,出来之时,才听到那说书人道: “……骊县自此妖祸为患,百姓深受其害,不少人举家逃离。” “当地县尊对此格外头疼,因此发布重赏,想寻求高人除此妖患。” 那说书人讲到关键时刻,语气逐渐激昂了些: “那悬赏发出数日,一直未有人敢将其揭下。”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时,突有一日,市井之间出现了一位喝得醉熏熏的闲人,盯着那告示看了半晌,也不知是不是借了酒劲,竟一把将那告示扯了下去!” “告示被揭,当即惊动县尊,最终查出此人踪影。” “揭了告示的人姓朱,已经年过三十,还未娶妻。” “话说这位姓朱的好汉身长八尺,长相那是威猛无比,能令小儿止哭,闲人莫敢惹。” “他为人最重情义,结交了数位异姓兄弟,成日喝酒取乐,在市井之间便如一个地痞,走街过市。平日许多商家见他重诺,也都乐意与他结交,送他一些买酒钱,受他庇护。” “如此一来,此人越发游手好闲,行走于街道之间,所以附近十里八乡没有好人家的女儿敢与他说亲,愁坏了家中的父母——” “这一日,姓朱的好汉醉酒之后揭了告示,还不知惹了大祸,昏昏沉沉便回了家中倒头就睡。” “梦中此人得遇一黄眉老者,自称仙人,说他命中有真龙之命,将来是要立下大功德,未来会飞升仙班之列,因此要授他一部斩妖除魔的仙家修行功法,正学到一半之时——” 那落叶先生讲到这里,长叹了一声,似是十分遗憾的样子: “却被父母强行唤醒。” “啊——” 听众们发出遗憾至极的叹息,姚守宁也不由伸手拉了拉挡了自己大半脸的斗蓬帽子。 “原来那县尊已经查到了他的住处,并令他揭榜之后,即刻准备去收除妖孽,还骊县太平。” “父母早就已经吓得惶恐不安,那妖精格外凶狠,至此已经害了无数人的性命。” “可是这姓朱好汉仗着醉酒,已经揭下榜单,若有反悔,便会被刺字发配。” “正当情况危急之时,那好汉却想到梦中所得黄眉老仙的传授,突然接下了这桩差事!” “父母惊讶万分之时,他却像是换了个人般,突发惊人之语。” “只道自己前些年像是被猪油糊了心,尽干糊涂事,如今受仙人梦中指点,终于清醒。” “他年纪不小了,好男儿也该建功立业,因此发誓要斩妖除魔,以积累功德。” 说书人讲到这里,语气有些激动,终于将此好汉身份揭露: “这位姓朱的好汉,正是本朝开国的太祖——” 后面姚守宁已经走得远了,便听得含糊不清。 马车内,柳氏伸手替姚婉宁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难得流露出几分慈爱的样子。 见到小女儿慢慢上前,不由瞪了她一眼: “还不快点上车。” 姚守宁听得意犹未尽,又心中想要知道说书人口中的太祖后来做了什么事,如何利用那半部仙术扫荡骊县妖魔,也没有将柳氏的不快放在心上。 她上车之后,马车便被下人随即驱离,姚婉宁乖巧的靠在嬷嬷怀中,见妹妹伸手托腮,一脸若有所思,不由有些好笑,轻轻的咳了两声。 “怎么了?” 柳氏一见她咳,顿时紧张无比,要吩咐下人拿熬制好的琵琶膏喂她吃。 姚守宁也回过了神,脸上露出些担忧之色。 “没事。”姚婉宁细声细气的回答,柳氏却像是没听到一般,自言自语: “是不是将才听了那些故事的原因,惊扰了心神?” 女儿的病已经成为了她的心疾,她的脸上露出几分焦虑。 “就是呛到了些,咳了两下而已。” 她其实是看出来了,妹妹今日出门,说不准就是冲着这说书先生来的。 但柳氏已经有些不快,姚守宁刚刚出来磨磨蹭蹭,恐怕会被母亲斥责。 为了转移话题,姚婉宁不由偏头问道: “娘,刚刚那说书人讲的是太祖的故事吧?” 大庆朝的史书记载之中,早前妖族祸乱人界,致使百姓不得安宁。 当时出身骊县的太祖朱威受梦中神仙所托重任,凭借天授仙术,最终斩妖起义。 他屠杀天妖一族,将妖族赶至荒芜人烟的野岭,将笼罩了人类世界数百年的妖祸之患一举扫除,还人类太平。 太祖称帝之后,还设了镇魔司,专剿妖邪。 如此一来,天下几乎再也没有听说过有精怪的影子,妖患逐渐消失无踪,至今已经六百多年的时间了。 而当年太祖杀妖以称帝一说,则更像是记载于历史之中的神话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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