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舟抿嘴:“若百年之后有人要挖夫人的坟冢,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哎嘿!”她一下就直起身子,颇为赞同,“对吧,我爹这个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故意的吧!” 埋汰归埋汰,李妍偏偏又很能理解他。 当时那个情况,以李清风的立场来看整件事,他需要一个绝对不会被发现的位置来放物证。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地方确实是又安全又可靠。 李妍长叹一口气,想了又想,拍一把大腿:“不行,这事情我不能干,我实在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她望着沈寒舟,咧嘴一笑:“你有没有什么想弄死的政敌?不如忽悠他去帮个忙?” 这倒是提醒了沈寒舟。 他端详片刻,望着纸上的字,吐出三个字:“苏红尘。” 李妍愣了下:“啊?” 沈寒舟看苏红尘不顺眼又不是一天两天,只是李妍没想到他竟然会不顺眼到这个程度。 这简直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沈寒舟瞧着她震惊的样子,噗一下笑了。 他放下纸,语重心长:“你去偷册子的时候,柳青青来找过你,你不在,他就让我带话说苏红尘招了。” “招了?”李妍更加震惊,“望月楼那个太监是他杀的?” “不是。”沈寒舟说,“他为了得到柳青青,喝醉之后和他说了实话,他是裴原找来,要安插在你身边的探子。” 李妍半张着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片刻后才缓过神,蹙眉道:“他这么没骨气的么?” 沈寒舟抬起手,弹了李妍的脑瓜一下,笑道:“他年过三十没有成家,又孤身一人漂泊江湖。裴家曾许诺他事成之后给黄金百两,他准备用这些银子去讨媳妇的。” “哦……”李妍点头,“然后呢?” “然后他遇到了柳青青。”沈寒舟笑出了声,“心仪的‘姑娘’就在眼前,自然也没必要继续卖命,他准备就此收手带柳青青隐世过日子去。” 这意外的钟情令人倍感无语。 李妍想到柳青青那张脸,再想想苏红尘,心头倒对他起了几分同情。 “不可妇人之仁。”沈寒舟话里带笑,“这事情让柳青青忽悠他做吧,也算是他企图算计你的赔礼。” 李妍点了下头,之后渐渐觉得不对劲:“不是啊,哪有人赔礼道歉是挖人祖坟的啊?” “……”沈寒舟故作惊讶,仿佛是自己大意了,没想到这点,“那要不,等他进去,我喊人把他封在里面?” 两人之间寂静无比。 李妍注视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发自肺腑道:“沈寒舟,有没有和你说过,你其实非常适合当土匪?你这些个主意,简直是在正道和歧路之间选择了邪道的样子啊!就像是……” 就像是李清风一样。 她没说出后半句话。 “就像什么?”沈寒舟探身前倾,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她。 “啊……”李妍目光沉了些许,“没什么。” 她微微一笑,望向窗外。 腊月将至,她有些想爹娘了。 “沈寒舟,你的爹娘是什么样的?”她忽然问。 沈寒舟愣了下,这个出其不意的问题,他从没想过。 他慢慢坐正身子,垂眸片刻才开口:“我不记得我娘了,五岁那年她就去世。我爹……我爹是个大忙人,我很少能见到他,他找我也一向都是因为有事情需要我去做……” 家国天下,宋氏父子关系之前,先是重如泰山的君臣二字。 四岁起就被幽禁在永灵寺,扔在皇陵边上,几乎不管不问的宋唯幽,淡然地望着宋齐。 十年放养,他对这个亲生父亲没有感情。 但他仍能不卑不亢,泰然自若,让宋齐心中踏实不少。 就是那眼神,眼神凶狠得像是面对敌人,他不喜欢。 “你要是觉得能杀我,就杀一下试试。”宋齐清清淡淡道。 他慵懒依靠在长榻上,挑着眉头瞧着十四岁穿着太子衣裳的宋唯幽,俯身从一旁扔下一把匕首。 “喏,凶器。”他微笑,手指点着自己心口,“还有方法,以及……”宋齐指着门外,“以及逃出去的路。天时地利人和,今晚行刺绝对稳妥。咳咳咳……” 这莫名其妙,从没设想过的开场白,让宋唯幽愣在原地。 他眉头慢慢收紧,不明白宋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宋齐像是困了,身子往下缩了缩,兴许是看宋唯幽一动不动,这才又继续问:“怎么不动手啊?”他乐呵呵道,“这该死的皇位老子早就坐腻歪了!” 咣当! 宋齐猛拍一把长榻,目光登时犀利,与方才判若两人。 “你杀朕,朕不仅不气你、不恨你,朕还要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的称!赞!你!”宋齐仿佛用尽力道,吼出这震天动地的三个字后,低头一阵猛咳。 他捂着嘴,脸上尽是不甘,歪着身子扯过手帕,擦了擦嘴角。 “你以为这个位置,执掌天下,干什么都行?”宋齐轻笑一声,“老子当年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会造你是什么‘诅咒之子’的谣!你母妃也不会冒着让你伤心欲绝的风险,当着你的面骂你是个怪物,是个魔鬼……” 宋齐深吸一口气,而后猛然抬手,将帕子“磅”一声摔在案上。 “没办法!他妈的!没有办法!” 宋唯幽被他的样子惊住。 他原本不屑于当这个太子,他原本只是想回到皇城,潇洒向那些当年抛弃他的人复仇。 那瞬间,十四岁的他,看着宋齐猩红的双眼,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多幼稚。 十年,他竟恨错了人。 第209章 绝非恰好 时间点滴而过,月上枝头,宋齐咳嗽更汹涌了些。 那些压抑许久的语言喷薄而出,让他顿觉舒畅不少。 再开口,话音稍稍和缓。 “当年把你送去永灵寺,是你母妃唯一能想出来的法子。不管怎么说,你母妃家里势单力薄,她是以‘不会影响皇权的透明妃子’,以这样的身份嫁入皇城的。” 他叹口气:“你祖父祖母一家,势单力薄,没有根基。皇族和这样的世家联姻……什么格局也改变不了。李清风说你天赋异禀,是个好苗子,那朕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其中缘由吧?” 宋唯幽没动。 他明白又不明白。 明白的是他娘亲母族确实势单力薄,但长久以来都不知道为什么身为皇帝的父亲,也能对他不管不问。 他真的以为,有皇室血脉,应该是天选之子才对。 “天选之子……呵!”宋齐笑出了声。 他指着宋唯幽的面颊,表情玩味:“确实天选之子。每一代至多两个儿子,必有一人带着难以解释的能力。而另一人,必早死。” 他深吸一口气,仰着头似乎在回忆什么一样。 “当年,齐郡王不信命,他那样努力挣扎过……朕若不是知道他准备带着大晋奔向和大魏玉石俱焚的路,朕还真不想和他斗到撕破脸皮,把他流放的地步。”宋齐微微笑着,他注视着宋唯幽,饶有兴致支着下颚:“宋氏血脉,几百年来遭受这莫名其妙的诅咒,血脉里的秘密,也只有最终坐上这位置的人才知晓。” 他竖起手指:“你祖父能听懂动物言语,能指挥猫狗小鸟……朕能读心,能知道站在面前的人最真实的想法。到了你……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真正的能耐是什么吧?” “但你记住。”宋齐慢慢坐正了身子,“所有的力量都有代价,你用一次,折寿一次,永远记住这句话,别像朕一样,等手腕赢了,命也要到头了。” 说到这,他狠狠咳嗽片刻,喝了半碗水才缓过不少。 “你出生之后,先太子身体每况愈下,苍天最终选择了谁,这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不将你送到世家的手掌心碰不到的地方去,那你会和我一样,这辈子都得在制衡和反制之间费劲心思,当个傀儡。”宋齐拿着帕子擦了下嘴角,“……永灵寺是无人争夺的地盘,是能确保你平安长大,唯一的地方。以防万一,朕是等京城所有世家与你年龄相仿的姑娘都出嫁之后,才让李清风把你带回来。” “哦,也不全是。”他轻声道,“有两个姑娘目的太明显,太蠢,朕只好杀了。” 他说这话的表情,时隔多年,沈寒舟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人命在他眼里只是个数而已。 这样的父亲怎么样,他至今无法评价。 也许某日,当他坐上那个九五至尊的位置后,才能真正理解宋齐,知道他面对的是什么,也才能给出更加客观的评价。 望着天上明月,沈寒舟只披了一件单衣,瞧着半夜擅自闯进院里来的秦辰。 他看起来惆怅又疲惫。 “进去说。”秦辰低着头,揉着额角。 只走了两步,他眼眸里瞧见沈寒舟挡在他身前的手臂。 “妍儿睡了。”沈寒舟轻声说,“去前堂说。” 他轻飘飘说完,缓缓放下手臂。 秦辰脸上表情精彩纷呈。 他看看漆黑一片的屋内,又看看转身走了几步,等在侧门门口的沈寒舟,忍不住问:“她怎么睡在这?” 沈寒舟面无表情:“李家闺房门窗尽拆,她没地方休息。” 秦辰蹙眉。 他不是这意思。 他是想问自家主子为什么穿着亵衣披着外衫从这屋里出来? 可他话到了嘴边,硬是憋了回去。 感觉不像是他能问的事情。 “愚正要找你。”沈寒舟背过身,手里掌着一盏灯笼,慢慢踱步,“望月楼一事搞清楚了么?” “啊……”秦辰收回自己的好奇心,跟在沈寒舟身后,沉声道,“说是个意外。” 沈寒舟停下脚步,挑眉回头:“意外?” “嗯,意外。”秦辰咂嘴,琢磨片刻,“原本的计划确实是嫁祸给李妍,因为常用的杀门刺客大多死在青州,黎仲受伤之后也实力大减,基本是个废人了。这次裴原就找了个新杀手。” 他抿嘴,小声凑在沈寒舟耳畔:“是因果针的传人,叫郭清风。” 这点倒是和沈寒舟的判断一致。 他思量片刻,转身走在空无一人的回廊里。 沈府原是李家别院,但沈寒舟却不是第一次住进这个院子里。 他比李妍更熟悉沈府的构造,也更清楚每一个密道的位置,甚至李清风闲来无事藏在砖缝里的诗词,他也常常能找出来欣赏一番。 秦辰见他不吭声,便继续说下去:“裴原是已经做好计划的,他让郭清风找个太监,等李妍在某处停留落脚时,将尸体呈现于众人眼前,迫使李妍搅和进这案子里,再由大总管陈公公亲自施压,让李妍限时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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